8 腐烂起伏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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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没有说话,他跟着郝南山一起向上走,警察并不拦他,此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楼上,没空管其它了。警察紧握着手电,放轻脚步向上走,贴墙一转弯就半蹲下来,白色的月光擦着他的警帽照射到灰白色的墙上,他喜欢隐藏在了阴影里,与一般人的思路不同,他认为黑暗里更安全。

    实际上他和看大楼的老头一路大声聊天上的楼,途中在7楼还踢倒一个金属石灰桶,当时巨大的滚落声响彻了空荡的楼宇,光是回声就在耳边来回飘过了不下七八次,如果有什么人还在顶楼的话,也一定早就察觉到了。

    27楼静的吓人,郝南山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皮鞋踩着布满细沙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相反身后老人的动静小很多,可能穿的是比较软的鞋吧?

    郝南山十多年没碰过枪了,如果手里有把刀,他也有几下攻上三路的手段,不过也没有。他感觉自己像是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十多年前的边境战场,如果有什么东西是他现在可以依赖的,那就只剩下自已的反应了。剩最后一米多的时候,他几乎是沿斜坡匍匐前行了,仅在这个县的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个警察是这样爬进现场的。

    警察慢慢移动身体,头缓缓地从地板下升起,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月光洒在了这座废弃大楼顶层的一些个外围的角落上,一排排柱子在月光下留下了斑驳的影子,但是看不到半个人影,一切看起来还都是静止的。等一下!月光下似乎有一团黑雾在很慢地移动,又好像在原地没怎么动。郝南山现在能够听到伴随这团黑雾移动的还有一种微弱的嗡嗡声。他确定那不是错觉,在这样昏暗不清的情况下,听觉远比视力更可靠。没错,在这恶臭扑鼻的地方,那片黑雾肯定是一群飞舞的苍蝇,准确地因说是上千只一群的苍蝇。苍蝇的下面还有什么东西,但是暂时看不见,不会只是一只死鸟或者死猫那么大的东西,他已经猜到那里至少有一具人的尸体,阴影遮不住他跳跃式的思维。刺鼻的腥臭和成群的苍蝇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在这样凶险的时刻,郝南山突然还分出了一点心思琢磨了一下那些正在开会的刑警同事,想起这帮人两个月来一筹莫展,每天在检讨中寻求新失败,而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真相当中,这个巡警竟然有些得意起来。不过,分心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清楚眼下确认现场才是最要紧的,于是郝南山贴着墙很慢地直起身子,最后几乎站的笔直。他确信这个电梯口也是一团漆黑,对手要看清他没那么容易。一片乌云正巧遮住了月光,郝南山乘势跃上27楼,一猫腰躲到了最近的一根柱子后面,动作一气呵成,只是脚下踩出了很大的动静,该死的皮鞋发出了尖锐的刮擦水泥地的声响。郝南山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靠定柱子仔细听着黑暗中的反应,他的听力不错,而且对类似于大拇指刮过保险拨动快慢机或者扳动击锤的声音特别敏锐,但是几秒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他拧开手电,转身向楼层的各个方向扫去,强光一扫而过的瞬间,他看清了整个空旷的楼层上升腾着三群苍蝇,群体间相隔一定的距离。他贴着柱子外侧移动身体,光柱来回扫来扫去,寻找可疑目标。当他扫过一处苍蝇密布的区域时,瞄到了地上有一摊狰狞腐烂的人脸,这张脸还在迅速地变幻着表情,下颌剧烈地来回抽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不出所料,是高度腐烂的尸体。他没心思多看一眼,这是他预料之内的事情,现在身处明处,要尽快确认暗处是否还躲着罪犯。

    郝南山仔细检查每一根柱子下的阴影,不去多想那张腐烂的脸。他很清楚,这张脸还在动是因为手电光掠过时,惊动了里面成千上万条起伏翻滚的蛆,它们惊恐地从脸部皮下脂肪里钻出来,才造成了这种抽动。

    他慢慢走过一堆又一堆尸体,没有多看一眼,不过还是能真切地听到蛆爬动时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他绕着27楼转完了一圈,确定整个27楼并没有其他的活人,才略松了一口气。郝南山这一放松,这才意识到这里有多臭,他立即摒住呼吸,草草清点了尸体的数量,四具高度腐败的,六具白骨。这些尸体堆放成几堆,可以看到一些破损的颅骨和整齐断裂的胫骨和肋骨,他见过最惨的车祸造的骨折也不过如此,郝南山暂时不想去猜想这些人生前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只是确认了数量和人口失踪数大致一致。

    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了27楼,他竟然一点也不惊慌,只是避开了高度腐败的那几具尸体,正蹲着研究几块碎骨。

    郝南山对这个老头已经有了些怀疑,既然老头是这里的看门人,自然也脱不了关系。不过他想不明白,这么个老头子怎么可能参与到这样凶残的案情里。

    “你见过这样大的创伤吗?”郝南山试探着问道。

    “除非是被炮弹皮掀到了头,否则……就是被火车撞上了。”

    “对了,你还是快报警的好,这样大的案件可不能耽误……我看守这幢楼好几年,竟然什么也不知道,我有责任。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一定会调查我的,尽管调查好了,就算我有历史问题,但是我也决不会犯这样的案。”老人飞快地说着,有些颠三倒四,好像还挺委屈的。

    “你确信这些年没有人偷偷进过大楼?”

    “这怎么可能?我的听觉很好,夜里有拾荒的人在西墙外转悠我都能听到。更何况你刚才跟我上的楼,上来的路确实被很多杂物堵住了。”

    郝南山瞥了一眼离他最近的一处堆尸地,突然看到有一个东西有些眼熟,那是一件沾满血污的睡衣。他想起来了,几天前到某个受害人家里核查案情,女主人就穿着一件同样卡通花纹的非常俗气的睡衣,他还记得那个女人叫林简白。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倒霉的男人不愿意穿着这么一件睡衣下楼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这些琐碎的小事情对死者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摸对讲机“……”

    “听着!这里是郝南山,你可别掐!我不管现在什么狗屁的会,你现在把对讲机给姓周的。”

    “你发神经了?”那头的人轻声说着。

    “快!我找到他们了,就是那些失踪者……那些死人!”

    “什么?你?……好的,我知道了。”

    郝南山能够想象周队长连篇废话被打断时的错愕生气的表情,不禁又有些得意,他心里暗想着:“这次可是我救了你,你可得记着。”。

    “我是周庆丰,请讲。”

    “我找到他们了,在宝欣大楼,顶楼。”郝南山边说边走,大楼中央的气味熏得他实在受不了,最后他站到了大楼南侧,从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县城里的公安局大楼――那一带唯一灯火通明的建筑。

    “…………”对讲机那头一片沉默,就这样过了十秒。

    “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动。”周庆丰按下通话键说道。

    过了三十秒,郝南山看到公安局外警灯闪烁,一排车子逐一启动,向北疾驶而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