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先别揭盅!”,张放正要开盅,太子刘骜一把压住他的手说道:“表弟,这回你要是又输了……如何说法?”
张放一缩手,捏了捏腰间的钱袋,估摸只有二三十铢钱剩下。看看太子刘骜那边案头满满堆着的上千铢,心中暗喜,终于把这些钱输掉了,为了不露痕迹自己费了好些周章。张放就是张勃的孙子,现为俸禄两百石的太子舍人。父亲张临在他七八岁时病逝,母亲敬武公主是刘骜的姑母,张临死后没多久便改嫁。所以,这张放自小由祖父张勃养大,因缺少父严母爱,除了有点骑射功夫,其余就是茶肆酒楼、赌钱眠柳,空有一副俊秀外表。
“太子,表弟猜,这次一定是大,连着五把小了,就不信这个邪!”,张放神色满满地说道。
“表弟,今儿你就服输了吧,趁早把你那点钱都送给我”,刘骜用同情的口吻说道。
“不说了,开!”张放看上去急红眼的样子,“又是小!!这……这还有天理吗?罢了罢了,张放对太子的博技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完张放躬身拱手作心悦诚服状。
刘骜跃身而起,一把抓过张放的钱袋掂了掂说道:“刚才我们下的是两百株的注,就这些……恐怕不够吧!”。
张放面有为难之色,忽又作出喜悦状说道:“今儿时辰还早,如今三月的天气可是好的紧啦,长安街头的美妇娇婢多有出门采风的,不如出宫一乐?”。
刘骜伸伸懒腰笑道:“知我者,表弟也!”,便起身吩咐婢女,取来两件寻常袍服让两人换上。
两人出得未央北司马门,就如那鱼入大江,顿感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适自在。正左顾右盼,发现北阙下的一片空地上人头涌动,里外三层围了好几圈,喝彩之声阵阵传来。刘骜就要扯着张放往人堆里去,张放却拉开刘骜的手说道:“表哥,现在挤得进去么?天香楼就在前面不远,在楼上捡个临窗的座岂非一目了然?”。刘骜想了想觉得也是,两人便绕开人群快步走向天香楼。
半盏茶的功夫,二人进了天香楼。伙计引至楼上,刘骜正要物色席位,一眼看见了已在窗边的王章,对面还有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和王章共坐一席,两人正在兴致勃勃地谈着些什么。刘骜有并席之意,三两步走过去招呼道:“王章!你怎么也有如此雅兴来天香楼品茗?”。
忽地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王章一怔,抬头看见了一身平民打扮的刘骜,正犹豫如何施礼,刘骜和张放却已经走近自己这边的茶安坐下。见王章大有为难之色,刘骜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然后问王章道:“这位是……?”。
王章乃活络之人,张放他是认得的,虽非至交但交情尚可,太子与他时常溜出未央宫游玩,王章也是时有耳闻。见刘骜相问,伸手介绍道:“延寿兄,这位是刘公子、这位是张放张公子。”又把手伸向毛延寿道:“刘公子,这位是宫中画工毛延寿,琴棋书画那是一绝,方才小弟正是与延寿兄探讨作画之技”。
刘骜对什么琴棋书画没什么兴趣,忙自拉张放俯出窗外,向刚才
的人群处望去,原来是有倡女在表演踩绳舞。踩绳舞为西汉时流行的百戏之一,从宫廷到民间皆喜观看,孝武皇帝都曾于上林苑设此戏,请文武百官及平民观看。所谓踩绳舞,就是距离数丈立两根柱子,再系绳于两柱顶端,两倡女凌高履索,从两边相对边走边舞,踊跃旋转,相逢切肩而毫不倾斜,甚是精彩。
观赏片刻后,刘骜重新入座说道:“倡女腰肢舞姿甚美,姿色却平庸至极!”。
座中几人不由一阵干笑,逼得素有清正之名的王章也只好跟着讪笑。毛延寿见这等光景,暗自揣摩起来,他清楚王章的显贵身份,自己赖以画技之名才得以相识,而王章似乎对这位刘姓公子敬畏示弱之意,难道比起王章,刘公子更是显贵?计较完毕,便大有结交之心,于是从宽袖中掏出一方绢帛说道:“刘公子好眼力!在下日前刚好绘得仕女图一副,正要与王公子一同品鉴,不如一起一观为快?”。
毛延寿仔细地将绢帛平铺在茶案上,其余三人围拢探头,都是一惊!只见画中女子两弯细眉微蹙,形容隐有忧愁,眼眸下泪痕点点,鹅蛋脸、小朱唇,更有细腰盈盈一握。
“好个美人!”,半晌后刘骜叫道,继而寻思起来,这画中的女子面像很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章也是看的一呆,总是觉得画中女子的眼神在与自己对视,引得心头一震,一种莫以名状的感觉在周身涌起,好像醉酒后那般轻飘飘地、无力却又绵长的滋味。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一时间脸上竟烧了起来。继而抬头问毛延寿道:“不知这画中女子是真是假,延寿兄从何处临摹得来?”。
“画中女子是真,为宫中人物,其它就不便说了”,毛延寿答道。
刘骜听毛延寿如此一说,搜肠刮肚地将自己见过的宫中女子对照一番,就想起一个人:长乐长信宫老太太身边的王嫱?没错,就是她!于是对王章说道:“你可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吧?凭你我交情,我大可告诉你此女是谁,但……即便是我,眼下也难以……嘿嘿……结交于她,唉……!”刘骜这声叹的颇为惋惜和无奈。
“这么说,是真有其人喽?”,王章欢喜起来。
能不欢喜么?世事无绝对,真有其人,也就有希望一睹芳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