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就算可以忘记天下所有人,也不敢忘记单二哥!”徐世勣与单雄信也是结义弟兄,同样出身于豪富家庭,将心比心,更能相互体谅——自己当初不是犯了人命案,能轻易下决心去瓦岗寨吗?同样的道理,单雄雄家大业厚,恐怕也很难轻易舍弃,因此不无疑虑地回答,“小弟只是担心单二哥舍不得他那悠闲的富翁生活,与我们一起去过那种在刀尖上拼输赢的日子,才不敢大胆邀请他哇!”
“贤弟有所不知,”秦叔宝叹了口气说,“单二哥当今也是有家难归啦!”
徐世勣吃了一惊,赶忙追问:“以单二哥的慷慨为人,绝不会轻易与人结怨!是什么怪事迫使他落到这种地步啦?”
秦叔宝又是一声长叹,低声回答:“其实,这件事也与李玄邃李大哥有关……”
李密当初在黎阳被隋军俘虏,幸亏王伯当等人及时搭救,虎口脱身后,一路缺少盘缠。王伯当与单雄信是结义弟兄,这时候有难,自然第一个想到他,提议就近赴二贤庄求助。结果,一行人刚刚进村,就被官府的密探发觉,报告了潞洲知府漆良。单雄信身为远近闻名的大富豪,漆良对他的丰厚家业可说是垂涎已久,却一直找不到借口上门勒索,得到密报,正是大喜过望,二话不说,当即点齐五百兵马前往搜捕。单雄信历来将兄弟义气看得比性命还重要,怎么能容忍结义兄弟在自己庄上落到官军手中呢?于是,官军一到,他就毫不犹豫地集合全村庄丁,面对面与官军干上了。结果,双方一场恶战,官军死伤大半,剩下的大败而去。单雄信经历过这事以后,也同李密一样,成为官府通缉追捕的要犯,无法再在庄上安身,只得一把火烧了庄园,带领一家人躲入大山深处一个偏僻村庄,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这一天,单雄信回想以往种种风光再也无可恢复,心中愁苦得不行,正独自一个人饮着闷酒,猛然得知秦、徐二位知己兄弟来访,大喜之下,吩咐家人重新整理筵席,兄弟们痛痛快快喝个一醉方休。
酒席上,徐世勣直言不讳说明来意,极力邀请单雄信一起去瓦岗。单雄信沉思片刻,心里明白以自己当前的处境,再也没有别的道路可供选择!既然当不成富豪了,去李密军中当个将帅,假如侥幸没有在战场上战死,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混出点大出息也说不定呢!于是答应得非常干脆,当场吩咐家人收拾金银细软,跟随秦、徐等人上路,一同投奔瓦岗。
携家带小,一路颠簸,有着数不尽的艰难困苦,但众兄弟欢聚在一起,一路说说笑笑,日子倒也不觉得寂寞。
一天,一行人正忙于赶路,猛然发现面前有一座大山横挡去路。大伙儿同时停步抬头,只见此山怪石丛生,满山树木密密麻麻,远无边际。林深处,四下雾气弥漫,袅袅腾腾,为本来已难测高深的密林又增添了几分神秘,隐隐透出一股凶险的气氛。反复观察大山上下,仅有一条小路蜿蜒曲折,长蛇一般,自下而上,一路“游”进密林。路面凸凹不平,或大或小或方或圆说不出什么形状的石块一路堆积。大坑小坑一个接一个,或深或浅,凹凹凸凸,没有任何规律可遁。有的地方却因长期被山水冲洗的缘故,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的深沟。加上路势又陡又险,许多路口都得下马小心攀爬。车辆更是得肩扛手抬,每往上移出一步,都有说不出的困苦。遇上这种鬼地方,女眷们就更苦了,只能一个个由仆人们搀扶着,摇晃着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移动着。这一切,徐世勣无不尽收眼底,他默默地思索片刻,才回头对秦叔宝说:“这座山名叫独树岗,名字的来历,小弟不是很清楚,但这山势,道路,可就不同一般了,地形复杂到这种程度,我们理应多加小心,提防有山贼响马出没哇!”
“真有响马,小弟倒是很想一开眼界,一睹响马的风采呢!”罗士信过去很少出门,一心向往真砍实杀的争斗场面,听到“响马”二字,就感到有点儿心痒难熬了,不等秦叔宝点头,一马当先,抢在队伍前头,就直接往山坡上的密林深处冲了进去。秦叔宝正想嘱咐他千万不要麻痹大意,免得一不小心中了响马的圈套,猛然听得树林里一棒锣响,冲出一伙强人,粗粗一看,至少也有四五百人。领头一名大汉,面貌生得奇丑无比,黑漆漆的有如煤炭一般,满脸胡须一根根更是像粗黑的钢针一样直立着,跨黑马,披黑甲,仅有手中的开山大斧闪着刺眼的寒光,威风凛凛,横挡在树丛中间,粗粗一看,简直就是阎王爷转世,巨口一开,更是声震四野:“来的是什么人,快快留下买路钱,免得冤枉丧了性命!”
在这种奇险无比的地方出现许多响马,因为有女眷在场,秦叔宝等人尽管武功高强,心情的紧张程度还是可想而知。反过来,罗士信的心态就完全不同了——刚想着开开眼界,响马就真的出现了,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我的运气怎么就这样好!心里一高兴,他忍不住呵呵大笑说:“强盗想要买路钱,还是先问问罗爷爷手中的伙计答应不答应吧!”说着催马上前,举起长枪就刺。黑汉子慌忙举斧架住。
二人在树林里你来我往,一场恶战,不知不觉,就斗了七八十个回合。罗士信手中一杆枪一味点拨挑刺,枪枪不离对手要害。黑汉子起先来得凶猛,每劈出一斧都颇见分量,但时侯一久,就逐渐感到有点儿气力不支,心跳气短了。接下去,勉强左遮右挡了一阵,斧法就彻底散乱了,眼看再也没有了还手的气力,他心一慌,赶忙一声高叫,招呼身后的喽罗一拥而上。
众喽罗得了大王指令,同时呼啸而出,里三层,外三层,乱叫乱吼,将罗士信团团围定。罗士信见许多响马同时围上前来,精神陡涨,心情也更加振奋,一杆枪风舞银蛇,左挑右刺,更加灵动有劲了。喽罗中虽然不缺乏勇悍好斗之徒,缠斗中,受伤倒下的人不少,剩下的还是舍命上前,却没一个近得罗士信身边。
为了防备响马趁机骚扰家属老小,秦叔宝等人远远地站立在山路上,目睹罗士信与黑汉子捉对拼杀,一杆枪使得有如游龙戏水,挥洒自如,就乐得袖手旁观。这会儿见围上来许多响马,秦叔宝担心罗士信失手,慌忙舞动双锏,拍马赶了上去。黑汉子躲在一边,正像局外人一样观看热闹,大气还没喘匀,一眼发现秦叔宝由远而近,觉得很是眼熟,赶忙擦擦眼睛细看,随着一阵惊喜,就扯开嗓子大叫起来:“来者可是秦叔宝秦大哥?”
秦叔宝一怔,勒住黄膘马,抬眼一望,心里也很惊讶:“咬金兄弟,怎么是你!”说着,慌忙转脸朝罗士信大喊:“快快住手,士信,都是自家兄弟呢!”
黑汉子也及时喝住了手下喽罗,同时跳下马,将手中的大斧一丢,又叫了一声:“秦大哥,果真是秦大哥!”说着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秦叔宝,眼里含着泪花,如小孩子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只顾“呵呵”傻笑。秦叔宝也是百感交集,泪流满面,伸出手臂回抱对方,好一阵舍不得松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