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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农历新年,以抓痒痒肉的小伎俩,胁裹着母亲乳汁般甘甜的诱惑在我心尖不急不慢滴答滴答响动,挠得我迫不及待想乘坐新年的翅膀,遨游在无限风光的吃喝玩乐的快乐时光里。

    新年的标志,是以杀猪开始的,对肉的渴望,延续了整个漫长的一年的间,眼看就要实现了,内心除了激动,还有就是非常激动。

    当然,杀猪是需要事先预约的,杀猪匠这门手艺,据说会危及到匠人的阳寿,可杀猪匠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道:“老子怕个球,把老子惹急了,阎王爷捅几刀子玩儿玩儿。”

    将养了一年的肥猪抬上长条凳,不管嗷嗷直叫的声音多么响亮,屠户穿着雨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喷薄而出的鲜血,收集在盛着清水的盆子里,从后腿处割开一条口子,用一根长长的铁棍施行皮肉分离术,屠户对着那条口子,卯足一股子劲儿,不久,猪肚皮就圆滚滚起来。

    有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猪,屠夫一刀下去,几个帮忙的汉子没能制服垂死挣扎的畜生,楞让它翻身下凳,嘤呀嗡的低沉吼叫且满地乱串,沿途洒下血染的风采,一大群男男女女与它做游戏似的,费劲巴拉捉拿归案,屠夫才“老子不信整不死你个畜生”,下手不再彬彬有礼。

    杀猪之乐在于那些猪下水等等,母亲升着柴火,炖上一大锅,招待匠人和帮忙的乡亲,我眼巴巴瞅着扑腾腾扑腾腾冒着口水直流的香味,猴急猴急地问:“好了没,好了么?”

    母亲捞出一块八九分熟的肉放在碗里,我迫不及待抓了起来,虽然烫得一蹦三尺高,我还是不肯撒手,满怀幸福和激动的心情,躲在门背后贼眉鼠眼、狼吞虎咽地吃着,恰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不过,他那个不烫嘴,我这个可是从嘴一直躺到脚心呢!

    百多斤的猪肉,自家剩不了多少,大部分是必须由父亲背到集市上去出售,

    再穷不能穷了孩子,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卖掉猪肉所得的钱,扯上二尺的确粮,裁缝将我转陀螺似的转一圈,丈量我的身板儿。

    新衣服就如同那些个不听我话的小伙伴,不是立等可取饿,我埋怨裁缝做事不麻利,耽误了我穿新衣服的时间,裁缝说:“小鬼,别急噻,过几天再来拿!”

    除夕夜的头等大事,是必须洗澡,母亲纳的布鞋和新做好的衣服才能得以在一晚上身。

    父亲负责烧水,母亲负责给我洗,站在一边是猪圈一边是粪坑的石板上,洗去旧年的尘垢,膝盖部位是要特别加以清洗的,据说,往后只要走到谁家,谁家肯定有好吃的东西新鲜出锅,这叫撞食,是好的兆头。

    可是,就有那么一年,不详的预兆却正是从遭千刀挨万剐的猪身上看出了苗头。

    二百多斤的毛猪,怎么也不肯束手就擒,杀了个半死,还将屠户小腿顶撞一番满地乱窜,可惜那殷红的血液,白白流失在土疙瘩地面,众人围追堵截,才将它生擒活捉,屠户刀走偏锋,所谓杀猪杀屁眼,各有各的招,我首次领教了。

    父亲背着一半的猪肉,剩下的一般做成腌肉、腊肉,并由此形成了惯例,我们一家三口向依然满怀对来年生活无限憧憬,向集市进军。

    白晃晃红扯扯的半扇猪肉,多少过往的看客投以称道的目光,对一头死去的猪评头论足:多厚的膘,准能卖个好价钱!

    父母亲心里乐开了花!十分不真诚地谦虚道:“喂得不好,听说要杀了,不肯吃食,瘦的不成样子。”

    在过桥时,母亲却从桥面上跌落到了河里,该死的木板桥,绳索连接处年久腐烂。

    黑发长长地飘在水面上,脑袋时而冒出来,时而沉下去,我吓得失去了主意,只能干嚎。

    父亲极快地跳入河中,猪肉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嘭先于父亲入了水。

    父亲大声叫着:“花儿,花儿。”

    母亲浮上来的停留的时间很短暂了,也许没有力气挣扎,几乎就要完全沉了下去。

    父亲一把抓住母亲,我看见母亲露出头,便大声叫着“妈妈”,可是父亲好一会儿都没有冒出头来,只有母亲游动在水面,我慌慌张张跑到河边,父亲终于出现了,嘴里呼一声吐出很多水,一点一点将她拖到了岸上。

    我哭着叫着跑到母亲身边,她十分虚弱地瘫坐在地上,脸色涮白,父亲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不停地用湿漉漉的衣袖擦拭母亲的泪水和头发,并扯起母亲的衣服和裤管拧去水分,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一边没吃饭似的软不啦嗒的拧,一边泪洒河边。

    母亲老半天才缓过神来,便不停地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胸口:“造孽呀,我怎么这么造孽哟!”

    “花儿,花儿,莫哭”,父亲安慰母亲的话语简单而干脆,“哭球个啥子嘛!”

    我是第一次听见父亲叫母亲为“花儿”。

    母亲姓游名花,我当然一直管游花叫妈妈,虽然在偶尔被妈妈揍得急眼了时,也以下犯上,才口无遮拦地大声吼叫:“游花,你敢打我。”

    父亲从没有直接叫过母亲的名字,更没有叫过“妹妹”呀、“亲亲”呀什么的,只是叫“娃他妈”,母亲当然也管父亲――杨圣文――叫“娃他爸”,我就像一个特定的符号,在父亲和母亲中间承担着昵称的纽带作用。

    父亲的一声“花儿”,母亲和我同时向别处看去,前后左右就我们三人,这时,我第一次见到了母亲眼中闪烁出的温存。

    肩负全家人幸福生活之使命的猪肉坠入河底不知所终,母亲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跌跌撞撞爬起来,就要冲进河里,去打捞注入了一年心血、寄托了全部厚望的猪肉。

    父亲拦腰抱住了母亲:“找死也不是这样子的噻!”

    打掉的牙往肚子里咽,父母叮嘱我务必把好口风关,切不可向外界泄露自家的糗事。

    不为外人道,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然而困难的却是话说到一半,我并没有说出事实真相,可别人已经明白了,咿呀喔的笑将起来,我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父母常言:人穷穷在心里!肉损失了,必然导致整个家庭财政预算紊乱,于是借债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情,也是不体面的行径,却是唯一可行的应对紧急情况的有效手段。

    吃菜咽糠,自己灶台前的事儿,那是秘密,虽然家家户户情况基本如出一辙,但面子事关重大,没钱也要打肿脸充胖子,恰如一个笑话:有户穷人,早些年宰了头猪,特意留下一块猪皮,每一次出门做工时,刻意用猪皮抹抹嘴,油光光的,令多少老少爷们儿羡慕他们家殷实富足,每吨都能吃上肉呢!据说,这块猪皮足足用了三五年。

    活人哪能被尿憋死!父亲开动脑筋,灵光一闪就指派母亲回娘家。

    舅舅家距离我们大约有十五千米的距离,由于路程较远,平时两家走动不是太多。

    一大早,我和母亲喝了两碗热乎乎的南瓜稀饭,便向着一个收获的地方走去。

    舅舅是他们村里的小学民办教师,有点儿地位,也有点名气,当然,更主要的是有点财气。

    舅舅家的房子都是用砖头砌筑的,傍山而立,不像我家是用黄土筑的,舅舅家有十来间房子,还用木头隔成楼层,放一把木梯子上下,我家只有三四间房子,表哥常说,翻个跟斗就到头了,漏雨是常有的事儿,屋外大雨,屋里小雨,盆啦碗的就搁在地上,接那些雨水。

    舅舅家左侧的一片地里,有许多果树,橘子、樱桃、苹果等等,山脚下一口近十多米深的水井,一路台阶直入水面。

    我和母亲到了的时候,迎接我们的依然是大黑和小白两只狗。

    大黑属于父辈,小白属于子辈,谁知道是不是父子俩,一点儿也不像。

    在这两只狗中,我特别喜欢小白,因为它小,可以抱起来玩儿,而大黑漭大一坨,没什么眼水,见了多少次面,给了它无数次吃食,可每一次都不如小白那么勤快、那么眼尖、那么大老远就能摇着尾巴、抬起前爪,恭候我们的大驾。

    小白“久旱逢甘露”似的,嘴里嘤嘤嗡嗡乱叫,抱住我的小腿直扑腾,我一把抱起它,它放肆地伸出舌头,落落大方地舔我的面部器官。

    吃着巧妇舅母做的莲花白烩面条,味道好极了。

    舅舅几句话早已经将母亲说得眼泪长流,表姐和表哥年纪都长我好几岁,拉着我问长问短。

    舅母说是不是打扬尘惹怒了灶王爷,或者家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忙支唤表姐去准备求神用具,说是给我们家看看。

    表姐先用干净的抹布将八仙桌认真仔细地擦拭一遍,力争作到一尘不染,然后,在桌子上撒一层薄薄的、白白的面粉。

    舅母取来筛子,从筛子中心空洞位置垂吊一把铁锥子,筛子上面放几个水果,用拆开了的口罩布将水果完全遮盖,

    表姐和舅母就分别站在桌子两端,伸出手臂,共同把持着筛子的边缘。

    我万分好奇地傍在桌子边缘,在我们那里,可没看到谁有这么强大的本领。

    请神呢!

    多么震撼的事业呀!

    我推动桌子,希望神快点到来。

    舅母急得眼帘漫卷,认为我冒犯了神的尊严,亵渎了她们的虔诚,便命令表哥将我拖去门去。

    表哥应该是懂行的了。

    我们便在门两边斜靠着,表哥伸出舌头,示意我保持安静。

    求神仪式正式开始。

    是怎么个念叨的?日子久了,记忆不太确切。

    大意是:“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快显灵;灶王爷,八只眼,请你来到我门前。”

    舅母和表姐一唱一和,手中端着的筛子随着有节律的吟唱微微晃动。

    灶王爷来没来,我没有看见,可深谙内情的表哥低声道:“来了,来了。”

    只听见舅母极尽温和之女低音,问道:“灶王爷,看看花儿一家运道如何?好就画一,不好就画二。”

    神仙只会写一二?

    那时,我没有弄明白的是,神仙怎么不说话呢?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神仙说的话,我们凡人是听不见的,同时,我也明白,作选择题,是连神仙都感兴趣的事儿。

    我紧紧盯着筛子,虽然看不见神仙的“尊容”,但是我要让神仙好好看看我的“卑容”。

    我不能肯定,筛子的晃动是人为的,还是神为的,居然如同毛笔书法抑扬顿挫,那尖尖的锥子在白白的面粉上写下了横看是中文的“一”,竖看是阿拉伯数字的“1”。

    表姐甜甜一笑,甜得发嗲地问道:“灶王爷,看看我表弟长大了有出息么?”

    舅母便甩头让我近前来,表哥拍我一掌,我们一起往前走,可舅母下巴上翘,将表哥撬到了门外。

    也许,灶王爷穿越过时光隧道,或者慧眼看透我的上下五千年,好一会儿后,筛子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我理解的是两个“一”,舅母和表姐非得说那是个“二”。

    神的大笔一挥不仅对我的人身构成了直接的攻击,对我的精神也造成了严重的摧残,我恼怒成羞,顺手操起一根丝瓜瓤,扔到了筛子上,并骂道:“狗屁神仙,大骗子,癞皮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短短的几秒钟,我是个“二”还动手殴打神仙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家风雨”了。

    表哥真是个快嘴小男人!

    母亲和舅舅从外婆的墓地回来了,表哥一副奸细、卖国贼样子,指指点点,大老远就叽叽歪歪出卖了他的兄弟。

    表姐先是将我诓骗住,乘机一把紧紧箍住我,舅母扬起一个黑不隆冬的铁锅罩在我头上,母亲恰到好处地递过来扫把,并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不懂事的娃子,往死里打。”

    一场公然滥用私刑和没有合法手续的审判有声有色展开。

    虽然三位大人、两个小孩都与我划清了界线,我却突然想到,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一刻,小白的灵魂附体了,我大声叫着“小白”,并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着表姐的胳膊不撒口。

    小白果然两肋插刀之大义,盘绕在我的脚边,替我抱不平,俨然有了绞尽脑汁劫法场的意思。

    表哥告诉我,灶王爷给我算的那一卦,是额外的附加题,当不得真。

    舅舅也解围道:“威娃子,小白就嫁给你了!”

    我才不拿小白当媳妇儿呢!小白是我哥们儿!

    表哥道:“那是公狗,我姐姐给他做媳妇还差不多。”

    表姐就红着脸,用力扯表哥的耳朵。

    我也常常扯着小白的耳朵,让他消除对陌生环境的恐惧感,尽快适应新的生活。

    小白易主,从此,我的游戏里就多了一份乐趣。

    我告诉他:“以前你有吃有喝,现在可要自己找吃找喝了。”

    我有意将他训练成一只超级警犬,常常扔一只鞋,让他去给我叼回来,小白总能圆满的完成任务,父母说狗鼻子可灵了,我就刨个坑,将鞋子埋起来,小白费力在埋藏鞋子的地方叫着,前爪不停地抓刨,并抬头看我,似乎说:“格老子,跟我玩儿,嫩了点儿。”

    我不知道小白为什么听得懂人话,可人为什么听不懂狗话,小白满肚子的话汪汪汪地对我讲出来,我总不是很明白,急得小白团团转,两只爪子在脸上划拉几下,算是嘲弄我。

    小白很懂事,我有时故意将自己的饭碗放到他面前,他最多舔舐一半,总会给我留下一半,父母阻止我这样人狗同食的行为,但再大的困难也阻止不了我与小白的两情相悦。

    多年以后,我都会想起小白,有诗歌为证

    标题:《对一只狗的怀念》

    躺在农家小园的泥土地上

    我数它的虱子,它翻卷我的眼

    说着,笑着,叫着,平等交流

    炊烟飘过四季的饭菜

    我们一起期待五谷丰登

    ……

    从家到学校,小白默默跟着我,千里送君,终有一别,我狠狠心,捡起土块,撵他回去,他含情脉脉地目视我许久,我恋恋不舍,也是一步三回头。

    放学归来,我谢绝了自己好大喜功的英雄形象,抛弃了昔日的玩伴,对小白的牵挂超越了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思考。

    多好个日子里,我们朝夕相处,吃不饱的时候,我一番酝酿,大便成了他津津有味的美食。

    可一个寒冷的冬天,小白送了我一程又一程,我无论怎么撵他,他开始返身回跑一会儿,等我继续前行,他却又在我身后出现了。

    一直送我到了学校门口,才悻悻然回去。

    可是,这一别成了永诀!

    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小白就这样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有的狗虽然活着,可他已经死了,有的狗虽然死了,可他却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

    一条狗,送我上学迎我归来

    聚散,翘盼的瞳孔

    燃烧时光的碎片

    语言,多情的蜜蜂

    在记忆的天空已无花可摘

    我相信我的小白依然健在!为此,我发动班里的骨干力量,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成员,加入到寻找小白的队伍,几天过去了,却活不见狗,死不见尸,我诅骂了几天:“谁吃了我的小白,谁的嘴就烂的跟猪圈板一样。”

    烂嘴的大有人在,可都没有到猪圈板的程度,梦中的哭泣,生死两茫茫。

    母亲见我的魂儿被狗勾了去,安慰我说等谁家的狗下了崽,抓一只来就行了,我不要其它的狗,让父母也去找小白。

    父母终于找回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却不是我的小白了,虽然很快我就跟新的小白打成一片,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新的小白也失去原来那只狗的灵性,只顾自己吃喝玩乐,

    小白,天堂好吗?

    我差一点也跟着小白进了天堂,不是他们初出江湖,就是我命不该绝。

    全体社员大会的召开是生产队里集思广益、图梦大计的时候,参加会议也是计算工分的,一个星期天,父母丢下我,前往队长家开会。

    我在自家院坝里翻了几个筋斗,便趴在屋前的核桃树上玩耍。

    远远的,一个声音高叫着:“小孩儿,小孩儿。”

    我不敢肯定,这个“小孩儿”就是我,再说,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我从树上下来,两个陌生的人已经站在我家的院坝之中了。

    天啦!我看见他们的地方,距离我家少说一千米,而我从树上到我家的院坝,最多一百厘米,我完全可以肯定,这种速度比我的小白还胜略胜两筹,我几乎把他们当作孙猴子的徒弟了。

    “小孩儿,整点儿水来吃吃。”

    “小孩儿,一个人在家呀?”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我靠拢。

    农村人家,单门独户,最近的邻居也有好几百米之遥。

    喊叫只会提升他们的邪恶本质,适得其反。

    我退后几步,靠在磨盘前,道:“没水了,你喝个屁呀。”

    “哎哟,这小孩儿挺逗的,”其中一个高个儿说。

    “那你去拿只碗,我们自己打水。”那个矮个儿说。

    我始终不敢让他们靠近我,只因为,那时,队里一个女孩子,被人贩子拐跑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我一门心思寻找脱身之计,真是计到用时方很少哇!

    拒绝他们一切的要求,我必须这么作,将自己置于光明和广阔的空间,才有脱身的机会。

    两人用下巴交换了思想,兵分两路,向我展开围剿。

    人贩子!

    狗急跳墙,我杨威急了,就地一滚,沿着院坝前的斜坡滚了下去。

    恰巧几百米外的邻居男主人出来了,目睹了惊险刺激的一幕。

    “威娃子,你干啥子呢?”男主人道。

    “有人。”我想说有人贩子,其实不用我说,大人们的意识里,早早地烙印上了陌生人都当作人贩子看待的定律。

    男主人对两人道:“你们是收购生猪的吧?到我们队里去吧。”

    两人还真的跟着男主人去了,所幸我摔下去并无大碍,爬起来,跟着他们一路走到了队长家开会的大院坝里。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

    活该这两人倒霉!

    几个男爷们儿稍加盘问,失去了耐性听他们解释的众人,拳脚相加,直打得两人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本着坏人没有受到教育不放过的原则,两人被扒光了衣裤,只剩下一个遮羞的内裤,果然,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香帕、小药瓶等等的东西。

    人贩子当即被吊在树上,忿怒的人们差点儿将他们开膛破肚了,特别是我的父亲,操起一根扁担,给了他们每人一顿臭揍,我母亲联合广大妇女同志,在嘴里团足了唾液,噼里啪啦吐了他们一身。

    打得差不多时候,队长说:“各位嘴下留情,手下留人,别弄死个屁了。”

    人贩子被队里几个壮劳力移交到了乡里,物证、人证俱全,只是不知道他们的下场,估计好不到哪去。

    乡亲们对我刮目相看!

    后来我才听父母讲,要是被人贩子抓去了,他们很可能把我的心肝脾肺肾挖出来,卖个相当了得的价钱,特别是我奶奶,勒令我父母加强对我的监管力度,要是我少了一根头发,决不轻饶他们。

    在我的记忆深处,奶奶的印象并不完整,因为老人家去世较早,我还没来得及在脑壑沟里形成意识的皱褶,但有一件事,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奶奶在封建思想的残害、洗礼之下,保持着缠脚的遗风,当奶奶背起《三字经》、《女儿经》来唱戏似的好听。

    奶奶同二爸他们一起住,距离我家尚远,奶奶对我比较疼爱,,总是藏一点糖果什么的,等我登门时特地从箱子地下翻出来,替我剥去糖纸,塞进我嘴里,所谓“隔代亲,格外亲”,当真一点儿没错。

    也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在家里,我对母亲发脾气,甚至动手与母亲厮打、对骂,有一次竟然将母亲的牙用板凳敲掉了一颗,奶奶获悉后,小脚一路颠簸,当即责令父亲将我绑在树上,拔下裤子,用棍子狠狠地鞭打我的屁股。

    父亲挥动棍子,打了几下,奶奶对父亲道:“打不死的,用点劲儿。

    奶奶的命令是摆在第一位的,无论对与错,父母都绝不说反对的话,只有遵照行事的份儿。

    棍子一下重似一下地敲打在我的屁股上,我已经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嗓子哑了,奶奶并没有让父亲住手,父亲只好硬着头皮,全力以赴。

    母亲拉着奶奶的手,扑通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妈,孩子错了,我们已经打过骂过了,要打你打我吧。“

    “这娃娃都被你惯使坏了,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小时不教育,大时搬不着,没一点规矩,杨家哪能容下这样的逆子。”

    奶奶想甩掉母亲的纠缠,移动双脚,母亲跪行哭诉,然而父亲的棍子依然在奶奶密切监视下大刀阔斧向我屁股揍来,我眼冒金星,从开始的“别打了,我错了”,到后来只剩下抽抽泣泣,“打死我算了”宁可壮烈牺牲,也不讨饶。

    走过路过的乡亲们,现场说法,给身边的孩子威慑,人们劝慰老人,孩子懂什么呢?

    “棍棒地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奶奶的名言,在我身上运用。

    我的屁股流出了鲜血,我能感觉到屁股变得十分硕大,如同一个火盆扣着。

    奶奶的赦免令终于下达,一群人将我抬回床上,我趴在床上,听着耳边关于伤势的同情言论,母亲用湿毛巾替我擦拭血。

    医生赶来,碘酒和消毒棉球在屁股上冰凉游走,一个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医生道:“啷个下得起这狠手呢。”

    医生开了一个礼拜的青链霉素,外加药膏,刚开始两三天,医生还一天两次打针,可后几天,却将一天的药剂量一次性注射入体内,哮喘伴随抽搐,突然间分不清自己和家人,母亲终于爆发了一个农村妇女耍泼的本领,找上奶奶,扬言要是我死了,她就撞死在奶奶面前。

    父亲被一向逆来顺受的母亲变态举动大动肝火,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对一个老人耍脾气。

    父亲和母亲,他们也许是第一次砸桌子摔锅碗,连粗陋的门板也被父亲踢出大窟窿。

    母亲说日子没发过了,嫁到杨家就没过一天舒心日子。

    父亲说当初瞎了你的狗眼。

    我躺在床上,动弹一下万箭穿心之痛,父母复仇般的对决,我只能用哭泣表示中立,虽然我希望母亲一刀劈死父亲,当我更希望父亲一刀劈死奶奶。

    自我受伤后,母亲就跟我睡,吵闹后,母亲断然不愿与父亲同塌而眠,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一个晚上,裸着的父亲将母亲死乞白赖地弄到床上,一阵  的活动,让我体会到,父亲一定又是在殴打母亲了。

    可那晚之后,两人消除隔阂,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母亲没去干活,挣工分的重担父亲肚子承担,闲下来,将毁坏的东西修修补补。

    足足半个月,我吃喝拉撒睡,只有一个趴着的姿势。

    母亲每一次上药膏,都埋怨父亲:“不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硬是往死里打。”

    母亲自始至终再也没有责怪奶奶的言论,父亲道:“我有球的法子,谁让你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给父母带去的痛苦太多了,我自认为自己确实太不争气,棍棒之下,我渐渐变得收敛起来,尽量依照父母的旨意行事。

    学校里,我们开始接受新知识的熏陶,每一个生产队的大人孩子们都能感受共产主义的优越性。

    “新乐园”是老师强加给我们,老师要求我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天赋,天马行空去想,将人民公社新乐园的灿烂未来展现眼前。

    可惜,我们这一帮泥腿子的后代,只能局限于穿件新衣裳、吃上几片肉的简单重复,实在有损新乐园的四射魅力。

    “新乐园真正强,四面八方是楼房,有大学有工厂,公园街上百花香,柏油马路明又亮,汽车穿梭排成行,有电影有戏院,劳动以后去听唱,冬天室内有暖气,夏天开开电扇乘乘凉,生活真是大变样,万年幸福乐无疆。”

    “人人进入新乐园,吃喝穿用不要钱;鸡鸭鱼肉味道鲜,顿顿可吃四大盘;可以吃水果,各样衣服穿不完;人人都说天堂好,天堂不如新乐园。”

    这样的顺口溜,确实让我们这些单纯的学生们欢欣鼓舞,虽然并不懂得其间所表达的内容,只那句“鸡鸭鱼肉味道鲜,顿顿可吃四大盘”流传开来。

    为了迎接人民公社的到来,学校特定专门教我们唱了几天歌曲并放假三天,以示庆贺。

    母亲不再下地同男人们一道干活,她跟许多女同志们,主要任务就是将各家各户的猪通通赶进队里新建的偌大的一个养猪场里,负责给猪打猪草、煮猪食,另外,在离养猪场不远的田埂上,一排排新开辟出来的锅灶,沸腾着免费的午餐。

    有了免费的午餐,社员们的干劲超过人类的极限想象,“一天等于二十年”。

    我和同学们奔跑在队里的广阔田地,真正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共产主义”生活,我们期待一觉醒来,老师教过的顺口溜中的东西全都实现了。

    早上还是那个早上,乡村还是那个乡村。

    劳累了一个上午的汉子们,接过自己女人递过来的饭菜,肚皮撑得溜圆溜圆。

    每一顿午餐前,队长都要宣讲一番:“啊,啊,这个,吃饭不要钱,赶明儿穿衣服也就不要钱了,后天个,啊……”

    午餐问题科学而圆满地解决了,虽然没有几盘子几大碗,然而一个生产队的老少爷们儿,乌压压一片人围在一起吃饭,倒也热闹,吃得快的壮汉,三碗下了肚,小媳妇们一碗还在慢条斯理家长里短。

    可是晚餐却成了麻烦。

    胆子大一点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午餐卯足劲儿胡吃海塞,提前将晚饭都灌进肚了,胆子小一点的,只能吃一碗看一碗,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没能长一个储藏间。父母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脸皮厚一点,吃饭囫囵吞枣一点,赶快点盛一碗,端回家来作晚饭。

    那时,自己自留地的蔬菜由姓私改成姓公了,连锅碗瓢盆都拿到了队里,作为公共财产,谁也不敢冒着抵制新乐园的惠民政策而暗自升火做饭,即使要做,也必须是到后半夜了。

    晚餐自家的烟囱里是不能冒出炊烟的,否则,被纠察分队的同志们纠察到了,祖宗八代的脸就丢得一干二净了。为了保存祖宗的颜面,多少人家只能饿着肚子,孩子们从自己地窖里捡出几块红薯,洗干净充饥。

    “白天放开裤腰带,晚上勒紧裤腰带”,人的肚子就像一个气球,只不过气球里填充的气,而肚子里装塞的是大小便,吃得多拉的多,吃得少拉得少,所以,吃得再多等于白吃,统统排泄了,只是给自家的茅厕里多填了一堆无机肥,这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差不多,但从小媳妇嘴里吐出来,我总觉得实在不雅。

    乡村的夜晚是煤油灯点燃的,静谧而恬淡。

    飘着黑烟且昏暗的油灯下新添不久的高档家用电器――红灯牌收音机――舅舅送的,说可以了解国家大事,叽哩呱啦扯长了我们一家三口的耳朵。

    我豪情万丈地背诵老师教给我们的快板,配合收音机的说唱艺术:“出门坐上电汽车,到处花香真喷鼻;室内室外公路电灯化,有事摇摇电话机,定时广播有喇叭;饭前饭后开开收音机,北京上海好戏随便听听它。”

    父亲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只能听个声儿,不能看人影儿。”

    母亲说:里边的人跟我们说话,我们听得见,我们跟他们说话,他们听得见么?

    我以自己独到的见解披露了头版头条爆炸新闻:人躲在壳子里呢,当然听得见我们说话了,不信?拆开了就能看见。

    我们谁也没有那个勇气打开盖子,万一里边的人出来了,管我们要吃要喝,麻烦就大了。自己尚且吃不饱,那匣子里人多着呢,供养不起。

    突然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将我们的收音机吓得吱吱嘎嘎响了起来。

    “又是哪个遭刀的!”父亲嘀咕一句,屁股离开凳子,突然对我说:“让里边人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母亲道:“多管闲事!有本事你也去弄些个回来呀!”

    我有些听不懂父母的谈话,但心里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三更半夜,我一觉醒来,父母的床上了无一人,微弱的油灯灯芯静静地燃烧。

    我连叫几声,四下里无数魑魅魍魉嘻嘻、哈哈将我包围。

    我努力地悄悄拉动门,屋里门闩开着的,可外面的门鼻儿肯定挂上并锁住了,我靠在门上,先前贴在门上的野鬼便跳到我头顶上。

    鬼怕光,我赶紧弄一些包东西用的牛皮纸,在屋子里小片小片点燃,每一次,牛皮纸燃烧后的灰烬轻轻飘动,都像勾去我的三魂七魄,我只好一骨碌藏身床底,浑身直打哆嗦。

    “噗噗噗……”

    “咯咯咯……’

    “嘭,哗啦……”

    我想: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我,也别让我被鬼给缠上了呀。

    听到了开门声。

    “我命休也!”

    出现在屋里的,却是父母大人!这一刻,他们是那样的必不可少,是那样的举足轻重。

    “威娃子,威娃子。”母亲发现我不在自己的床铺上,而他们床铺上也不见人,母亲着急地叫了起来。那堆灰烬在母亲走路生风的脚下,飘起几片黑点。

    我嘴巴长了半天,却发不出声,两腿麻麻的颤动。

    “说风就是雨,非要今晚,这下……”,母亲没说完,看见父亲将我从床下拖了出来。

    父亲没顾上我的魂也飞了魄也散,拿着油灯就要离开,我慌慌张张跑到前面。

    他们弄回来了几颗树,每一颗树都有五六米长,上面还有枝叶。

    我们将树全部弄到猪圈里,吓得那头小黑猪“嗡嗡”不安地躲闪。

    我拍着猪的背,试图让他安静,母亲却让我掌灯。

    关上门,父亲取来砍刀,我提在马灯,他们将树的枝梢剔除干净,截成很短的柴火用,堆在猪圈一角,而将树干,足足有我两条腿合起来那么粗,架到猪圈上方的梁上,再用塑料薄膜覆盖住。

    原来父母是贼!

    自家自留坡上的树被别人偷砍,总会找别人的自留坡将树砍回来,特别是队里集体林中的树木,成为月黑风高夜晚,人们首选的攻击目标,虽然护林人会巡逻,可老虎也会打盹的时候,四面都是路,防不胜防,就连那些幼年树丫,也不放过。

    将公家的东西捣腾进自己家,反正公家放在那里也是浪费,花点自己的力气,据为己有,物尽其用罢了!

    哪个谁咋说的?读书人窃书不算偷!

    父亲说:大家都在偷,公开的秘密了,没有被逮住,就不是偷。

    我和胡言的行为本应该算是公开的秘密,不幸被逮住了,便成了小偷,在生命成长的轨迹中,添上了不可清洗的一笔。

    放牛是农村孩子的必修课,那时,耕牛作为一种重要的劳动资料,弥足珍贵,不是每一家都可以拥有的,就像那是我亲见的孤寡老人总是在三四个子女间来回奔走,按月供养,耕牛也照这样的供养方式,几家人按月轮流饲养。

    轮到我家饲养时,有空的时间里,牛成了我的另一个伙伴,骑在它的背上,得儿驾、得儿驾,快乐逍遥。

    放牛是不计路程远近的,我和胡言一起放牛,牛走前来我们走后,那畜生,没出过门似的,将我两带到了另一村子。

    牛低头吃着路边的青草,不是偷吃几口就进地里的红薯藤,我和胡言地边勒牛,训斥它们目无王法的自由散漫。

    然而,青青红薯藤却大大地挑起我们口腔和肠胃的条件反射,我两一合计,他放哨,我掏红薯。

    原本物尽其用的正当行为,却被一妇女同志发现,极其热心地将我们的牛拴在树上,却把我们当牛一样赶进她们村里队长的家中。

    汪汪汪,汪汪汪。

    柴门闻犬吠。

    队长夫人迎着犬的吠出来,在我们和狗之间形成一道屏障,两个女人唧唧唧、哔哔哔,女人说:“老老实实卧着。”

    我和那位便真的卧在地下,出来的队长和两女人笑得差点儿背过气。

    女人身后的狗跑到一边,躺了下了,队长说:“让畜生卧倒,你们卧倒爪子?”

    我们抬起双手,站了起来。

    队长听那女人添油加醋说了我们做贼的细节,对我们说:“两位娃子,是学生娃儿嗦?”

    我毕竟有些英雄气概,可是一到了陌生环境,半点不由人了,似乎自己换了一副面孔,没有抵抗的余地。

    我回道:“对头,学生娃儿。”

    “爪子偷红薯呢?”

    “我们渴了。”

    “渴了就偷红薯?没钱了就可以偷邮局了?”

    “我们还没吃呢?”

    队长让他老婆给我们一人端来一大碗水,我们俩见到亲爹妈似的,抱着大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队长将两个碗收好,递给他老婆,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学过没?”

    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幸亏你给我们了这个东东。

    “学过,学过。”我俩异口同声道。

    “背两句。”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

    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

    ……”

    “好的,好的,第二那个再唱一遍。”

    我们行动听了指挥,齐声又唱了一遍“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队长给我们讲了一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基本内容的大致来历,并告诫我们,要做毛主席的好孩子,末了,给了我们两个胖乎乎的白皮红薯,赦免了我们犯下的不耻罪行。

    我们无限感谢队长,我们无限痛恨那女人,感谢与痛恨交织中,我们故意将牛赶进红薯垄上,牛低头就享受那鲜嫩可口的时令蔬菜,心里也恐惧到了极点,牛吃两口,便牵着牛鼻子上的绳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地走开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好一段时间过去了,我们再也不敢踏进那个村子半步。

    转眼我们升入到了小学四年级。

    原来一直教我们的老师,在一次打柴过程中,从一颗柏树上摔了下来,断裂了坐骨神经,虽然作了神经吻合术,事实证明,手术失败了,他的一条腿从此瘸了。

    在他受伤后,新来的老师来自村里川剧团,邓爱国,男,大小生演员,当年二十五岁,已婚。

    村里的川剧团由来已久!农闲及节庆日子里,唱几出戏,既丰富了广大劳动人民的业余文化生活,又加深了个生产队之家人员的交流往来,有利于一个和谐、安定的村组环境。

    邓爱国的教学模式别具一格,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另类。

    他总是将备课本夹在书里,上课时从不见他打开,讲课跟唱戏一样,声音磁性而浑厚,他时而从讲台连说带跳就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然后,绕道从最后一排又连跳带说地回到讲台。

    我们学校的老师,总是从一年级带起,一直负责到小学五年级毕业,语文、数学都是他一个人全部传道授业解惑,当然,像先前的那位老师,就另当别论了。

    数学课上,他将书本上的例题无一例外总要作些改动,害得我们这些习惯照本宣科的传统模式下的学生,思维赶不上趟了,常常都有学生举手发言:“老师,你讲错了,书上不是这样的。”

    课间时光,除了雷打不动的第一套广播体操,剩下不多的一点课间时间,他组织自己班里的学生,教几句高腔,同学们乐得脸跟猴子屁股似的,其他班级的学生特别羡慕邓爱国老师,也围拢来,旁听一二。

    为了迎接他接手我们这个班级以来的首个儿童节,他特别策划了一场戏剧演出,我和另两位同学被提名候选最终顺利通过全班公投,选取的剧目不太记得了,但其间我们表演的那一折至今记忆犹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