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咋样？没抓到人呗。”
“倒霉！副司令命令队伍马上集合回营地！”
狗命鬼把脚一跺，丧气的骂道：“他娘的！真晦气！折腾了大半天，也没有擒到个老虎。小的们，把这个土豹子给我带走！”
“吱――吱――吱”几声口哨响过之后，土匪们像被砍断脚根筋似的，拎起枪，垂头丧气地撤走了。
周二拍推搡李羊倌，尖声嚷嚷着：“走！快点儿跟老子走！”
李大娘扑过去，拽住儿子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能把他带走！我年纪大了，喝口水都指望着他呢。”
金头苍蝇接过去，回答说：“没水喝？那你不会跳进黑河去喝呀？管保你喝个够，死了棺材都不用买了！”
周二拍大声喝斥着：“死婆子，快滚开！再不松手，我可要开枪啦！”
“不留下我儿子，豁出去我这条老命，跟你们拼了！”
“砰！”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小院的寂静，树洞中的贺明浑身打个冷颤。接下来再也听不到干娘的声音了。
“娘！娘……”李羊倌拼命挣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
院子里、街道上，以及营子里仿佛时间停止了似的，没有了任何声响，静……可怕的静。贺明浑身好像被抽了筋似的，酸软凉到脚跟。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土匪队伍吵吵嚷嚷的穿过街道，押解着四、五十个群众，驱赶着大群的牛羊，散乱的向北溜去。
贺明强打起精神，轻轻地往上跃了一下。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狡猾的对手没有抓到人，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他竭力稳住自己不安的心情，微微露出头小心搜索四周。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突然从墙角下冒出四个土匪。他们悄悄地向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悄声的对话：“真他娘的怪事！明明没有看到人出去，咋就是找不到人呢。”
又停了一会，有一个说：“我琢磨着，准是乘乱逃走了。甭在这瞎等了，咱撤吧。”四个匪徒怏怏的说着。最后，再一次看了看周围，扛起枪、撒开腿追赶队伍去了。
树上的贺明，这才把心弦放到肚中，猛得把身子往上一拔，不想下肢在树洞中呆得时间久了，挤压麻木的不能动弹，待他搓动几下，勉强爬出洞来。下了树干，跛着脚拐过山墙，来到门口。只见干娘挺坐在院子门边的地上，蓬乱着头发，像尊石像似的，直勾勾的望着远方。
他颤抖着嘴唇，轻轻呼唤：“干……干娘！干娘！”连叫了几声。
听到声音，干娘好像苏醒了似的，摇晃下头，转过脸来，一见是贺明，那双呆滞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喜忧参半的抓住他：“好娃，你――没事吧？好……好啊。”
“干娘，您老人家没受伤吧？”贺明担心地询问她。
“我没事，光挨了几下打。咳，你哥可是被他们抓去了。”贺明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干娘抚摸着贺明的头，悲喜交加的望着天空，感激地说：“哎，只要咱们明儿平安，干娘就念阿弥陀佛啦。”
贺明安慰过干娘，扶着老人回到屋里，随手帮着收拾翻乱的东西。干娘颤悠着爬到炕上，从最里面的一个柜子底层取出一个蓝花包袱。
贺明立刻认出自家的东西，哆嗦着将它接过去。小心打开一看，原来是母亲的一件旧兰花布衫，布衫里面仔仔细细包裹着一支镶有铜箍的竹笛，那是父亲最珍爱的东西。父亲总是随身带着它，在放羊或是奔波的路途中，为他吹奏许多好听的曲子。陶醉在那美妙乐声中，能使父子俩暂时忘却身在难处。望着面前的遗物，贺明的耳旁仿佛又响起了父亲的笛声，眼泪泉涌般“唰唰”落下，心针扎似的绞痛起来。性格倔强、为人朴实的父亲和绵绵善慈、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的母亲……，此刻，他（她）们那熟悉的脸庞再现在他的眼前……。
“爹……娘……”贺明口中大叫一声，“嘭”得摔昏倒在地上。
李大娘一见慌了手脚，推着他身子连声摇喊，呼叫半晌不见回音。望着昏迷的贺明，老人无助的抹起泪来：“娃呀，你是贺家的独生根苗，万一有个好歹，我咋对得起你爹娘啊！”哭诉完了，老人家才想起掐人中、捶胸背、舒捋血脉，端水来喂他。
过了好一阵，贺明总算缓过劲来，在干娘的搀扶下坐起身子，不想，忽的喷出两口鲜血。此时的贺明，心如炭烧火燎般难受。他眼浸泪水，对着父母亲的遗物发誓：“爹，娘，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他硬撑起身子，向干娘告辞，准备马上返回部队。干娘劝他休息片刻，忙乎着为他烙饼，准备路上的干粮。
刚被洗劫过的营子里，乡亲们听说贺明回来了，像是遭遇野兽围困，碰到猎人一样。争相跑来问长问短，李家屋里屋外的人越聚越多，众人向贺明哭诉出自己的苦衷，尤其是遭受土匪凌劫的，从悲泣到愤恨，要活命要报仇，占据了人们的全部话题。
同祥的老婆挤到贺明跟前，伸出双手请求他：“大兄弟哪，你快调队伍来救救咱们吧！大伙儿可是都没活路啦！”
一个汉子在人群里大声喊道：“啥时候这地面上有那帮混球兔崽子，就没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干脆――抄家伙跟他们拚啦！”
干娘抹着眼泪，再三叮嘱贺明：“娃呀！务必早带队伍回来，救出你哥和乡亲们，替咱们老百姓报仇啊！”
贺明被乡亲们的情绪所感染，心中暗暗思量：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他为自己家的不幸、更为乡亲们的不幸遭遇愤愤不平。觉得现在正是组织发动群众，站起来保护自己的好机会。
他向人们大声坚定地说道：“诸位乡亲，我决不辜负你们的嘱托，一定早去早回。带来我们的队伍，消灭、铲除恶霸，解救所有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们。”
贺明告别了干娘和乡亲们，急急踏上返回部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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