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羊倌拉下贺明,悄悄告诉他:“兄弟,一准是走不脱了。依我的办法,你快钻进这棵树洞里躲一躲,等他们走了再出来。”
贺明抬头望望身边的大槐树,为难的问道:“哥,那你和干娘呢?”
“那上边只能容下一个人,你就别管了,我们好对付。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叫你,你可千万别出来。”李羊倌轻声叮咛后,就把他推着攀上了树干。
这棵百余年的大槐树,在三丈多高的主干上,内心腐烂成一个一人腰粗的窟窿。贺明伸腿试探,下面还挺深的。随即将身子挤下去。树洞里四下黑乎乎的,只能望到天空。这会儿是黎明前时刻,天还格外得黑。外面狗的叫声更加血糊了,空气紧张到像燃着的导火索,等待顷刻就要爆裂的炸弹似的。
“叭叭!…… 哒哒哒!”营子中响起了枪声。步枪、连发机枪,从四面骤然响起。街上“咣!咣!”的砸门声、斥骂声、狗叫声和人群跑动惨叫声交杂在一起,像沸腾的炸锅一样混乱。
贺明往上探探身子,发现一伙儿人影向这边院子涌来,糟糕!院子被包围了。他急忙放下身子缩回树窟中,树洞刚好掩过头顶,他不由得暗自庆幸:这树洞怎么长得这么巧?敌人一定发现不了我了。可一转念,心中又忧虑起来:光我藏好了,干娘母子俩别会出什么事?
“咣!咣!”“开门!快开门!”还未等人去开,大门就被人“砰哐!”砸开了。“他娘的!人都死光啦!”一伙儿匪徒端着枪、哈着腰冲进院子,蹇直向上屋门扑过来。紧接着,后面的土匪将墙头房边围了个严严实实。
站在屋门口的土匪用力“哗啦!哗啦!”的推拉枪栓,威胁着向屋中叫喊道:“李羊倌!贺明!快点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们可就开枪啦!”
只听李羊倌的声音:“哏!是哪个找我?”开门声,李羊倌走出来,生硬的质问下面的人:“干啥子?你们举着枪吓唬谁哪?”
一个个头不高,小头领模样的人,仰着头问他:“还有一个姓贺的呢?赶快把他叫出来!”
“哦,他呀,早就走了。”
“走了?”
“你――放屁!我在大门口守了一整夜,没见一个人毛儿影子出来。”一个尖声怪气的匪徒冲他嚷嚷。
那个小头领向手下一挥手,下达命令:“搜!马上进去搜!搜出来老子再跟你算账。”土匪们呼啦冲进屋内,四下散开,翻橱倒柜、砸锅摔碗的寻找起来,“砰啪”声响成一片。
只听,李羊倌吵吵道:“你们是找人哪,还是砸东西?”
那边,李大娘的责难声:“老总……你们咋比小日本鬼子……还狠哪!”
“啪!啪!”“死老婆子!老子们就是狠啦,咋的?竟敢指责爷爷们!”
一定是干娘挨打了!躲在树洞中的贺###疼的想着。
李羊倌的声音:“兔崽子!叫你敢打我娘!”一阵扭打声传出来。
“咋着?你小子想造反呐?弟兄们,给我捆起来!”屋中李羊倌的反抗声、土匪的喝斥声、夹着干娘的哭叫阻拦声乱作一团。
外边营子中,妇女、孩子的哭啼惨叫声,土匪与男人的殴斗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土匪们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不到贺明。随即把李羊倌拉到院子中,又满院子翻腾起来。李家小院不大,一目了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地方可以藏住个人。土匪们不死心地敲墙壁、翻土坑、撬石桌,不多会儿,小院已是一片狼藉。李羊倌站在那儿,心情紧张地盯着土匪们的一举一动。每当有土匪向大槐树方向走去,他都立刻寻个借口,大骂土匪。结果,立刻招来匪徒们一顿毒打臭骂。
李大娘以为贺明已经逃走,怜悯地劝着儿子:“娃呀,咱惹不起人家。就忍忍吧,别说话啦。”
树洞里的贺明,每每感觉到匪徒的脚步声离自己近了,羊倌哥就开始骂人,明白羊倌哥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招惹敌人的。他极力稳住怦怦乱跳的心,右手攥紧手枪,左手仔细在树洞内上下悄悄摸索着,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窥视外面的狭小树缝。于是,他将食指放入扳机勾中,紧闭呼吸,停止身上最小的颤抖,开始寻找目标准备射击。
就在贺明准备开枪的节骨眼儿上,忽听一个人扯着夜猫子嗓子喊道:“小的们,抓到人了没?”随着声音从外面走进几个人来。贺明透过树缝认出一闪而过的人群中,竟然有逼死父亲的仇人――狗命鬼赖波。
这个军都山先遣队的便衣队长,听说没有抓到贺明,气恼的摇晃着拨浪鼓似的脑壳,一把拎过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周二拍!狗娘养的!你小子是不是偷懒犯迷糊,把人盯跑啦――啊?!”
周二拍怯悚颤抖着嘴唇,好不容易从喉咙中挤出话来:“队……队……长,我绝……对一宿都没敢眨眼,盯得死死的,我保证就是……长翅膀的鸟儿,也……也飞……飞不出去!”
原来,头天夜里,便衣队“哼哈二将”周二拍和金头苍蝇两个混混在营子里闲逛时,隐约发现李羊倌领着一个陌生人返回自个家去。他俩随即尾随跟到门口,朦胧中看见贺明虽然身着便装,但是气色却不像普通百姓,腰间仿佛还挎有手枪。于是,二人便悄悄伏到墙边偷听,模模糊糊把贺明身世来由听个大概齐。二人很是高兴,觉得他们立功得奖的机会来了,立刻一人守摊,一人赶去向队长狗命鬼报信。
接到密报的狗命鬼,急忙跑去上庄报告副司令冷半川。正在上庄招兵买马的冷半川一听,非常高兴的说:“据从县城得到的情报,这个贺明是从共产党独立团调到县里当县大队大队长的,是个重要人物。而且,他又是我的冤家对头。今个儿送上门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跑了!还有这个李羊倌,私藏武器不上交,老是撺掇村民抗粮抗款的,这次一块儿都给我抓来办啦!也好压压穷鬼们的气势,看看他们谁还敢跟副司令我对抗!”随即命令狗命鬼火速集合人马,前去包围龙潭营抓人。
此刻,周二拍也觉得事情蹊跷,转身窜到李羊倌的身旁,用手枪抵住他的胸膛,亮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嗓:“该死的羊倌!你把姓贺的藏到哪去了?立刻把他交出来!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李羊倌轻蔑地斜视他一眼,一昂头,照旧是那句话:“你们来之前――他就走了。”
狗命鬼不信,晃着手中的枪,厉声威胁他:“你胆敢窝藏###不招,不想要命了,啊?”冲着手下一挥手:“给我打!”
匪徒们一窝蜂涌上去,一顿拳打脚踢,外加枪托揍。
不管匪徒怎么打,李羊倌就是一句话:“你们进营子时――他就走了。”
李大娘在一旁实在受不了,冲过去要保护儿子,被土匪们截住,得到同样的待遇。
这会儿,躲在树洞里的贺明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土匪每次毒打干娘和羊倌哥,都深深地刺痛在他心上,疼在他的身上。浑身血液犹如燃烧的烈火直冲脑顶,攥在手中的枪,仿佛要被他捏化了似的。几番想要冲出去,可是,又转念想到如果就这样冲出去,开枪打一通,豁出去消灭几个土匪。但是敌众我寡,羊倌哥的窝藏罪有了,土匪绝不会饶恕干娘母子的。这样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给他们招来更大的麻烦。看样子土匪目前也不能确定我的存在,冷静!冷静!他拼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不管匪徒们如何喝斥咒骂,硬朗的李羊倌始终没有屈服,匪徒们见逼供不成,一个个无奈的歪倒在地上,喘起粗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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