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嫌我不太理性的思维找不到参照物,我刚刚整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稀罕素娴,本来开车就不专心的丁叮就立刻用行动向我诠释了妈妈为什么从来都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缘由,这种对比的冲击和着丁叮踩下刹车板的动作,登时把我磕了个头晕脑胀。
“丁叮,你又皮痒了是不是?”躲开素娴伸向我的手,我忿忿的赏给丁叮一个爆栗道“什么又是蚊子又是蛤蟆的,你饿糊涂了是不是!”
“真的有蛤蟆!看来这次华韵不用裁员咯,蛤蟆全都上街游行来啦!”虽然丁叮的脑袋仍旧迷糊着,但当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清楚她想表达的意思之后,我的意识,也开始虚浮起来。
“唐山!”,这恐怕是此刻我脑子里唯一能找到的词汇了,除了听别人说起过当年那个城市受难前的样子之外,我还从未亲眼见过这种令人恐惧的生物大迁徙。
就在我们停车的这个岔路口上,无数的青蛙夹裹着河蟹以及一些我叫不上名字来的水陆两栖生物,正像逃难般争先恐后的向我们另一侧的路基下涌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太过拥挤而出现了踩踏事故还是因为有刚刚从这里经过的车子侵扰了他们的迁徙,那一具具已经稀烂的“遗骸”让本来就混乱的道路更显仓皇。
“地震……要来了?!”操着和我如出一辙的思维模式,蜷缩在座椅上的丁叮努力的别过脑袋看着我结巴道“小蚊子哥哥,蛤蟆……搬家呢……”
“我看到啦!”从眩晕中回过神来,我有些迟钝的命令素娴道“给正在咱家斗智斗勇的那几位打电话,告诉他们这里的事情,就说老师小时候告诉我们的那些民间谚语,今天看到了……”
“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下意识掏出电话之后,素娴忽然犹豫了起来。或许理智这个时侯应该占上风,因为,就连电话那头的叶大书记,也并没有把我们看到的东西当成多重要的情况重视起来,除了例行公事似的给地质监测部门打了个电话之外,我和丁叮看到的这些东西,换来的只是长辈宠小孩子般的一嬉而过。
或许我和丁叮还仍旧算得上是小孩子吧,虽然丁叮不甘心似的拽着我睡了几天车库,但地震却没有像这个内心邪恶的丫头“盼望”的那样如期而至,就连一开始十分赞同她这种做法的我,因为连续呼吸了几天夹杂这汽油味道的浑浊空气后,也不禁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玩了一场傻子陪疯子的把戏。
好在我们都活在成人的世界里,就算可以逃避工作,却也总躲不开那些我们必须去见的人。而我,也终于找到个理由可以不用在陪丁叮疯下去了,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迫切的想和我见面的家伙,但斟酌之后,我还是在97号汽油和61度水井坊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个和我喜欢同一种酒的家伙,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应该是叫做宋君政。如果不是他突然现身香洲,我想,大概这辈子他都会随着那段我不想记得的回忆沉积下去。甚至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法律允许,我宁可用尽一切手段让这个死皮赖脸的和我纠缠着的家伙人间蒸发,毕竟,把宽了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和用自己的痛苦给别人带去欢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境界。
恨归恨,但毕竟我还算是个活的很体面地人,虽然我还是做不道如他电话里表达的那般“对革命同志热情似火”,可在握手、寒暄等这些小细节上,我还是不会给自己的老头子丢人滴。
宋君政好像也知道我的笑容下隐藏着什么,所以从见到我和丁叮的那一刻起,他就像也得了失忆症般不停的和找到本能地丁叮攀谈了起来,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个人此刻到真的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同学,而我,更多的时候则像是个贪杯的看客。
不过我却不后悔带丁叮一起来,因为小丫头敏感的发现我对自己的这个老同学并不怎么感冒之后,用了不到几杯酒的时间,便把这个此刻本应该呆在北京的家伙到香洲来的目的给问了个清楚。
说起来这个像我一样从中直机关下放到香洲镀金的家伙和我们家还是颇有渊源的,记得还是上初中那时,我们两家人好像就已经恨熟络了,那时候妈妈刚刚坐上叶大书记现在正想丢掉的那把椅子,而宋君政的老头子,则在市委组织部里号称擎天一柱,因为他祖籍在沙田,他和围拢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又被称为“沙堆儿”。
大概我们可以把这种现象称为“拉帮结派”,而在我们的革命队伍中这种现象当然是不允许滴,所以我敬爱的宋叔叔并没有得意多久,他们这片小沙堆便被省里头的廉政风暴给吹了个七零八落,而妈妈,则利用这个“沙堆儿”挪开之后的那片空地,重重的为香洲经济的发展画上了一抹浓彩。
而这,也就是我一直不能用一颗平常心对待宋君政的原因,因为在我想来,他应该是恨我的,从我们成为大学同学的那一天起,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虽然有时候我也会因为他那张一直笑到抽筋的脸庞感到忐忑,但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便恨的底气十足。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本来是我们家“老娘子”把宋君政一家老小给挤兑到了重庆这个“穷山恶水”政治半真空区域,但反过来我却还要去处处与人家为难,让人家笑脸相逢。人的霸道,还真是被惯出来的。
“其实我爸爸还是应该感谢当年文阿姨的那当头一棒的!”仿佛看穿了我在想什么,一直没机会和我搭话的宋君政趁着我不自觉路出笑容的刹那,匆忙的甩开了丁叮的话头。
“我是说真的!如果当年不是文阿姨苦口婆心的开导我爸爸,恐怕他现在已经跟着程老的脚步沉沦咯!还是文阿姨说的好啊,我们革命的队伍是有严格的纪律性的,决不允许胡乱站队和站错队的情况出现……”
似乎是怕我不信自己有多大诚意一般,本来很是简单的几句得意,在宋君政说来,却能洋洋洒洒到对命运的感叹。好像他生怕我不知道他们家老头子到重庆之后因祸得福的站在了“二老板”的队伍里,好像又在担心我不太清楚他家老头子这次能和妈妈一起进党校也是托了“二老板”的福……
“其实凝儿现在也在香洲……”
我想凝儿之所以在我离开北京之后选择了和眼前的这个窝囊废在一起,大概就是因为我的思维永远没有人家活络,就像现在这样,我只打了个哈欠,他便聪明的说出了自己急切的想见我的原因。大概除了这个,他在也没有什么值得像我炫耀的东西了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