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临终托女赴云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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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思倩沉睡多时,斩天悲其丧父,也就不忍离去,且云乘鹤临终前,又将云思倩许配于己,足见云乘鹤对己的信任,起了要护送云思倩之意。见云思倩久时未醒,便在山谷寻了一巨木,用刀劈成了一棺木,以便安放云乘鹤尸身,随手又猎了些野食。

    斩天将棺木放下,进了凉亭,道:“小倩,人死不能复生,云伯伯已死,还是节哀顺变得好。”云思倩哽声道:“天哥哥,我知道的。可我以想起爹爹死了,今后孑然一生,无依无靠,真不知该怎生是好?”

    斩天叹道:“傻丫头,你不是还有我么?我会陪着你的。”云思倩咽声道:“天哥哥,我一人回云家村害怕,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斩天道:“云伯伯想葬在家乡,我须得带云伯伯尸身回去,不能让他死不瞑目。”云思倩欢喜,哽声道:“天哥哥,你人真好。”斩天微微一笑。

    当下斩天将云乘鹤的尸身,放进棺木里,正待合上棺盖。云思倩念父之胜,又看了云乘鹤尸身甚久,斩天遂才合上棺木。

    是夜,斩天架起篝火,烤熟了野兔,与云思倩分吃。可想起缘水惨死,禁不住悲愤,自顾捧着气血壶,狂喝滥饮,也不知喝了多少水酒,终有些醉酒了,口中喃喃道:“缘水,缘水……”

    云思倩不见缘水和斩天一起,早就心奇,这时忍不住问道:“天哥哥,缘水妹子去哪了?为何没见着她?”斩天心头更悲,饮了几口酒,叹道:“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说着左拳狠劲锤在石凳上。一时欲发泄悲愤,拳头上没带一丝护体真气,直伤得五指迸血,血肉模糊。

    云思倩虽暗猜斩天定发生不幸,却也没料到缘水死了,见斩天左拳流血,急忙扯住斩天左臂,怎么也不让斩天拳头再动。斩天暗自一叹,兀自喝着水酒,想来是喝得多了,终究醉了,兀自倚着撑凉亭的石柱睡着。

    云思倩想起斩天失去妹子,又见斩天右足跛了,竟也忘了自己丧父之痛,倚着石柱,将斩天搂在怀里,不觉间,也睡去了。

    次日,斩天醒来,发觉自己躺在云思倩怀里,嗅着云思倩身上淡淡的幽香,心魂不禁一荡,忙离了云思倩怀里。没过多久,云思倩随后也醒了。斩天一瞧着云思倩眼神,心神又是一荡,面颊血红,微觉尴尬。

    云思倩想起昨晚搂着斩天之事,也觉尴尬,玉靥血红,轻垂着螓首,羞涩于表。

    过了一会,斩天将昨晚未吃完的兔肉,与云思倩分吃了,权当早饭。

    当下斩天取出琳玉金刚镯,念解封兽诀,唤出金鬃雌狮。云思倩见了金鬃雌狮,骇得几跳,忙藏身斩天身后。斩天和云思倩说了自己和金鬃雌狮的关系,云思倩方才不怕了。

    只听金鬃雌狮道:“天儿,缘水死了,你也无须太过自责。”斩天叹道:“狮娘,我一想起缘水,就心痛如绞,好恨自己,为何做她哥哥,却不能好好保护她?”金鬃雌狮黯然一叹,又道:“天儿,你如今意欲何为?”

    斩天道:“云伯伯临终遗愿便是葬在家乡,我要把云伯伯的尸身送回云家村。”金鬃雌狮笑道:“我这把老骨头也还经得起折腾,我载你们去。”斩天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当下斩天揽起棺木,放在金鬃雌狮背间,背负涌湃铁血刀,和云思倩并肩坐在金鬃雌狮绒毛间。金鬃雌狮咆哮一声,奔逃如风,窜出了山谷,未过多时,又出了青沙山。

    斩天回头望着青沙山,暗道:“缘水,大哥哥本想永远在悬崖底陪你,可如今又不得不离你而去,让你一人孤零零呆着,你且等我一时,待我将云伯伯尸身带回了云家村,便回来陪你。”望着青沙山细如星点,渐渐消失于眼眶中,暗自一叹。

    一路上,说不出的风餐露宿,夜住晓行。其时间,正值夏残秋来,沿途枫叶满山,残叶纷飞,秋风凉爽。放眼望去,山水清丽,天地相接,稻麦金黄。

    斩天恐云乘鹤尸身因时间过长而腐烂,便将琉璃金珠放在棺木里。那琉璃金珠乃一大灵珠,昼夜不分,倾吐灵气,换了棺木里的浊气,棺木便能长期蕴有清鲜空气,以致云乘鹤尸身腐烂不得,全无异样,仍然保持和死时的相状。

    斩天总不能忘怀缘水之死,一路郁郁闷闷,况足跛脸残,更加深了心中愁苦,每日自顾捧着气血壶,狂喝滥饮,以泄心中悲苦,哪还有往日那股英凛霸气?过了三日,便感染风寒,再则被东帝重伤,又未及时疗合,终一病不起,病怏怏的,全无精神可言。

    云思倩见此,伤悲不胜,欲带斩天寻医治病,斩天自不肯,只想这般浑浑噩噩度日,得过且过。

    云思倩又让金鬃雌狮相劝,金鬃雌狮苦头婆心劝说,斩天口中虽答应得好,可依然是放荡自我,也不顾病势,仍如往日般,胡乱饮酒,累得病势更重,身体都消瘦了一圈,五天之中,倒是有四天是昏沉,睡得不醒人事。

    云思倩看得心痛,可又无可奈何,只得暗自神伤,每日悉心照顾斩天,全部心神都用在斩天身上,一时倒也忘了丧父之痛。

    金鬃雌狮在云思倩的引路下,奔跑如飞,穿梭如电,日行千里,过了六日,来至一高峰。

    那高峰高达数千丈,直插云霄,云雾缭绕,恍然一顶天巨人,撑着天穹,傲然有威,远远看去,如仙境一般。周遭有着数千小峰,零零星散,瑶花嫣然,奇草摇曳,怪树峥嵘,满山一片绿意,正是天下四大名峰之一的问鼎峰。

    金鬃雌狮曾来过问鼎峰,不禁一呆,欲问云思倩云家村当真是否位于此地?可知云思倩听不见自己的话,也就没问了。

    当下按着云思倩的指引,窜进问鼎峰,翻过三重小山。一路皆是小道,小道崎岖,窄狭过甚,两边悬崖峭壁,云横雾锁,金鬃雌狮身躯庞大,如何奔得过去?只得纵空飞跃。可想而知云乘鹤父女多次去火卷亭,皆是从此路出去,是多么的艰难,偶尔一个疏忽,便有丧命之虞。

    云思倩坐在金鬃雌狮背上,眼见树影倒掠,耳畔风声响起,又见下方云雾飞腾,唬得小脸煞白,心儿怯怯。不禁叫道:“天哥哥,我怕。”可斩天沉睡如牛,浑然没听见,如何能回答?

    云思倩又怕棺木掉落,忙使命抱棺木。可棺木甚大,她身躯娇小,怎么抱得住?那股憨样,倒是让人好笑。待金鬃雌狮奔窜了一程,见金鬃雌狮奔得四平八稳,方觉放心,才坐回斩天身畔。

    金鬃雌狮按着金鬃雌狮指引,终来至一山洞外。但见绿柳盈山道,奇花满沟涧。香兰围山石,芳草映岩石。流水连碧溪,云封百树葱,修竹枝枝秀,红梅叶叶舒。山洞甚美丽,果然非凡俗。

    一四旬老者正驻足于洞外,见着金鬃雌狮大凛,吓的跌了一大跤,欲待跑进洞里。却听见云思倩道:“云叔叔,是我小倩。”那老者一怔,揉了揉眼睛,看清了云思倩面貌,喜道:“小姐,你回来了。”说着止了身子,想奔过去,可惧金鬃雌狮,只得干愣愣站着。

    斩天这时正巧醒来,一手举起棺木,一手揽住云思倩,纵下冰火雕凰,径至那老者面前。

    那老者奇道:“小倩,这少年是何人?”云思倩道:“他叫斩天,路上曾救了我和爹爹的性命,我认他做哥哥了。”斩天放下棺木,拱手道:“云叔叔好。”那老者身子微躬,还礼道:“斩公子多礼了。”

    话才说话,瞥见棺木,问道:“小姐,这棺木拿来作甚?”云思倩眼角一潮,哽声难言。那老者似想到什么,又道:“小姐,我怎么没见着老爷?”云思倩“哇”的一声,泪水止不住落,悲声而哭。

    那老者一颤,暗道:“难道老爷在那棺木里?”心神一颤,却听斩天道:“云叔叔,云伯伯死了。”那老者忖道:“他说的云伯伯,自是说的老爷了。”忙奔近棺木前,微微开启棺木,但见云乘鹤躺在棺底,面色恬然,可双目紧闭,脸面不动,显然是死过多时了。

    那老者抚着棺木,忽地放声大哭,老泪纵横,瘫倒在地。哭得一阵,问道:“小姐,老爷去时还好好的,怎的回来就驾鹤了?”云思倩只是直哭,没有应话。斩天便将云乘鹤在火卷亭对弈之事,细细备述了。那老者黯然长叹,沉默伤恸。

    斩天忽道:“小倩,我要走了。”云思倩一惊,抹了泪花,急道:“天哥哥,你为何要走?”斩天道:“缘水虽然死了,可我答应过缘水,要回去陪缘水的,我不能让缘水一人孤单单呆着。”

    云思倩沉吟良久,忽地鼓起勇气,道:“天哥哥,你忘了我爹爹临终的遗言么?你可是答应过我爹爹的。”说罢,面色早已是熟透的苹果,红通通的。那老者听说,忖道:“老爷临终又有什么遗言?”

    斩天一愣,暗想:“我对小倩有股莫名情愫,似乎前世便和小倩相识过,也不知道那叫不叫喜欢?可我心里已有了红儿,焉能再喜欢小倩?云伯伯要我娶小倩,那是云伯伯临终遗愿,我又岂能违背,让云伯伯死不瞑目呢?”想到这儿,难定难决。

    云思倩见了,暗自一叹,柔声道:“天哥哥,你若真想走,就走吧,我不难为你了。”斩天沉吟良久,说道:“小倩,我不走了。”云思倩闻言,喜道:“当真么?”斩天道:“当真。”说着念动封兽诀,封印了金鬃雌狮。

    云思倩奔上前,拉着斩天的手,喜道:“天哥哥,你不走,我高兴得很。”斩天微微一笑,举起棺木,对那老者道:“云叔叔,我们走吧。”那老者颔首道:“有劳公子了。”说着取下置在山洞旁的火把,当先向山洞走去。斩天一手牵着云思倩,一手举着棺木,蹑了上去。

    甬道轩敞,足有两丈宽,本便有些许微光射入,再合上火把,映得整个甬道通亮,有如白昼。

    斩天由云思倩相告,得知那老者是何人了。

    原来那老者姓云名青从,乃云乘鹤孩童时的玩伴,后云府的老管家死了,云乘鹤便让云青从任管家一职。云青从也颇通棋艺,时常和云乘鹤对弈,对云乘鹤棋艺的精进,有甚多的帮助。

    府上大小事物,都是云青从一手操办,将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深得云乘鹤喜爱。云乘鹤至今未娶,将云思倩当成自己孩子般看待,疼爱有加。

    走了约莫五百来步,忽见前方光亮通透,到了甬道尽头。斩天还未出甬道,便觉一股郁香飘溢,钻鼻扑来,心神一荡。待至出了甬道,举目望去,不由得瞧呆了,只觉从未见过这等美丽景致。

    只见青松遮胜境,翠柏绕仙居。香草围木屋,千草映碧光。寒鸦憩老树,秋鸟嗓高歌。麦田盈田广,稻田遍地余。瑞气烟霄汉,祥云接太虚。百花香满路,万树密丛丛,杜鹃啼啼晏村舍,紫燕呢喃满屋子。百姓和悦长街走,童子戏闹乡友间。

    三人穿过阡陌农田,步上长街。沿途百姓纷纷向云思倩施礼,一下孩童奔来和云思倩戏嬉。云思倩感父亲离逝,也没心情和众人打招呼,随便还了礼。

    沿路百姓见着斩天前来,都觉诧异,有几人问斩天是何人,云思倩说斩天是其哥哥,众百姓虽奇怪,也不便再多问了。只因这云家村与世隔绝,这里的百姓过惯悠闲自在生活,不愿外来人打扰,见了斩天一陌生人,难免要问之一二了。

    三人行了五百来步,斩天举目看去,有一座庄院坐耸前方。只见山环楼阁,溪绕亭台。门前杂树森森密,宅外野花香妍妍。柳间栖白鹭,全如雾水玉无暇。桃内啭飞燕,浑如烟蔼亮堂堂。

    斩天走近了,又见门匾上书着“云府”二金字。还不待进门,看门的两仆人就奔了来,喜道:“小姐,回来了。”云思倩微微点头,指着斩天道:“他叫斩天,是我哥哥。”两仆人一愣,随即向斩天唱了个诺。

    三人进了门,径至内堂,斩天将棺木放下,随手解下背间涌湃铁血刀,放在内堂壁缘。云青从随后唤来云府上下三十余名丫环和仆人,告诉了云乘鹤病逝的消息,让众人去村里告之。

    没过多久,云家村五百余村名纷至沓来,奔进大门,拥挤在外院,轮流进内堂,看了云乘鹤遗体,全都放声悲哭,泪流满面,深感伤恸。

    只因云乘鹤掌管云家村五百佃户,位尊颜厚,可殊无半点富贵架子,待人宽洪,处事公平,广施仁义。每至干旱年数,不但不受半分粮税,反而拿出储存的粮食出来,分散给众村民,深为云家村村民爱戴。

    云青从随即又宣布三日之后,为云乘鹤举行葬礼,望众村名能前来哀悼。众百姓轰然应诺,又在轮序看了云乘鹤的遗体,掩面啜泣不住,遂才辞别离去。

    斩天感染风寒,又未经诊治,再兼途中酗酒成性,且内腑伤势未愈,体弱削骨,实是病入膏肓。适才强运真气,搬举棺木至此,引动伤病,早已是浑身欲瘫,酸软不堪,半分力气也无。

    只是当此众目睽睽之下,若轻易病倒,岂不是让众人笑掉大牙?丢尽自家面子,兀自勉力站在一旁。众百姓甫才退完,斩天再也撑不住,吐出口血来,倒伏于地,当即晕了过去。

    云思倩当先看见,奔上前去,惊道:“天哥哥,你怎么了?”斩天两眼紧闭,面容憔悴,怎么听得见云思倩叫唤?云思倩自幼受人服侍,何曾遇过这等情形,一时惶急无措,过了一会,忽地叫道:“云叔叔,天哥哥病倒了,你快进来。”一声不够,接连叫了数声。

    云青从正在外院吩咐仆人,关于三日后云乘鹤入土事宜,蓦听云思倩叫唤,忙奔了进来,问道:“小姐,什么事?”话音未落,已见着斩天伏倒于地,再见斩天态容,方知斩天必是病倒,急忙抱起斩天,匆匆奔近了后堂。

    也不知过了几日,几缕阳光射窗而入,暖洋洋的光辉照在斩天脸上。斩天轻咳一声,缓缓睁开双眼,只觉眼皮沉重如铅,脑中空空荡荡的,又欲睡去。

    倏听一女子道:“天哥哥,你醒了。”言犹未了,只见云思倩手里捧着一碗汤药,莲步款款,从门槛走了进来,径至床前。云思倩道:“天哥哥,你快将这药喝了。”说着递至斩天面前。斩天接过青瓷碗,仰口喝了。云思倩见斩天喝得干净,欢喜无已。

    斩天问起云乘鹤入殓之事。云思倩哭泣一阵,细细备陈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