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绸寝衣之外只随意披了一件蜜合色暗纹长衣,墨发如云亦只松松半挽着,显着无尽的慵懒之态。涵柔在妆台前坐下,掠一掠鬓发散乱,随手开了案上檀木描金首饰匣。满目金玉珠翠光彩耀人,九尾金凤彰显着皇后母仪天下的尊贵无匹。指尖缓缓在价值连城的珍宝上划过,只觉触手冰凉没有生气――就像这深宫里金堆玉砌之下的怨魂枯骨。
相伴多年的芳吟似是察觉了空气中一丝隐约的异样,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你不欢喜么?”
涵柔一怔,手上不觉一滞,旋即轻声反问亦是自问:“会么?”
芳吟紧挨着涵柔身后立着,努力自镜中神色淡漠的容颜之上捕捉异样的表情,那淡然却是无懈可击。到底还是徐徐吐露心中所想:“娘娘一朝君恩在握、后位有凭,所想所求尽皆得到,可奴婢忽就觉着,小姐其实并不欢喜。”
不欢喜么?又为什么要欢喜?不过是,更深地走进了那万劫不复的牢笼,自己给自己添上了一重金铸的枷锁,再罩上玉琢的面具;不过是,用自己清清白白的身子,去换取无谓的富贵荣华,任自己温热柔软的心灵,在永无止期的伪装中变硬变凉……
可是,宫中的女子不应有属于自己的伤悲。
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年轻的皇后一笑妩然,如能占尽春色满园:“不,我很欢喜。”
吩咐了芳吟只得在旁帮衬,涵柔径自动手,缓缓更衣、梳髻、理妆。
打理妥当已近辰时,涵柔临镜自照,只见精心描画的容颜有着久违的明艳夺目,仿佛连髻上所簪金玉亦为之黯淡。这,才是中宫之主天下之母所应有的气韵。
忽闻有叩门轻响,门扇“吱呀”一声,景珠已径自入了内来,近前躬身禀道:“娘娘,前殿各宫嫔妃俱已到齐,恭候皇后娘娘驾临。”涵柔“嗯”了一声,淡淡道:“怎不早报?”景珠便笑:“时辰不到,便是奴婢早早来报了,娘娘恐也不会移驾吧?”涵柔亦是浅淡一笑,信手把玩着案上一匣胭脂,似是随意开口:“又不是逢十逢五的大日子,且有多久不来请安了,大清早的猝然聚得这样齐全,倒是怕人。”景珠垂眼向地,仿佛说着不相干的话:“任什么消息,没有比在宫里头传得更快的了。”涵柔撂下手中物事,回身道:“你在前头必然把话说得妥当。”景珠含笑恭声,徐徐复述:“奴婢回说皇后娘娘昨夜劳累,现下才刚起身,还待梳洗,请各位娘娘少候。”
紫苏正奉了茶来,涵柔接在手中,缓缓撇去浮叶,半晌才抬手浅啜了一口,在白瓷茶盏上留下一抹胭脂绯红。
最后理一理衣襟发鬓,照一照镜里妆容,皇后徐徐起身,轻盈得不闻半点环?玎?。
“走吧。”
真正,凤凌九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