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在隐晦的地下室里同居


本站公告

    【94】

    当我重新踏进家门的时候,有一种负罪的感觉。我怕安妮,但更怕dad。

    “这难道就是你所标榜的大学寄宿生活?这就是你不让我们管,不让我们问,不许我们关心的结果?这就是你的独立?你的个性?你太让父母寒心啦!太对不起你的爹地,这么多的付出,这么深的期待,这么热的疼爱.....”。

    这不是汝诚的原话,是我在心底为他编织的教训我的音轨,我想他们会像数臭贼似的数落我,但汝诚还算厚道,在跟我的对视中始终保持着沉默。他抽我耳光的那右半边脸我仍然感觉火辣辣地疼,尽管过去已经半月。

    我不再是他的乖女儿了,不再是他心目中懂事纯洁的女孩儿,这下我们终归扯平了。我在思忖,他到底欠我什么,他什么也不亏欠我。只是我自作多情地胡思乱想。

    搬回家住以后,仅仅消停了两个月,安妮又开始找茬儿了。

    汝诚是个极其敏感的父亲,他有着比猎犬还过敏的嗅觉,从我肮脏褶皱的衬衣和外套判断我的生存环境应该是杂乱无章毫无秩序的,但这个人仍旧不动声色地把1000块塞给了我,嘱咐我精心着花,别太大手,毕竟还是个学生。我忐忑地接过骗来的那一大笔生活费,心脏跳跃着,假装漫不经心地溜到了自己的卧房,我关上门直接蹦到了床上。

    生活这艘破船又注进了新的燃料,我反复数着那一沓崭新的百元大票儿,庆幸自己侥幸蒙骗成功。

    回到学校第一件事,我又为那间蛰居的肮脏的地下室令狐了三个月的房租,整整900块,而那个一向萎靡的大个子在陪我交了租金之后,心思沉重地躺在光板床上,这个男生莫非就是我的未来?难道我就将永远跟他生活到一起?

    除了篮球场上依旧生龙活虎,其他的功课也是一塌糊涂,前途命运都没有着落。晚上我们吃了顿炸酱面,是我亲手做的,味道还算地道,是我从汝诚那儿得到的真传。尔后他把碗筷拿出去洗,晦暗的楼道聚居着些闲杂人等,大多是些贩夫走卒,有卖鱼的、卖羊肉串的,卖麻辣烫的,也有像我们一样出来偷欢猎奇的穷学生,想起《痛并快乐着》那部书的书名,放在今天我们头上异常贴切,我想痛很多,快乐很少。没有真正的共同语言,他是个木纳嘴拙的榆木疙瘩,讲话很少超过三句半,吞吞吐吐表达不出一层完整的哪怕最简单的意思,而反观汝诚,却文采飞扬,滔滔不绝,对我的教诲深入浅出,他可以在几分钟之内为我结构一个虚拟动人的故事,我沉浸在他的故事之中常常不能自拔,我们父女俩交流永远那么自然流畅,毫无障碍,有时聊到深夜一两点钟,往往是安妮穿着睡衣跑出来把我强行纠到房间里,想起那段甜蜜的生活,而今令人感伤。

    叫我搞不清的是,为什么男友一旦相熟,竟绽放出那么多不尽人意甚至令人反感的瑕疵来,重要的是我们交往得还那么深,难以自拔。上了贼船是个错误,但是一旦下船,感觉自己都对不起自己。

    【95】

    我的作家爸爸啊,如果你现在能够猜透女儿跟一个男生合租在晦暗肮脏的地下室里,吃着你亲手教授的炸酱面,不知你会有多感伤,多气愤,相信你会扁死我的,我都替他悔恨,养育这么一个叛逆任性的女儿,情感的折磨和报复,会令父亲在付出上望而却步,付出的越多,失望越大,我在心里越发疼爱着他,因为疼爱,更加愧悔和害怕。但仍旧守着这个木纳的人过着木纳的生活。这就是生活的创新跟创意吗?因为很多大学生同居,我就应该同居吗?

    那天男友去打比赛,我在看台上为他加油,看着他灵活跃动的身姿,漂亮的篮板和三分球,我把嗓子都喊哑了,手都拍疼了。尽情地把赞美、愉悦都奉献给了他,而他也以感激的神情频频向我点头。

    可我想不到,在距临场结束的最后5分钟里,这个男生居然因为一个篮板,被队友误伤,竟起了内讧,大打出手,他觉得他的跌倒在女友面前大失脸面,他必须把尊严找补回来,这是我最最不愿见到的粗鲁行为,他把队友的鼻梁打折了,自己也头破血流,我没有办法上前去安慰和阻止他的暴行,当我把嘴唇咬得绽开的时候,我下了最后的决心:必须快刀斩乱麻,坚决跟他分手,他不是我的所爱,亦不是我终身的寄托,只是为惩罚汝诚实施的一个小小的伎俩,现在看这伎俩如此愚蠢和荒唐。

    就在那个下午,我去退地下室的租金,房东大妈态度蛮横而强硬:“退是不可能的,给你的价格相当低了,你们这些学生伢子出尔反尔,享受了人生,逍遥快乐了一回,就要付出代价。”

    算了,就当我丢掉了900块,我把能扔掉的尽量扔掉,只带走几本教科书,草草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洞穴。

    【96】

    汝诚的直觉居然把他引到了学校,他找到了收杂费的女出纳,问他是不是学校调高了住宿费用,那女人吃口否认,话不投机,还跟汝诚恶狠狠吵了一架。

    汝诚窝着火兴师问罪来到我的宿舍,他为了掌握我的情况,跟我同宿舍的三个女生都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而且还记有她们的手机,他很会讨好她们,每次来,要不为窗台添一束温馨的百合,要么会抱一些过了气的被褥,但是洗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要她们垫在光板床下,这琐事看似很细节,甚至不需要花钱,却很容易打动那几个未谙世事的花季少女,她们主动成了他贴心的俘虏和刺探我行踪的“克格勃”,当小莉向他汇报我已经近三个月没有住在学校的时候,他脸色已经铁青,剃得光亮的青?虚的下颏翘得更加厉害,这是他暴怒时的一贯表现,他守株待兔在宿舍等我,但是没有等到,既然三个月已经不住宿舍了,今天恐怕仍旧不会回来,我想这是他放弃的主要原因,他从小莉的嘴里盘问到那个跟我异常亲密的那个高个男生,而且她们指定就是跟我住在一起,在汝诚的眼里,我旋即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叛逆,说来非常蹊跷,就在他开着车准备离开校门的时候,恰巧撞上歪歪扭扭推着自行车,驮着大包小包赶回宿舍的我,我终于没能逃过这一劫。

    他把车横在了我的面前,挡住我的去路,此时犹如惊弓之鸟的我,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你这是从哪里来?驮这么多东西?”

    我一时失语,变得口吃,就这么定定地对视站立了有五分钟,他蓦然愤愤地抽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这是他作为继父第一次动手打我。打得这么狠,而后这个平日里最亲爱我的人开着车扬长而去,我望着撂倒的自行车和散落一地的行李,欲哭无泪,这时我真的沦陷于无家可归的绝望中,回家?已经伤透了他的心,而且会有什么恶毒的言语和愤慨的发泄在等着我,我简直不敢往下猜。回宿舍?那将被寝室中所有的女孩子所笑话。莫非只有还回到那间散发着霉烂气味,昏暗潮湿的地下室?跟一个不健康、不成熟,粗暴卑劣的男生厮混在一起耳鬓厮磨?不,那是我极不情愿的,因为我刚刚逃离。

    我悔恨自己为什么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作出了如此错误的选择。而我必须自吞苦果,而且要为这个结果终身埋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