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壑也不好受,斗得大汗淋漓,微有气喘,颇有羞愧,暗道:“我连一个不会修为的小子都打不过,如何能去争那‘天下第一公子’?”念及此处,越发拼命,真气如浪,泛滥决堤,恢宏直压,逼人之极。
此时间,秦壑忽见斩天右臂一颤,似有不支,心头一喜,知斩天已是强弩之末,更不怠慢,冷笑道:“小子,瞧瞧小爷的厉害。”说着大吼一声,身子前倾,双**错,掠地而去,与之同时,右腕幻动,逾钢骨齿棍前搠,笔直扑朔,击向斩天右臂“曲池穴”。
斩天心下大急,右臂一抖,力道倾注,横起涌湃铁血刀,斜拦划空,青光暴舞,氤氲缭绕。秦壑见得斩天仍有余力,再催加了三道真气,投入棍中,兀自击去。
只见刀棍相交,发出“呛啷”鸣声,迸射数股火花,耀眼眩目,风声呼呼,撩土掸尘,威劲骇人。
斩天只觉虎口剧震,一股无俦劲力若隐若现,涌进右臂,翻江倒海地游窜着筋脉,再也拿捏不住铁刀,涌湃铁血刀倏地脱手飞出,发出一狮吼声,震耳嗡嗡,显是金鬃雄狮不堪忍受,愤怒喝吼,铁刀坠落在两丈之地。
秦壑冷冷一笑,身子飘动,绕到斩天身后,淡淡道:“小子,再叫你瞧瞧小爷的厉害。”说着凌空翻起,右腿踢出,裹藏强劲,正好蹴中斩天背后。斩天只觉背心一痛,如被铁锥所击,疼入骨髓,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身子已不由得飞起,腾云驾雾般向前飞去。蓦地脸皮生痛,虎躯已坠落于地,跌在姬梦蝶身旁,整个身子伏爬着,当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姬梦蝶心儿一急,忙将斩天翻过身来,只见斩天脸色灰败,身子兀自瑟颤,显然受了不小的伤。斩天被姬梦蝶搂着,只觉暗香扑鼻,如幽兰绽放,瞧着姬梦蝶肌肤欺霜,腻似凝脂,不禁心旌摇荡,忘了疼痛。姬梦蝶被斩天这般瞧着,微觉害羞,脸色酡红,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斩天回过神来,正色道:“我最见得别人恃强凌弱,那秦小子会点屁本事,便随便欺负人,我即便是一山野村夫,也要插手管一管。”语声铿锵,正义凛然。
姬梦蝶脸色如玉,瞧不出喜怒哀乐,正欲答话,却见花落红气汹汹奔将过来,叱道:“臭婆娘,谁叫你搂着我的小傻子的。”说着翠袖闪动,无俦劲力喷吐,拂中姬梦蝶右肩。姬梦蝶身受重伤,虽然借斩天与秦壑打斗之际,运气调息了一番,可仍是承受不知花落红的大力,右肩一痛,倒跌出半丈远。
斩天身子无力可借,正将下伏,花落红已然伸手揽住斩天,急道:“小傻子,你怎么样了?”语声焦切,关心不已。斩天见花落红蛮不讲理,一把推倒姬梦蝶,本有些许气恼,可瞧得花落红关切之状,什么都忘了,忍住痛疼,强笑道:“我没这么不中用,还经得起这几下。”花落红知斩天言不由衷,道:“你受了伤,快吃一粒昙花练气丹。”斩天摇头道:“受这么点小伤,就要吃那灵丹,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么?我还受得住,你不用担心。”说着聚起一股气力,离了花落红怀里,缓缓站了起来。
花落红心下稍松,蓦地眸射寒光,狠瞪着秦壑,啐道:“你好好的为何要伤我的小傻子?”言语薄嗔,含有怒意。
姬梦蝶被花落红一把推倒,狠瞪了花落红几眼,含怒于心,抽身站起,听得花落红语出突兀,暗道:“明明是你叫秦壑打伤他的,如今却又来质问秦壑,端的是野蛮得紧。”
秦壑本以为胜了斩天,能得到花落红好言相向,适才见得花落红搂着斩天的暧昧模样,心下便觉苦闷,哪知此时花落红怒语叱问,一腔得胜的热情,尽皆东流而去,张口结舌,不知该何言以对,兀自木立。
西海老妖深知花落红脾性,见怪不怪,喝道:“红儿,你不要再胡闹了。”顿了顿,瞅了姬梦蝶一眼,又道:“你先擒下那小妮子。”花落红颔首应了,举步走向姬梦蝶,却未多加防备,全然将姬梦蝶当成囊中之物,未放在心上。姬梦蝶自知不是花落红的敌手,心儿惴惴,紧紧握着手中宝剑,欲豁命一搏。
斩天转眼瞧见姬梦蝶眸里略有伤戚,男儿气概蓦生,目视着西海老妖,正色道:“老恶妇,你只要能放了姬姑娘,我便什么都听你的,你即便要我性命,我也可以给你。”朗朗有声,绝无虚言。秦壑冷笑道:“小子,你都是待宰之身了,还替他人求情,当真是色心不小。”话中之意自是说斩天贪恋姬梦蝶的美色,而起护花之意。斩天不以为意,兀自盯着西海老妖。
西海老妖瞧斩天神色坚定,绝无虚意,忖道:“那小妮子是道虚门人,捉来了也无多大用处。小畜生竟愿为了那小妮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当真是情字害人不浅。我要取小畜生的魂魄,若强来可不大成,小畜生既然要英雄救美,我便让小畜生称心如意,也好让红儿恨小畜生一番。”打定主意,淡淡道:“小畜生,老身信得过你的为人,你既然开口了,老身答应你就是。”
秦壑怎能让姬梦蝶就此走脱,急道:“师娘,你莫要相信那小子……”话音未落,西海老妖已截口道:“小畜生本领虽不济,却是一守信之人,你勿须多心。”秦壑急道:“可师父让我捉姬梦蝶,我回去如何复命。”西海老妖道:“你师父那我自会去说的。”秦壑无奈,暗叹口气。
斩天脱口道:“老子说一是一,你快让姬姑娘走吧,我以后都听你的便是。”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西海老妖冷冷一笑,道:“红儿,你让那小妮子走吧。”花落红本想擒下姬梦蝶,好好羞辱她一番,哪知斩天与自己唱反调,竟然又再相助姬梦蝶,气得柳眉倒竖,在心底将斩天骂了个遍,可西海老妖有命,又不能不从,徒呼无奈,只好罢手。
姬梦蝶两次获斩天相助,对斩天感激莫名,本想出口拒绝,却见斩天眼神凌厉,坚决无比,不禁消了念头,向斩天嫣然一笑,如风中花露,腻人心肺,蓦地转身走了,可她身受重伤,走得似弱柳扶风,东倒西歪,渐渐远去了。
斩天望着姬梦蝶消失在眼里,略有惆怅,伤势涌来,颓然倒地。花落红心里有气,眼见斩天跌地,也赖得管,立在当地,恼恨不已。
秦壑与斩天大战一场,发觉斩天的铁刀迥异常刃,当下走了涌湃铁血刀前,握住刀柄,欲拿将起来,却拿不动,心奇之下,蓦地运足臂力,发生大喝,猛劲死拽,仍是悍不动涌湃铁血刀分毫。秦壑惊奇咋舌,运足十成内劲,内劲一入刀中,恍如石沉大海,涌湃铁血刀兀自静躺,纹丝不动。
花落红冷笑道:“秦壑,那铁刀少说也有万余斤,你是拿不动的。”秦壑哑口瞠目,大不以为意,却听西海老妖道:“壑儿,红儿说得没错,那铁刀重达万余斤,除了那小畜生,只怕没人能拿得起。”秦壑知西海老妖不会骗自己,暗自一叹,看着涌湃铁血刀,眼露贪婪之色,颇有不舍。
当下西海老妖命花落红念解了封兽诀,唤出了风枫海狮,秦壑等三人联袂跃上了风枫海狮背上。
斩天身受重伤,没人前来搀扶,每走一步,便痛心疼腹,难受之极。花落红瞧得斩天痛苦模样,本想上前扶持,可想起斩天屡次与自己唱反调,气便不打一处出,扭颈不顾。
斩天聚气于心,咬紧牙关,拾起涌湃铁血刀,却听金鬃雄狮嘿笑道:“小子,现在知道女人是祸水了吧,你以后还是少沾些祸水为妙,也好少吃些女人的苦头。”金鬃雄狮本自沉睡,可斩天大斗秦壑之际,念力波动如潮,自然流露,金鬃雄狮受念力感应,醒了过来,瞧见斩天不敌,本打算上前相助,可想起斩天父亲卷时之命,欲让斩天多加磨砺,也就消了念头,冷眼瞧着,不时为斩天叹息,暗骂斩天窝囊废。
斩天做事从不后悔,也不回话,只是一笑,将涌湃铁血刀负在背后,走近风枫海狮身前,双足贯满余力,猛劲顿地,凌空一筋斗,跃上了风枫海狮背上,可气力不够,不及止身,跌伏在风枫海狮背上,颇为狼狈。
秦壑嘿嘿一笑,冷语相向,大骂斩天废物。西海老妖淡淡道:“小子,你重伤之下还能跃上来,当真不简单。”斩天哈哈大笑,欲翻身坐起,却又不能,又跌了回去。
花落红终究心头不忍,侧头看了看,黯然一叹,扶起斩天,与斩天并肩坐在一起。西海老妖念力如织,催动风枫海狮,向东飞去。
金辉灿烂,满布苍穹,白云流舞,翩翩洒洒,山水如带,含黛娇翠,清风吹来,凉爽彻心。风枫海狮飞奔似电,轻捷快疾,长唳如歌,袅袅曼妙,掠过周遭鸟兽,风驰电掣。
花落红瞧着斩天困顿之状,揪心万分,握住斩天手心,念了一心诀,屡屡真气渡进斩天体内。斩天原本酸软的身躯,顿时暖洋洋的,只觉一股气流在体内乱窜,缓缓游荡,筋脉豁然灵动,沐浴身心,舒爽无比。
未过多久,已行了三百余里,只见前方一高峰耸立,巍然嶙嶙,百树丛生,云雾缠绕,高仞万千。
秦壑看了下方一眼,道:“师娘,咱们到了‘兔望山’。”西海老妖颔首道:“咱们下去吧。”说着念力渐消,催动风枫海狮。风枫海狮受到感应,长唳数声,透云穿雾,向下方缓缓坠去。
过得半刻,风枫海狮停在一石块上,秦壑与西海老妖当先跃下,花落红扶持着斩天,也纵身跃下。花落红念了封兽诀,将风枫海狮封印进流光黯然鞭。
斩天举目望去,只见隘口深渊,飞瀑如帘,云海翻滚,山脉如一巨兔卧伏,瞭望远方,好不秀丽。
当下西海老妖向前方一山路行去,三人缓缓跟了上去。斩天先前被花落红暗自渡入一股真气,伤势好了许多,四肢渐渐有了气力,漫步轻走,已是不大困难,再且有花落红在一旁搀扶,走在山间小路,颇能自持。
秦壑瞧得花落红二人并肩走着,心头如被火燎,星眉倒竖,不是滋味,时不时瞪斩天几眼,说些难听言语,羞辱斩天。斩天见得秦壑忿愤模样,便觉解气,不时与花落红说笑,直是气煞了秦壑。西海老妖愁眉紧锁,神色追忆,似是在回思着什么,也未管斩天与花落红骂趣,兀自埋头向前走着。
路径崎岖,蜿蜒曲折,迤俪如带,恍如画境。四人沿着山路缓缓向上行去,西海老妖走在前面,斩天与花落红行在中间,秦壑行在后头。秦壑瞧着斩天二人有说有笑,颇为恼怒,恹恹不乐,兀自气闷。
沿途秀色不减,雾气蒙蒙,树草含露,股股清鲜空气,扑面而来,沐浴身心。
行了一个时辰,已至半山腰。约摸又行了四里路,西海老妖绕过一小山,沿着小路踏步而上,三人尽皆跟上。走了一刻功夫,来到一小坪,赫然只见一坟墓跃入眼帘。那坟头立着块墓碑,刻着“黄无心之墓”五个字,周遭哀草凄凄,荒凉不胜。
西海老妖伏跪在地,摸着墓碑,哀声道:“无心,你过得还好么?我来看你了,你欢不欢喜?”说着双目泛潮,轻声啜泣了起来。
花落红已是见怪不怪,只因她与西海老妖曾来过这一次,五年前来时,西海老妖也是这般伤戚,可不知这黄无心是何人,一次心奇之下,问了西海老妖,却被西海老妖叱骂一顿,自那次后,花落红再也不敢问黄无心之事了。
秦壑倒是也不大讶异,他曾与师父北海老怪来过此地三次,每次北海老怪来时,皆是愤懑不止,狠瞪着那墓碑,直想掘毁坟墓,以泄心头之气,可似顾虑着西海老妖必因此怨恨自己,终究未敢下手,只是吐了口唾沫在坟头,略减忿恨。秦壑最惧师父北海老怪,虽觉奇怪,也不敢擅自开口相问,不想师娘西海老妖也知晓这坟墓,隐隐觉得这叫黄无心的人,与师父师娘有莫大干系,却又思之不透,暗自心闷。
西海老妖抚着那墓碑,老泪纵横,神色思忆,过得半晌,忽地吟道:“愁情恨惜离别,心凄人戚泪雨洒,潇潇瑟风乱起舞,哪堪情爱泯不灭。清寒临来不知时,秋风唱晚几千般,爱恨情仇水中月,梦魂盈盈心阑干。”言辞哀切,如杜鹃啼血,孤闺妇泣。
西海老妖吟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哀痛莫名。过得半阵,接道:“残红片落绣帘中,锦幕闺深香犹在,鸳鸯泣血夕阳红,相思魂绕沾朱颜。梧桐绿柳沁霜冷,何时与君饮杜康,荷残溢红歌飘渺,相思忆君断肠处。”声声黯然,字字悲恸,闻之让人潸然泪下。
斩天凝神听闻,只觉西海老妖吟得好听至极,隐隐有听出词中隐含悲意。斩天虽听不懂词中的爱恨依依,可瞧西海老妖泪如雨下,身子颤瑟,又被戚哀之声所染,不禁也随之悲戚,不由得想起了离去的凤凰仙子,想起自己如今孤身一人,今后不知是否还有命在,轻声一叹,对西海老妖起了些许同情之心。
花落红十余年来,时常听西海老妖念诵此诗,幼时还不知此诗何意,可如今年长了,又喜欢上了斩天,颇能听出诗中的哀怨之意,不禁瞅着斩天,双颊潮红,略有羞涩,轻低下了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