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酒店一直在警方视线里,当地人把这里当成一个不三不四的地方,不过因为风传县里某领导有干股在这家店子,所以这里的娼赌活动一直也运作的不错。当天这里正好有一次聚赌活动,门口本应有一个小子望风,不过案发时这个家伙跑到厨房吃东西了,他自称什么也没看到,当他听到叫声跑出来时,就看到对面街上有一个包,他认识这个包,正是失踪者赵寒秋的包。这个赵寒秋是他们店的常客了,当然她本人很少赌钱,她来的主要原因是这种场合能搭到不少阔佬,很难想象她竟然还是个在校学生。赵寒秋失踪后,酒店里的人都没心思赌钱了,蜂拥跑到街上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很多脑筋活络的人估摸着警察快到也都先开溜了。等经理和几个伙计象上足了发条一样把牌九扑克筹码什么的都藏起来了,一连串警车真的就到了。
周庆丰认识经理赵柏如,很多年就是自己亲手把这个聚众赌博的二流子送去劳教的,不过周庆丰眼下没心思叙旧,他要求赵柏如给他办案提供方便,赵经理不敢说个不字,于是周队长看上的二楼最大的一间房间成为了临时会议室。
“我们先汇总一下今天晚上这起恶性绑架案的情况。”周庆丰的副手常如松说道。
“这个女人叫赵寒秋,22岁在读大学生。这是他包里发现的学生证上的照片。看上去有些老气,但是年龄不大。”常如松拿着照片在空中扬了一扬,下面的人没一个能看清这张一寸照片上的脸到底有多老气。
“她到临街去买烟,这是我们已经知道的,然后在回这里的路上,也就是马路对面被劫持,然后失踪,她的包就留在了案发现场,包里有学生证件,书籍,还有现金若干。现金数目还不少,但是犯罪分子没有动这个包,这是目前掌握的一部分情况。”
“另外,与前面的案情相比较,共同点是被劫持的对象身材矮小。不同的是这次被劫持人进行了呼救,但是目前仍然没有找到看到案发情形的目击者。我们现在正在全力寻找当时路过十字路口的一名司机,我们计算了他的位置,理论上他应该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当时的案发现场,不过这个人目前还没找到。”
郝南山卷缩在房间角落的一片阴影里等着这常如松把话讲完,他脑子里想着这些罪犯又一次在警察的眼皮底下作案,手法之高超,没有半点破绽,到底眼下的问题出在哪里?周庆丰这个所谓神探好像也不能期待过高,难道只有指望犯罪分子的下一次失手?要是他们一直不失手又怎么办?他发现自己有些走神了,周庆丰已经走到了长桌前,要做总结了。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这些天都辛苦了,我承认我们这些天一直在走弯路,对手非常的不同寻常,作案手法可以说是神乎其神,你们也知道只要犯罪必留下线索,这是刑侦学上的普遍规律。我想这次他们这伙人多少留下了一些线索,就看那个司机能不能找到了。”周庆丰说话时留意到下面有几个人的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似乎斗志已经被消磨掉了。
“说一些题外话,我认为,干我们这行的,如果只是和一些小毛贼交手,并不能体现出警察,尤其是刑警的价值所在,相信你们能够体会我的意思,当然我并不是希望这样的大案要案经常发生……”
他边说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桌子下还掉落着一张方块9和几个圆形的筹码,看起来赵柏如这个毛贼十年来都没有太大的长进,等着这件案子结束后,还得把他送进去,周庆丰暗暗想着。
“我计算了对面杂货店老板娘跑到能够看到案发现场的拐角的时间,大约需要20秒。她是目前可以确定的最早看到现场的人。同志们,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我们的对手有专门的交通工具,所以转移速度很快,很可能是一辆桑塔纳或者类似不起眼的车,也可能是厢式货车。”
郝南山对周队想当然的推测很不以为然,他躲在阴影了撇了撇嘴。
“对面街的沿街商店我们查过了,没有问题,橱窗玻璃都完好,卷帘门紧闭,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些卷帘门都有一把只能从外面才能锁的挂锁,里面也没有后门,犯罪分子很难从这里找空子。”
“技术部门正在检查附近可能录下犯罪分子踪影的录像设备,明天就会有很多有用的情况了。”
“好了,今天到这里为止,没有任务的同志们都请回吧,明天一早我会再分派新的任务。”
大家起身朝楼下走,饭店的经理还站在楼下张大嘴等着会议结束,他很清楚至少今天,警察不会为难他。
郝南山和姜铭德又走在了最后,这次是因为郝南山还有一些师大居民区的事情想对周庆丰讲,但是周庆丰一直站在二楼窗前对着路对面已经封锁的犯罪现场若有所思,好像还不想走,眼下他的头比谁都大。
“周队,早上我去过李楚林他们家了,核实了一些情况……”
刑警队长慢慢转过脸来看着这个陌生的民警,他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每次开会这个人都踩着点才到。
郝南山刚要接着说下去,队长的电话响了,郝南山只得等他接电话。
“什么?太好了,我马上就来……”周队长对着电话那头兴奋地说着。
“对了!你们俩个别的事不要管了,跟我到局里去,那个司机找到了,现在就在局里。”
三个人冲下楼去,发动警车扬长而去,一时间所有的警察都走光了,留下赵柏如和空荡荡的店堂,他赶紧关上门逃回家去了,这是他倒霉的一天,一个客人失踪了,自己坐桩的好局被硬生生地搅了,最惊魂的是不久前这里还挤满了一屋子的警察。
李瘸子就是当时的那名路过的司机,大名叫李乘风,他每天都有很刻板的作息时间,公安局电话打到他家时,他已经入睡很久了。他强压怒火拿起电话听筒,不过对方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一个不容协商的声音告诉他,搂下的警车已经到了,希望他能配合一起重大案件的侦破。李瘸子用了五秒钟回忆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可能牵扯到的“重大案件”好像是没有,然后他很客气的告诉对方,马上下楼。
李瘸子穿衣服时候,他老婆就一直神情呆滞地坐在床上看着他,也不说话,就好像是看最后一眼一样。李瘸子蹒跚地走到门口时,他老婆最终还是没忍住,焦虑地问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他轻轻地丢下一句话:“我会见机行事的。”
到了公安局,李瘸子很快就发现,并不是他制贩伪劣机油的事东窗事发了,也不是他私改的摩托出了重大事故,好像是县里有人口丢失的案子要他做目击证人,他想着自己并没有看到过这些个事啊?
他在二楼走廊里等待了很长时间,因为是凌晨时分,公安局二楼走道里非常的安静。突然他听到下面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噼啪的开车门声、关门声,接着有几双皮鞋重重地踩着楼梯,就像鼓点一样又快又响,他突然意识到这几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李瘸子不由自主地想往角落里躲。
“李乘风先生,你好,跟我们到刑侦科值班室去一趟,有话要问你。”
几个警察簇拥着这个腿脚不便的人飞快地朝二楼尽头的一间屋子走去。
“今天晚上7点,你在哪里?”周队长等刚进屋就开始发问。
“我……我从店里回家。”
“有没有到过宏门酒店?”
“没有……没有。我可以发誓,我从来不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我老婆可以证明,不!不!其实她什么也不能证明,你们不能打电话问她。”
“你误会了,我是问你,有没有到过那一带?”
“那一带?有是有,我的确每天都会从那里经过来着。”
“今天7点左右,就在那个路口,有没有险些撞到一名穿红衣的女青年?”
“没有,这绝对没有,我开车一向小心,从来没出过事,这一点你们可以问我老婆。”
“你再想想?实际上那名女青年失踪了,你很可能是最后的目击者,我们……”
“不!不会!如果我差点撞到谁,我一定会记得的,尤其才没过几个钟头的事,我没老糊涂到那种程度。”
郝南山和姜铭德都不插话,他们知道周庆丰在这里他们只有听的份,还是先让这位神探先问的好。
“这个……你们俩个掌握的情况是什么?的确是他的车经过吗?”周队长一时也犯了难。一般情况,如果与自己无关,目击者没有必要拼命抵赖,队长一时也不好确定这两个民警收集来的情报到底准不准确。
“李先生,当时有人看到你在柳茸路,猛踩了一脚刹车,并且还骂了那个闯红灯的穿红衣服的女青年两句,是不是这样。”郝南山问。
“……这个……”李乘风张着嘴陷入了很长时间的回忆,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等着他。
“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是老糊涂了,我的确经过了那里没错,还差点撞到一个人,但是我不记得有什么红衣女青年,我骂人?……是的,我的确骂了人,但那是一个男的,我差点撞到他,他完全没有看交通信号灯。”
“男人?”三个警察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知道失踪者赵寒秋是一名身材娇小,穿着时髦的女学生,不太可能看错性别。
“他没有穿红色的衣服?”姜铭德问。
“不!不!他穿着一件透明的雨衣,我记得就是这样。”郝南山感到的脑子“嗡”的一下。
“可是今天没下雨啊?”队长问道。
“你要这么说,我也觉得怪了,那个家伙就是穿了一件很大的透明雨衣,一直遮到脚。”
“那你怎么确定他是男的?”这次是郝南山问。
“我也……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就是个男的。”
“你骂他什么?他回头了吗?”
“我骂他‘想死啊?戆大!’但是他没有回头。”。
“你没看到旁边有红衣女子?”周庆丰问。
“好像这个家伙是跟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什么颜色的衣服?想不起来了。我年纪大了,有些老糊涂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郝南山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但他觉得不必太急着问,于是先不动生色在一旁听着。
“你看到他时有多远?”周队长问道。
“不到十米,当时我穿过十字路口,为了稳妥起见我将远光灯改为近光灯,这么一改的功夫,突然看到这么个蠢货就在眼前了,我猛踩了刹车才……”
“之前你都没看到他?”
“完全没有,这也是怪事,以前从没碰到过。”
“好了!回到前面的疑问,你怎么确定他的性别的?”周队长问李瘸子。
“哎呀!实在想不起来了,你现在一问,我倒真的不好说是男是女了。”
“是不是他长得特别的高啊?”不等周队发问,郝南山突然在一旁插话。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想起来了,这个家伙真的很高……”
“有没有两米以上?”郝南山步步追问。
“这个……感觉他和我的车一擦而过时,看不到他的头……让我想想……嗯,他应该超过两米。”
会议室一片寂静,没有人再提出问题。过了很久李瘸子轻轻地说:“这个是不是鬼,我这两天也听到传闻了。”
“胡说!世上哪儿有的鬼?我们是警察不是神汉。”姜铭德斩钉截铁的说道,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目击者听的,还是说给派他去土地庙核实谣言的周队长听的。
“李先生,你开过十字路口后有有没有从反光镜内看到过什么情况?”周庆丰问。
“这个我保证没有,真的没有,那条路车很少,我一般不看后视镜。”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会找你的,感谢你今天的合作。对了,你们谁回家去时顺路把李先生一起送回去吧?太晚了,大家都回去吧。”
周庆丰边说边揉揉自己的眼睛,他没想到事情弄成这样,好像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以往的经验可以解释的范围了。郝南山按周队长的意思把李瘸子送回家,一路上李瘸子一直在那里胡言乱语,看起来还是有点被吓倒了。送他回到家后郝南山一个人在空旷的大街上慢慢行驶,他的思路也同样混乱,他暂时多知道一点情况,但是还不想说出来,很明显说出来也没人会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