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凛拜了刘家老爷,不免酸溜溜的寒暄一番。
靳殆成道:“少爷,您看谁来啦。”家兴的目光从书中拔出,“径涯兄好啊!快坐,殆成提壶好茶水。”靳殆成听了话走出去。张径涯道:“二少爷知道我今日为何造访吗?”家兴道:“讨学论诗来的吧,你是个有心人,能瞧得起我。”张径涯道:“不是为讨教学问而来,只来探探您身体如何。”家兴道:“这不身子好好的。”张径涯道:“少爷身上果真没伤。”家兴道:“手可打弯,腰且活,能屈能伸,无半点疼痛。”张径涯道:“恐怕少爷您身无病痛,心中有病。”家兴道:“何意?你我有不研究医术,谈病痛有何用。相互讨教问学才是正经。”张径涯道:“谈这些胜过谈书重要,若不能修身,即使学多少诗书也没用。”家兴道:“你说的话唐突的很。”张径涯道:“多日不见您,刮目相看,连我都不认识您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家兴道:“径涯兄,你的话是何意思,我不明白。”张径涯道:“您心中清楚,却装假不知。其心不净,试问怎样静心学书。”家兴生气,“我的心怎么不净,到底是何意思?”张径涯道:“二少爷,大少奶奶是您长嫂,您哪能吃她豆腐……”家兴听的心上火,不容许他再说下去,大声喊道:“够了,轮不得一个外人说我。你诚心提丑事,给我走。”张径涯道:“二少爷您脾气大。您没做这些事情,便不必心虚。”家兴恼了动手打他起来,靳殆成进来见少爷打架,赶去老爷房间,喘着粗气道:“老爷,不好啦,二少爷打人家张少爷呢。”刘忠义正和张永凛说着话,听到此事登时火了。刘忠义骂道:“不好好招待客人,反倒打架,成何体统。”张永凛道:“老爷,您别生气,二少爷年少,孩子们打闹着玩自是常事。”
张永凛陪笑跟刘老爷直去少爷房里。刘忠义道:“该死的畜生还不住手。”家兴见老爷来停了手。刘忠义道:“向你的朋友赔个不是。”家兴道:“我没错。”刘忠义气道:“你,反了你啦。滚出去,别让我看见你。”家兴道:“老爷,这里是我的书房,要走也是你们走。”刘忠义气的出手要打他,张永凛赶紧劝住,劝刘老爷回了房。当张永凛走后,刘忠义便命人给张府回了一份重礼。
靳嫂端盘新鲜的杏儿给大少奶奶送去。大少奶奶屋里请了尊瓷器关音,关音身上披件黄衣。倩歆正跪拜观音神相,桕娴也在她旁边的陪跪。靳嫂喊了几声,倩歆没搭理她,桕娴说了一句,靳嫂才敢进了。靳嫂道:“大少奶奶,您拜神如此虔诚定能感动老天,神灵保佑您早生贵子。”桕娴道:“靳嫂,别出声,触动了神灵可不好。我们大少奶奶每天跪一炷香的。你没事,就走吧。”靳嫂听后,心中叫骂:“小贱货,若不是我,你哪有资份来伺候大少奶奶。跟我硬,总有一天你犯了错,饶不了你。等着吧,你。”
一炷香燃完,桕娴扶倩歆起来。倩歆坐椅上,拿书挡住脸。桕娴收拾好跪垫,弯下身给大少奶奶揉膝盖。靳嫂道:“大少奶奶,我带了几个杏儿,您尝尝鲜。”倩歆说道:“我可没钱付。”靳嫂道:“您说笑了。大少奶奶您不出门可曾听说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桕娴说道:“你明知大少奶奶不出门,哪会听到事。”靳嫂道:“嘿,今个儿二少爷打了人。”倩歆淡淡的道:“关我什么事嘛,少对我说些没用的话。”靳嫂道:“唉唉,您不爱听,只当我没说。我说的话,您甭往心里去。”
刘忠义训斥了家兴,对他不报任何希望,“你今后不必读书了,不丢刘家颜面便是你积得德。”家兴一股脑的扔翻书桌上的书和笔墨砚台,墨汁染黑了书。家兴厌烦的蒙头睡了,一连几日不分白天黑夜蒙头睡觉,饭也不吃。
一日,老夫人托靳嫂找了媒婆说亲。媒婆人缘好带了八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老夫人满脸悦色的挑选。她觉得这些姑娘长的不错,不知该选哪一个好,对靳嫂道:“叫二少爷过来,让他选个媳妇。早成婚,也好稳住他的心,省得日后惹丑事。”靳嫂叫了家兴,见他还蒙着头睡。靳嫂扯了他的褥子,“少爷,老夫人叫您有事,起来吧。”家兴蹭上鞋子跟靳嫂去了,到老太太门前见几个姑娘在外面站着,他心中略猜得一二,便止步转了身往回走,靳嫂拉住他,“少爷,您这是做甚,老夫人等着您呢。快进去吧。老夫人的用心是为您好。”
靳嫂硬拽着他进了屋里。媒婆一见猜他是府里的二少爷,一个劲的夸。老夫人听的舒服,道:“家兴你选个中意的,只要你能瞧上眼,今晚上便让她归了你。等日后有好的再换。”媒婆笑说道:“是啊,二少爷。老夫人给您做主,您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放心挑,她们个个都是黄花大姑娘呢!您仔细把划把划,瞧瞧哪个姑娘上眼。”老夫人道:“你放下心大胆的看,老爷已经准罢了。”家兴脸红红的,道:“谁说我要娶媳妇了,我压根瞧不上她们,叫她们走吧。”老夫人道:“真有本事一辈子别娶媳妇。告诉你,这事由不得你,你最好选一个新人。”家兴道:“我不要女人,这辈子都不娶了。”老夫人呵斥道:“好啊,长出息啦,我的话也不听。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家兴道:“不娶就不娶,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永凛收到刘府送的回礼,甚感心喜,又命郦洪颖多打听些刘府新闻。几日下来,郦洪颖探了些许刘府消息,他赶紧告诉老爷,“老爷,刘府没什么大事。不过却有一件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永凛道:“故弄玄虚,有屁快放。”郦洪颖道:“前些日子刘家老太太给二少爷说亲,二少爷人犟的很,说什么也不肯要老婆。老太太老爷,不管了他啦。那二少爷成日灌酒,酒气一饱便跑林子里哭坟,人有点傻兮兮的。我特意跟过他一回,他真会找地方,诺大的林子,很少有人从那走,他一人哭坟倒没人笑话他。”张永凛满脸堆笑,道:“你小子有功劳,赏你几钱。” 张永凛掏出二两银子赏了他,郦洪颖千恩万谢,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样了。
四位夫人摸完纸牌,各自回房休息。?妍手气特别好,赢了银子,赎回了金簪。她玩完牌拉了莲蕤回房,莲蕤见她高兴,也不觉太紧张。?妍道:“知道我叫你做什么吗?莲蕤道:“我傻,不知道四奶奶您有啥事吩咐。”?妍道:“这几天晚上你没来,想我不想?”莲蕤道:“想奶奶您。”?妍道:“想我哪里?”莲蕤道:“想奶奶您的脸,您长的慈眉善目,见过您的人都会想念记着。”?妍道:“我长的有你好看吗?”莲蕤道:“四奶奶长的人面桃花,没人能跟您比。”?妍道:“哟,小丫头嘴还挺会说话。除了想你奶奶我的脸,还想我什么地方?”莲蕤道:“想四奶奶您的头发,如果女人都有您这样的乌黑细发,会更好看。”?妍道:“你还想我什么地方?”莲蕤指了她的前胸。?妍道:“为啥想我这里?”莲蕤道:“您的漂亮,而我没有。有了便成大人,长成大人能成家。”?妍道:“德行,谁会要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莲蕤道:“四奶奶,我不想死了这条心。我也想嫁人,找个属倚靠,不论穷富,相貌美丑,只要心眼好就好了。”?妍道:“你喜欢过谁,给我说说。”莲蕤道:“我,我……”?妍道:“快说你喜欢过谁,不说实话,拿金簪扎你。”莲蕤道:“我喜人家张少爷,他品性端正,为人贤孝。”?妍一听便来气,踢倒她,坐她肚上。莲蕤疼的流泪,“我说错了什么话,四奶奶您为何打我。”?妍道:“我原本高兴,你偏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狗杂种。你傻子一个,不恨他还敢偷偷喜欢他。他那王八羔子把你奶奶我的脸打的青紫,难道你忘了?不教训教训你,对不起你老子娘造出你来世一遭。”她拿金簪朝她胸前戳刺,莲蕤疼痛难忍叫出了声。?妍打她的脸,“不许叫,再叫扎你的喉咙,疼死别怨我。”
?妍拉她起来,拍净她身上的尘土,“洗洗脸子,脱衣裳陪我睡觉。” 莲蕤哭道:“四奶奶,我不要和您睡,免得沾污您。”?妍骂道:“看见金簪子没有,不听话,扎你的肚子。洗脸。”莲蕤洗了脸,?妍命她脱光衣裳。灯灭了。漆黑的房中传出一句话,“亲我的奶子,从上往下,好好的用嘴舔。” 房里头传出淫淫哦哦声,煞是难听。不做好事,想掩饰住很难,丑事总会被外扬。
张永凛利益熏心,唤郦洪颖密谈事情,紧掩了房门。郦洪颖疑惑道:“老爷您叫我有事。”张永凛道:“洪颖,你说老爷我待你怎么样?”郦洪颖道:“老爷待小的有极大恩情,若不是老爷您肯收留我,唯恐早饿死在街头,这番恩情,此生难忘。”张永凛道:“好,说的好。有句话说的更好,知恩图报。我有件事要你办,你愿不愿意?”郦洪颖道:“老爷,有话您吩咐。”张永凛道:“我说出来,你可别不敢做。”郦洪颖道:“老爷只管吩咐,小的定照办。”张永凛倒两盅烈酒,递他一杯,“先吃了压压惊再给你说。”两人将酒一饮而尽。张永凛的计划说与他听,郦洪颖听后吓的满脸是汗,一屁股蹲在地上,道:“老爷,万万使不得,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儿子,我岂可行凶害他性命,望老爷您三思啊。”张永凛道:“我富裕了,你岂不跟着沾光。我注意已决,人无横财不富。你不是喜欢莲蕤丫头吗,我把她双手捧送你,人情上待你不薄啊。”郦洪颖转了脸色,“老爷说的话可当真?”张永凛道:“当真。”
晚上四位奶奶打完牌,?妍又把莲蕤拉进了房。莲蕤懦懦的站着,脸挂红晕。?妍道:“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莲蕤道:“伺候奶奶您上床睡觉。”?妍啐她一口,“呸,不要脸子的,你还真把自个当成个爷们看了,什么东西一个。”莲蕤道:“回四奶奶您的话,我不是东西,我是女人。”?妍道:“白天想我了没有?”莲蕤怯怯的道:“嗯,想了。”?妍道:“想我那里了?”莲蕤道:“您的胳膊,好白啊,真好看。”?妍道:“呵,挺会讨人高兴的。想我的身子没有?”莲蕤道:“四奶奶的身子是金枝玉体,心里念着呢。”?妍道:“看来你不是个傻子。”
郦洪颖色咪咪的进了张永凛的房间,道:“老爷您白天不是说把莲蕤妹子赏给我么,今晚上我想要了她,望老爷应允。”张永凛道:“瞧那没出息的样,八辈子没见过女人,见个母的都想拉上床睡觉。”
他似如一只狗的形状跟随张永凛去了婢女房,姑娘们刚睡下被他们一来搅醒了。就因里面的人开门开的晚,张永凛二话不说,扯住开门的丫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郦洪颖瞅上一圈,“莲蕤丫头不在这里。”张永凛止住手,怒骂道:“那贱人死哪去了?”几个姑娘哭说道:“四奶奶把她拉走了。”
张永凛走至四奶奶房门前,狠踢了门,吓的?妍出一身冷汗,赶紧穿了衣裳。莲蕤也穿上衣裳。张永凛骂了几句,?妍才打开门。莲蕤慌忙作揖跪头,她的脸臊的通红。张永凛恶狠狠的道:“你跑四奶奶房间做甚?”莲蕤道:“四奶奶最近两天做恶梦,老爷您又不陪奶奶她,奶奶有些害怕,便叫我陪她睡。”?妍道:“是啊老爷,这两日我光做恶梦,忐忑不安呢,这才叫了蕤丫头。我们都是女人,不会发生什么。”张永凛道:“莲蕤丫头日后便是洪颖的女人了,洪颖你还不带走她。”郦洪颖抱起莲蕤飞快的奔了出去。
?妍心中不免胆怯。张永凛抽她的耳光,“丢人败德的娼妇,找个丫头来你房中做何,你们的事,我还能不知道嘛。我的颜面全让你个娼妇丢尽。一日不玩你,你倒痒痒,今儿你爷我就不让你痒痒。”他朝她身上狠命的踢打,他打过一气,抱她上床,剥光她的衣裳,玩弄起来。房中再也听不到靡靡声音,恰是幽幽啜泣声隐隐的传出。女人的哭泣悄然沉浸在寂静的夜色之中,一个不眠的夜。
次日,婢女房的丫头来到大奶奶房间,将老爷打死人的事说给大奶奶听。程眷妨听后大怒,命管家把尸体掩埋出去,切不可露出半点风声,又让管家分婢女房的丫头每人二两银子,以来封口,逯顾霖退下去照办。程眷妨模眉怒骂张永凛。偏莲蕤脸挂青紫的向大奶奶请安,她满眼泪花的跪头。程眷妨道:“蕤丫头,瞧瞧,这是哪个逗溜子不是人的东西把她小姑奶奶打成这样。你给奶奶我说说,我定给你出口气。不管他是谁,我知道了便放不过他,非打他个半死不成。”莲蕤说不出话,幽咽的哭泣。程眷妨道:“你别怕,只管说,他们谁也不敢报负你。奶奶知道你平时心肠软,有委屈总往肚里咽。你且说来,我给你做主。”
莲蕤抽咽的厉害,此时三个夫人走过来。程眷妨道:“是老爷他手贱打了你么?”莲蕤道:“老爷没打我。”张永凛道:“你喜欢这丫头,我那会舍得打她呢。”程眷妨骂道:“闭上你的嘴,无缘无故打死个丫头,我还没给你算帐。打了人不敢承认,不像个男人。”?妍道:“大姐,我给老爷做证,老爷确实没打蕤丫头。老爷昨晚上陪我睡了一宿。”程眷妨道:“嘿哟,你自家脸上青白不一,又作何解释。”?妍道:“和老爷闹着玩,一不小心碰了脸。”程眷妨道:“除了老爷,谁还有胆。”?妍道:“昨夜我见二姐的表弟抱莲蕤进了自个儿房间,真不知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做些什么。”二夫人道:“四妹妹是说洪颖啦。”?妍道:“不是他,还会是谁。”二夫人道:“洪颖规矩的很,不可能打丫头。”?妍道:“规矩不规矩,他自个最清楚。一个男人对女人起了色心,你说他还会对姑娘规矩么?”程眷妨道:“蕤丫头,那小子对你做什么没有,如实说。”莲蕤哭道:“他玷辱了我的身子,我以后没脸见人了。”程眷妨怒道:“什么,你失了身,腌?的东西。”三夫人道:“大姐,这也不怨她啊,她一个女孩家怎敌得过爷们。”程眷妨骂道:“不知丢人,失了身子倒好意思诉怨,滚出去。”大奶奶吩咐管家惩处了郦洪颖,郦洪颖被打后,硬挺着身子疼痛去办老爷交卸的事情。
张永凛指派郦洪颖陪同径涯赶去刘府向二少爷赔个不是,径涯听说家兴不在府中,二人没呆多便走了。半路上,郦洪颖道:“少爷,您想见见刘府二少爷么?”径涯道:“刘二少爷没在家啊,见不着他。” 郦洪颖道:“我知道刘府二少爷在什么地方。”径涯道:“他在哪,你带我找他。”
郦洪颖把他带进林子里。林中静寂可怕,树木茂盛,大老远不见人影,老鸦嘶哑的呱呱叫声。郦洪颖连声吹了二响口哨,径涯说他一番。不过多时林子里传来三响口哨,这哨声本是交接的口号,三响口哨便知那刘府二少爷在此林中。郦洪颖狠狠一拳打在径涯头上,径涯晕倒过去,躺在这条家兴必经的土路上。郦洪颖连打三组二响口哨。家兴拜坟的地方出现几个流氓骂他,家兴心中好气,起身向回家的方向走去,那几个流氓狠狠嘲讽骂他。家兴顺着弯弯曲曲的林子路疾步前行,林中的鸟像受到了惊吓狂叫。
家兴见一人躺路上,他走去一瞧,惊的毛骨悚然,原来是径涯。家兴拿手拭他鼻孔的气,见他有气息,嘘的一身冷汗蹲坐地上。忽然他身后蹿出蒙面人,蒙了他的眼,紧抓住他的手,有个人持刀朝张径涯肚子猛刺几刀,用他的血染红家兴的衣裳,又染红了家兴的手,将刀紧握他的手中。眨眼的功夫,人跑的没影。家兴解下黑巾,见眼前血淋淋的,吓的瘫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发抖,口干舌燥,动弹不得。一群农装打扮的人从这里走过,拥围上去乱嚷杀人了。家兴百口难辩。郦洪颖过去,拥入人群,见他已死大声哭喊少爷,硬说家兴杀人。众人将家兴绑了官府衙门。县太爷不问青红皂白将家兴监禁起来,严刑拷打一回。
张永凛暗送衙门钱财,乞求县太爷定家兴死罪。县太爷收了好处,该办的事自不必多说话。得知二少爷杀人的消息传到在李家当伙计的常忠治耳朵里,他为少爷打抱不平,就因多说几句话便被活生生的打死了。刘家老爷闻听此事气的吐血,命管家疏通了关系,花销大把银子才算保住家兴性命。
自家兴被救出后,刘府老爷气的病倒在床。老夫人的眼角哭肿了,一则为家兴操心胆惊多虑,二则老爷病倒,着实厉害。老夫人心见到家兴受过折磨的模样,不忍多看,徘徊眼中已久的泪水倾洒而出,叹气连连。
馨田见家兴满脸惨相,不禁的趴他床头痛哭了。家兴伸手轻拂她的肩膀,忍住极大的痛苦装出若无其事的笑脸,低声的道:“嫂嫂,哭什么呢,您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哦,您是看不惯我这副丑陋的脸呢。您害怕,待过几日我的脸好了,您再看我。”馨田哭的说不出话。家兴道:“别哭了,我不值得您哭。”馨田略略点点头,“嗯,愿少爷早好。”
靳嫂去倩歆房里说了件她自认为的喜事,“大少奶奶,今儿咱府中有天大的喜事,我给您说说。二少爷的命换回来啦,这不,刚被管家带来了,人不缺胳膊断腿的,就是脸上青紫。您要不看看二少爷。”倩歆几日觉感躁急的心顿时静下来,虽表面上恨家兴,但她内心深处仍关心着他,猛听这等好消息,脸上现出一丝多日未见的颜色,眼神中透出喜悦,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神灵庇佑。”桕娴道:“靳嫂,你难道不知道老夫人不允许我们走出房门半步?”靳嫂道:“说的哪儿的话,谁说老夫人不让你和大少奶奶出门。你不出去怎么尿尿,莫非你自个把尿憋了回去。”桕娴红脸道:“我没那本事,除了靳嫂你,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到二号人。”靳嫂道:“你说话能不能不和我拌嘴,劝你呀本份点好,免得舌长背风刮。你别吓搅和了,和大少奶奶一起看看二少爷去。”桕娴哎呀一声,“差些忘了,老夫人说过不准大少奶奶再跟二少爷碰面,您难道你也忘了。”靳嫂道:“都是老黄历啦,还提它做干啥。二少爷能捡条命回来,那就是府上最大的喜事。”倩歆居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他恨我,是我害的你们二少爷。我去看他,岂不自己作贱自己。我不会去的。”
老夫人吃毕晚饭心情不好,靳嫂陪着来了二少爷房里。馨田帮家兴背后擦药,家兴背后伤的不轻,还往外渗血。馨田柔柔的为家兴擦药。老夫人看家兴身上的伤甚感悲心,又见馨田那般轻柔细揉,觉得她好像不是再给家兴擦药,而是拿她的手猥亵家兴似的。老夫人恼了,呵斥道:“闪开你的脏手,别把我儿子的身子碰脏了。”馨田道:“婆婆,我的手不脏。”老夫人板脸道:“ 谁让你擦,药粉拿来。”馨田双手捧给老夫人,老夫人从她手中接过药瓶,冷语道:“结过婚的女人,不干净。你记住,‘言轻则招忧,行轻则招辜。貌轻则招辱,好轻则招淫。’”馨田点头。老夫人道:“难怪你没什么修养,连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自家有男人,就不能再看别的男人了。做女人要本份点。你知道自个儿犯了错吗?”馨田道:“我好像没做错什么。”老夫人道:“不知丢脸,拿手碰了我儿身子,不感可耻反觉荣耀起来,腌?。不守礼节败德,强词夺理丢人。永远记住那句话,‘目妄视则淫,耳妄听则惑,口妄言则乱。’我素知你没才识也未必听懂老祖宗留下的遗训,我便费了口舌解释你听。你且听清,眼睛随便乱看会使人惑乱,耳朵胡听便会使人迷惑,嘴巴子胡放言语便会招惹乱子。”馨田道:“记住太太您说的话了。”老夫人道:“出去,省得我见你烦心。”馨田哭丧着脸走出去。老夫人略略给家兴擦完药后,命靳殆成照顾家兴。靳嫂陪着老夫人走了。
老爷房间,彩壁喂老爷吃药,彩壁知老夫人来,心里发慌不小心嘴挨了药勺,她深知老爷老夫人的脾气,格外胆怯。老夫人走前抽她她耳光,彩壁幽幽啜泣。老夫人骂道:“真不知深浅的东西。”彩壁道:“我不是故意的。”老夫人骂道:“不是故意,绝对是有意的。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想些什么,我还看不出来嘛,腌?。”刘忠义道:“静静吧,别吵吵。”老夫人道:“看那你丑样成天涂抹胭脂水粉,你也配。打今儿起,以后你再涂抹便扯你了皮,你也配。甭老想着法子勾引老爷。”刘忠义道:“越说越不正经,我成什么人了,堂堂正正一辈子,岂会在老之时办出错事,毁我一生名誉。”他咳嗽起来,唠出些血。老夫人道:“赶紧伺候老爷,大活人没点眼色。”
老夫人问靳嫂,“大少奶奶跑家兴房里看过他没有?”靳嫂道:“大少奶奶不肯出门一步。”老夫人脸色难看,“她害的家兴这么惨,竟不知道去瞧瞧他。留她在府里有何用,我可不把她当奶奶供着,请她出去好了。”靳嫂道:“使不得,大少奶奶是刘府的人,哪能将她往外赶呢。”老夫人道:“用不着你多管,多嘴连你一块撵出去。”
门开了。桕娴向老夫人请了安,倩歆跪拜菩萨一动不动。老夫人道:“干嘛呢,你?连声招乎都不打。”倩歆不说话,老夫人急了,抱起观音圣像狠摔地上,“让你拜,这辈子你都赎不去身上的过错。”倩歆不禁流泪,“凭什么要摔我的神相,这是我拿自己的银两去请来的,没花府上一两银子。请您走,我不想见您。”老夫人呵斥道:“反啦,真反了你啦。家宅是我的,我想来哪就来哪,用不着你指我。不生孩子根本算不得我们刘家的人,你真把自己当成刘府祖宗奶奶啦,妄想,我还没死,容不得你高声噪门说话。”倩歆道:“我根本就不是你们刘家的人,至多不过是个葬品。我原本不想来这里,是你们硬把我抢来的。不想要我,一脚踢我出去,我绝无半句怨言。”老夫人道:“黄毛丫头,不守妇道的娼妇,没资格在刘府呆。你就收拾好衣物,明儿天明你回娘家去吧。我们家没你这样的媳妇。”
老太太离开她的房间,倩歆傻笑,“我要解脱了。”桕娴抱住她,“大少奶奶,您受委屈啦。”倩歆拾块瓷片紧握住,顿时鲜血直流。
桕娴偷空说给了馨田听:“老太太骂大少奶奶,说明儿个赶大少奶奶回娘家啊。老夫人脾气古怪,老爷病倒了起不来身子,什么事也听不到。老太太说话向来是说一句重一句的,只怕老太太真把大少奶奶赶了。我心里头着急没主意,才来找你。明儿你帮她说说情好么?”馨田道:“我一定会的,况且大少奶奶她是个好女人,我更应该帮她说情。”
翌日拂晓,此时外边的天半亮。馨田起的早,她粗粗打扮一下,洗了脸走出去。馨田站在倩歆房前,轻敲房门,“大少奶奶,起身了么?”桕娴闻声醒了,她打开门,“少奶奶您早,进来吧。”馨田满脸悦色的进去,“大少奶奶还睡着啊?”桕娴道:“她昨晚上一夜未睡,这不才睡下。小声点,别扰醒了她,让她多睡会。”倩歆道:“和谁说话呢?”桕娴道:“少奶奶过来看看您,您经常不出门走走,少奶奶怕您身子不适。”馨田道:“大少奶奶,您最近还好吧!”倩歆没好气的道:“竟会有人装狼哭小羊,谁不知少奶奶心里怎么想的,恨不得要我死,自己好坐稳了少奶奶。你是名正言顺的刘家少奶奶,用不着和我一个外人争。”她冷笑。馨田看她受伤的手,关心道:“大少奶奶,您的手,疼么?”倩歆呵斥道:“假惺惺,滚出去。”
老夫人身后跟随着两个行家规的人来至倩歆房中,话也不多说,就命人家法惩处了王倩歆。靳嫂哭丧脸的从门外走来,“老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老夫人呵斥道:“把她们两个不争气的妇人赶回娘家,省得碍眼。”靳嫂扶倩歆起来,直出刘家府宅,桕娴送了她们。
倩歆坐上马车,靳嫂挤出眼泪道:“大少奶奶,甭伤心。待过些时日,老太太的气消了,派人接您回来,这儿永远是您的家。”桕娴抹泪道:“大少奶奶,您要保重,一段世间不能伺候您啦。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还能重逢的。”老夫人吵道:“走,快点走。”靳嫂怕老夫人说难听的话,拉桕娴回了府里。刘府门前,有人泼了两盆子水,刘府大门紧紧的闭上。
馨田劝慰道:“大少奶奶,您不要多想啊,会好的。”倩歆道:“够了,只配当小的女人。马夫走人。”马夫驾车远去。馨田再也忍不住情感,流泪,她眼前的刘府的那对红色大门,似乎像血一样模糊了。东边的太阳升起,阳光依旧娇媚的洒满土地。微风吹拂嫩绿的枝叶,而她的心却伤心到了极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