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水道:“他是我大哥哥,我自然认得的,老婆婆,你也认识我大哥哥么?”老妇人心下一喜,笑道:“斩天小英雄本事高的很,他杀了凶兽,已经是天下第一公子了,现在整个青羽城的人都认识他,我自然也是认得他的。”缘水点了点头,道:“我大哥哥的本事却是很好的。”
老妇人细瞅缘水容貌,心中一动,脱口道:“小姑娘,你可是刘回声刘护法的女儿。”缘水一惊,忙摆手道:“我不是我爹爹的女儿。”老妇人笑道:“你爹爹是谁?难不成不是刘回声?”缘水道:“我爹爹是叫刘回声的。”觉出自己说漏了嘴,忙捂住小嘴,不敢再说。
老妇人笑道:“那就是了,可你为何又说自己不是刘回声的女儿,不是存心戏耍婆婆么?”心中却想:“这小妮子说话怎倒三颠四的?”缘水脸上微红,摇头道:“我没戏耍婆婆啊。”见老妇人面含慈善,不似坏人,又道:“哥哥说这世上很多坏人,这些坏人都想害我,就叫我不要承认是我爹爹的女儿。”老妇人微微一笑,心想:“东国正在通缉她,她却到处乱跑,忒也傻极,对了,她又怎么和斩天那小畜生扯上关系的?”
正欲相问,却见缘水从衣兜里掏出两块糯米香饼,递至自己手心,道:“老婆婆,我看你傻傻的站在这里,定是很饿了,我只有这两块饼,你将就吃下吧。”她这几日颠沛流离,知饿了实是不好受,是以离开酒楼时,偷偷拿了两块糯米饼塞进衣兜里,以便饿了时吃。此时见老妇人呆站于地,笃定老妇人饿了,生了恻隐之心,便将香饼拿了出来。
老妇人啼笑皆非,心想:“老身我堂堂东海之主,如今竟让一小妮子施舍两个臭饼,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心头有气,本不愿接,可见缘水满脸蕴笑,善意流露,不忍拒绝,接过了两香饼。
缘水见老妇人接了香饼,眉角欢喜,道:“老婆婆,我要去找哥哥了。”说着从老妇人旁侧走过,莲步款款,缓缓出了城门。
老妇人瞧着缘水影子隐没,渐渐溶于黑夜里,忖道:“那小妮子是刘回声的女儿,说不定卷时的琳玉金刚镯便在她身上,我不妨跟上去,借机在她身上找出琳玉金刚镯。反正我随时都能寻到小畜生的踪迹,捉小畜生倒不急在一时。”念及此处,心头一喜,御风缓行,跟了上去。
斩天出得酒楼,因略微醉酒,胡七胡八寻了一阵,始终不见缘水踪影,再则长街百姓一见斩天,便纷纷前来感恩,七嘴八舌,说个不休,斩天更是无暇寻缘水了。
斩天少年心性,心怀大畅,与众百姓说笑。待酒意去了大半,念起了缘水,忧心不安,也顾不得和百姓胡扯了,又再忙去寻缘水,可寻遍了整个长街,仍是无半点缘水影子,不觉间来到了城门。
斩天酒意全消,想起昨日缘水的话,灵光一闪,暗道:“缘水孤零零的,无处可去,她定是去找她哥哥了,昨日听缘水说,她哥哥好像是在青羽城外的凉亭等她,我先且去看看再说。”
当即向一百姓问城外何处有凉亭,得知城外西北方有一凉亭。斩天出了城门,借着月色银辉,挑了西北方位,展开“凭空虚渡步”,径自奔去。
奔了七八里,遥见前方一四角凉亭跃目,勾心斗角,巍然耸立于一小道旁,一座水池围绕在侧,荷花娇艳,水波潋滟。
斩天一喜,奔得更急,须臾间,便到了凉亭,只见一绿衣少女兀自坐在凉亭石凳上,背影凄凄,以手托腮,两眼望着前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浑然没觉斩天到来。
斩天暗自好笑:“我的傻妹子连我来了都不知道,当真傻得可以了。”咳嗽一声,却不说话。缘水听得声响,侧眼瞧来,奇道:“大哥哥,你怎么来了?”斩天笑道:“你大哥哥来了,你都没发觉,在想谁呢?”缘水轻声一叹,没有说话。
斩天笑道:“傻妹子,你不会是在想你大哥哥吧。”缘水面色戚戚,低声道:“我只想了大哥哥一点点。”斩天问道:“为什么只想一点点?”缘水脸皮一红,道:“我没告诉大哥哥就自己走了,怕大哥哥会骂我,一想大哥哥会骂我,我就不敢想大哥哥了。”
斩天笑道:“你是我的傻妹子,我怎舍得骂你?”缘水道:“越傻的人,越是要被人骂的,骂了就聪明了。”斩天笑得打跌,奇道:“缘水,这歪理是谁和你说的?”缘水道:“是哥哥和我说的。”斩天笑问道:“那你怕被人骂么?”缘水叹道:“我自是怕被人骂的,哥哥以前老是嫌我笨,经常都要骂我,爹爹有时也要骂我的,他们一骂我,我心里就不舒坦,只有娘从来没骂过我。”
斩天暗自轻叹,和缘水并肩坐下,拉着缘水的小手,正色道:“好妹子,大哥哥要像你娘一样,永远也不会骂你的。”缘水紧紧握住斩天的手,大声道:“大哥哥,你人真好。”斩天笑道:“我这人一向都很好的。”顿了顿,终究忍不住,问道:“缘水,你爹可叫刘回声,是东帝麾下的四大护法之一。”
缘水眼圈一红,点了点头,哽咽道:“我爹被东帝坏蛋杀死了,娘也被东帝坏蛋杀死了,现在只有我和哥哥了。”斩天虽早已猜中,可此时听闻,仍不免心中悲叹,脱口道:“今后你还有我这个大哥哥。”缘水心儿感动,连连点头。过得一会,斩天问道:“缘水,你是怎么和你哥哥分开了的?”
缘水道:“那晚我和哥哥离开破屋后,被丘自十一干坏人追到了,哥哥因修为不够,强行念解封兽诀,释放水墨豹,导致修为去了大半,打不过那些坏人,就带着我边杀边逃,就到了青羽城。”说着眼圈一红,颇感伤凄。
斩天叹道:“那后来又怎么样了?”缘水哽咽一会,续道:“我和哥哥一到青羽城,那些坏人也跟着追到了,哥哥和那些坏人又打了一架,仍是打不过,带着我逃出青羽城,可那些坏人仍是紧追了上来,哥哥知道带着我更难逃跑,便将我藏在这凉亭的水池里,叫我昨天晚上在这等他,然后哥哥一人走了,那些坏人不知我藏在这,就去追哥哥了。”
斩天方了然明白,想了半阵,又问道:“那昨日你见着我,为何要躲着我?”缘水低声道:“哥哥说所有的人都是坏人,谁都不能相信。哥哥说你也是坏人,叫我见着你,就跑得远远的。”斩天哑然失笑,道:“你见着我还真的跑了,你倒挺听你哥哥的话。”缘水螓首低垂,轻声道:“我自然知道大哥哥是好人的,可哥哥的话我不能不听的,要不娘会不高兴的。”
斩天奇道:“缘水,这和你娘又有什么干系?”缘水眼角湿热,哽咽道:“娘死时,叫我要听哥哥的话,否则她就会生我的气,再也不理我了。”
斩天心想:“你听不听你哥哥的话,你娘又不知道,再说娘已死了,就算想理你,只怕也不成,我这个傻妹子倒真是傻得让人好笑。”
本想笑话缘水,可又不忍,正自想着,蓦觉脸皮冰凉,却是缘水的小手摸来。
斩天笑道:“傻妹子,你大哥哥脸上又没生花,你摸它作何?”缘水眉角掠过一丝淡淡哀伤,问道:“大哥哥,你的脸怎么有道口子?”她早已见斩天面容受损,又是悲痛又是讶异,可始终没睱开口相问,此时又见斩天脸上口子,终开口问了。
斩天初时尚因面容遭厄,黯然自伤,可如今时间一久,也不在意了,笑道:“我的脸被一小屁蛇咬的,那小屁蛇不过是给我挠痒痒而已,我可还要感激那小屁蛇呢。”缘水信以为真,奇道:“大哥哥,你本事这般大,还会被那小屁蛇咬,那小屁蛇一定很厉害了,岂不是吓人得紧?”斩天笑道:“我的傻妹子,再厉害的小屁蛇,你大哥哥可都不怕。”缘水扑哧一笑,有如花蕾绽放,晓风朝露。
正在此时,忽听一声轰隆,雷声鸣鸣,震荡四际。
缘水骇然一跳,小脸煞白,忙不迭扑进斩天怀里,叫道:“大哥哥,我怕。”斩天奇道:“你怕什么?”缘水道:“我最怕打雷了,以前打雷时,都是娘抱着我的。”斩天笑道:“这倒好,我现在可成了你的娘。”说着紧紧抱着缘水细腰,只想永远做缘水哥哥,好好疼惜缘水。
雷声轰鸣,响了数十次,方才静静消去。
斩天见雷声远去,缘水仍是害怕,脸色惶惶,娇躯颤动,欲调侃几句,放松缘水心神,当即笑道:“傻妹子,你还想赖在你大哥哥怀里么?”缘水虽只十五岁,可也知少女矜持,脸皮发烫,离了斩天怀里,揉着衣角,甚是害羞。
斩天哈哈大笑,道:“傻妹子,你在你哥哥面前也是这般害羞么?”缘水低声道:“哥哥说我娇气的紧,很少抱我的,只有娘抱我的。”斩天笑道:“那我还是不成你娘好,否则抱着个小姑娘,我人没累死,只怕手也要累死。”
缘水听得此话,双目蕴泪,睫毛闪闪,便将哭出来。斩天急道:“好好好,大哥哥做你娘便是。”生怕惹得缘水哭,忙搂着缘水。缘水心儿一软,方才没哭出。
忽听一声兽吼,破空传来,白光一闪,一只豹子窜进亭里,豹子背上坐着一少年。
那少年身着黑袍,满脸困倦,周身伤痕遍布,眉间隐有股煞气,却听那少年喝道:“臭小子,你抱着我妹子作何?”话音方落,已然掠近斩天身前,随手一揽,从斩天怀里抱过了缘水。
缘水瞧见那少年,喜不自胜,欢声道:“哥哥,你终于来了。”说着双目潮红,喜极而泣。那少年摸着缘水的小脑袋,叹道:“缘水,哥哥离开你后,想必你吃了许多苦头,哥哥恁地对不住你。”缘水见了黑衣少年,高兴至极,嗓子发堵,本想说的千般话语,也说不出了,只是抽搭啜泣。
这黑衣少年正是缘水的哥哥,他遭丘自十一干黑衣人追杀,屡遇险境,也不是受了多少伤,再则修为减退,更是如涉薄冰,每次皆是九死一生。所幸水墨豹乃一大凶猛恶兽,被刘回声**了两百余年,既通灵性,又俱百年修为,每每都在危急之际,救出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本和缘水约好昨晚在这凉亭相见,可黑衣少年被千余名黑衣人追杀,始终不能摆脱围困,是以昨晚没来,今晚方走脱丘自十的追踪,匆匆赶来。
昨日缘水在姬梦蝶的陪同下,乘着冰火雕凰,来到了这凉亭,干等了一夜,都没见黑衣少年现身。姬梦蝶见缘水伤痛之状,和缘水谈天,替缘水解闷。
姬梦蝶恐斩天一人在毒林,没有兽物傍身,只怕时处危险,便让冰火雕凰去寻斩天。可冰火雕凰临行前,得斩天相告,要至始至终守护在二人身边,冰火虽也想回去助斩天,可不愿违了斩天嘱咐,是故一直没离去。
而后二女又再凉亭等了一个白天,还是不见黑衣少年前来。姬梦蝶担心斩天安危,和缘水说了要回去寻斩天,等晚上再来此地。缘水也心忧斩天,虽是不舍得离去,可还是答应了。二人乘着冰火雕凰,回到毒林,寻了几遍,都不见斩天踪影,只道斩天回了青羽城,于是又驭着冰火雕凰,到了青羽城。斩天斗胜了变相狂狮,本想相问为何没等着黑衣少年,可转念一想,又便猜透,也就没问了。
黑衣少年忽地冷眼迸光,瞪着斩天,厉声道:“臭小子,你来这作何?”水墨豹似知黑衣少年心意,咆哮一声,跃至石桌上,眼绽凶光,似欲将斩天生撕。
斩天没由得一气,淡淡道:“老子爱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么?”黑衣少年心头一怒,便欲发作,忽地想起一事,抹开缘水的右袖子,但见缘水右腕上有一玉镯,方放了心。
缘水生怕二人打起来,忙道:“哥哥,是我叫大哥哥来的。”她从未撒过谎,此时情急,生平头一遭撒了个谎,满脸羞红,似一红透的苹果。
黑衣少年见缘水面色,就知缘水说谎,随即念头一转,了然一切,心知斩天定是陪缘水来此,也消了对斩天的恶意,冷冷道:“我妹子有我照顾,现在没你的事了,你自己走吧,我不送了。”
斩天心想:“老子又不是没去处,难道会赖着你么?”念及此处,转身便走,可想起缘水,又回头看去。缘水实是不舍斩天离去,可想自己有哥哥,不能始终跟着斩天,盼眸汪汪,依依望着斩天。
斩天暗自一叹,正欲拔足而去,忽听前方蹄声传来,紧接火光耀眼,人影憧憧,待得近了,才看得清晰,却是一群黑衣人腰跨鹿马兽,手抡钢刀,汹涌奔来,声势浩大,至少有三千之众,委实让人耸容。
转眼间,三千余名黑衣人来至,将小小凉亭围得铁桶也似,当真是滴水不漏。黑衣人层层排着,千余名驭着鹿马兽的黑衣人,抡着三尺钢刀,排在内围,两千余名黑衣人左手执火把,右手抡钢刀,排在外围,人人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可怖非常。
水墨豹眼见千余头鹿马兽,残性勃发,兴奋不已,发声咆哮,震得整个凉亭乱动,便将倾塌似的。千余头鹿马兽听得咆哮声,登时害怕起来,纷纷踢蹄鼓噪,嘶声呜呜,围地乱打转,没经几下,数十名黑衣人勒不住缰绳,跌了下来,狼狈惨状。
正当此时,蓦听一声大喝,恍然晴空一个霹雳,荡然长存,夹带刺耳之音。千余头鹿马兽闻得此喝声,顿时安静下来,踢止声停。跌下的数十黑衣人收敛身心,满翻身上了鹿马兽。
此时间,只见数百黑衣人齐齐旁退,让出了条路子,一黑袍人骑着一三丈高大的鹿马兽,缓缓走了出来。那黑袍人长脸尖鼻,身形消瘦,黑衣无风鼓动,隐然间有股煞气。
身后跟着一肥胖黑衣人,那肥胖黑衣人骑着一丈高大的鹿马兽,腰间挂着一四尺钢刀,肚腹臃肿,面部堆肉,难看丑恶,令人见之闭目。
缘水一见此状,魂胆皆无,小脸惨白,娇躯瑟抖,紧抱着黑衣少年的虎腰,颤声道:“哥哥,这些坏人又来了。”黑衣少年冷冷道:“咱们是爹的儿女,爹天不怕地不怕,咱们怕这些小丑作何?”
缘水儿女心肠,毕竟害怕,猛地挣脱黑衣少年的双手,奔近斩天,使劲抱着斩天两腰,颤声道:“大哥哥,我怕这些坏人。”斩天搂紧缘水,笑道:“有大哥哥在你身边,你这些坏人伤不到你。”缘水甚是信任斩天,脸色稍霁,连声点头。
原来黑衣少年自打小来,对缘水便是疾言厉色,俨然父亲,缘水对黑衣少年又怕又敬。可缘水对斩天却有股莫名的信任,笃定斩天能办到一切,是故当此危难,倒不大信任黑衣少年,反而信任斩天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