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这么想吃粥吗？
她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个想头，却也不敢多想，忙去取了勺子、碗等器物，舀了粥，端到皇帝跟前，跪奉上，怯怯地说了声：“皇上请用。”
尚杰恍恍惚惚地端过粥来，漫不经心地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竟不留心脚下的人儿，任她跪在那儿。江汀芷也不敢自动起来，便有些惴惴不安。
皇帝不知不觉地吃了大半碗，不知被什么从迷失中拉了出来，一低头，就看到了跪着的江汀芷，半低着头，惶恐而无聊地绞着手指，分明的沁儿的容貌。他一惊，忙搁了碗，一把扶起她，轻责：“沁儿，你坐在地上坐什么？这天儿冷，地上凉。”说着，不由分说，推她坐在暖椅上，去舀了粥放在她手里，“喝点粥暖和暖和。”自己端了那碗差不多已经凉的粥，笑咪咪地看着她，高高兴兴地一口气都喝了下去，又去另盛了一碗。
“沁儿，你怎么不吃啊？太烫了么？”重新坐下来的皇帝看着不知所措地捧着粥的江汀芷奇怪地问：“这粥熬得很不错的。”那是御膳房为了食欲不振，又有诸多饮食禁忌的皇帝绞尽脑汁熬的，如果看到皇上如此捧场，想必要感激涕零了。
江汀芷明白了，皇上想必是把她当作了那位已经不在人世的林氏了，心中莫名地伤感，有什么东西似乎要涌出来了，想到倪王爷的交代，她没有否认她不是什么“沁儿”，默默地低头喝粥。
皇帝很满意地继续喝他的粥，时不时地抬头向她一笑。她偷偷投去的目光便忙收回来了，心却乱成了麻，再也解不开。
这一点点温情，让她如飞蛾一般，不知觉地扑了火。
当宫里的灯一盏盏地亮起，皇帝再一次朦胧睡去，秦安亲送了她到偏殿，安置好后，极亲和地笑着对她说：“芷姑娘，为了方便照顾皇上，您以后就住这偏殿里，奴才只在皇上跟前伺候，有什么事，会让齐全儿叫您，有什么安排不周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江汀芷低眉顺眼地轻声说了句：“劳烦公公了。”便要去收拾东西准备歇息，秦安突然正正经经地跪下给她磕了个头。她惶恐地欲还拜，却没能拜下去，秦安已是起了身，极认真地道：“芷姑娘，今儿多谢您了。皇上难得像今儿这般快活，药膳吃了大半，且滴酒未沾，若每日都能如此，皇上康复也是指日可待的。芷姑娘真是个福星。”
“秦公公过奖了，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功劳，而是她这张脸。
秦安也没再多说些什么，只让她好好休息，就告退了，他还要去找倪放。
倪放听了秦安的报告，终于安了点心：“看来，这一帖药，还有点效。”
秦安却不像他那么乐观：“可是芷姑娘终归不是皇上心中的那位，皇上这会儿只是一时迷糊，他清醒后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那长久之计是什么？”倪放冷笑道：“真正的长久之计只有两个，一个是那位夫人活过来，那自然万事大吉，可别说是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就有，那位夫人的尸骨都已经寒了，想起死都分辨不出那根骨头是她的了。”一气说完，倪放慢悠悠地歇了一歇，“另一个就是，皇上彻彻底底地把人家给忘得一干二净，就像那几年的日子他从来没过过。可惜……”他摊了摊手，“我想尽办法，也没有找到这中灵药。让人失忆的办法有的是，重击头部，或者让皇上吃忘忧丹等等，可是，这些法子没一个行得通，没等我们依计下手，说不定我们自己就先没了脑袋。就算侥幸下了手，如果不小心把皇上打成了白痴怎么办？那忘忧丹一吃，如果皇上该忘的没忘，不该忘的忘光光，那还不天下大乱？”
倪放最后道：“我哦这也不是没办法的事嘛。”
秦安无奈地道：“奴才没有埋怨您的意思，您犯不着唠叨这么多吧？”
倪放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成了碎嘴婆子了。”
他看似吊儿郎当的，心中的不安，并不比秦安少几分，他要考虑的比秦安更多。秦安毕竟是个内官，是个服侍主子的太监，他想的并不多，只要皇帝好就好了，至于什么江山社稷，什么黎民苍生，如果皇帝不出事，他还会分点心思考虑考虑，对于那些大道理，他也能听得入耳，皇上违背了圣贤所定的规矩，他也会劝谏一二，可是，所有的这些，都比不上皇帝的安康要紧。而倪放，他与皇帝再亲近，，再怎么在乎皇帝的安康，自古以来，从小到大的那些东西却是根深蒂固的，所以，他不仅想着皇帝怎么样，还要去想，万一皇帝真的有事，又该如何收拾局面呢。这储位之争，历来会大伤国家元气啊。
“秦安，你先会去吧，多留点神，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秦安应了，想了下，又问：“倪王爷，皇上神思恍惚，恐怕不便处理朝政，您留神安排。还有，后宫娘娘们，或者王侯们若求见皇上，奴才如何回应？”
“一律拦驾，就说皇上需要静养。”倪放顿时头大，没好声气：“皇上的病也不能一直瞒着，我会去找大臣们商议的。”有些只能继续瞒着，有些却不能不说了。
“那奴才先回宫了。”
秦安告辞走人，留下倪放继续烦恼。
事情还很多，很乱。
他再一次叹气，自己怎么如此命苦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