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两个字,贯穿我生命的绝大部分意义,比法律条文更具权威性,而我的话,全然是放屁,即便说得意味深远、哲理昭彰,不亚于名人名言,只可惜草根永远是草根,是被践踏的对象。
当然,不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一顿板子、两记耳光、三天四夜都心有余悸。
于是,我幼小的心灵开始过早地向成熟的方向发展,并从肉体的累累伤痕中和心灵的阴影角落里摸索出吃一堑、长一智的骑墙文化,每一个年龄段,听不同人的话,每一件事情成败,行动权在我,而话语权不为我所有。
高举“吃一堑、长一智”的伟大旗帜,委实给我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及无上的荣光,父母脸色也四季如春,别的家长简直将我当作他们子女的楷模来猛烈抨击自己那“不听话的兔崽子”,老师不拘一格降人才,公然破格提拔我为一班之劳动委员,要我永远活在广大莘莘学子心中,并号召他们务必四体勤健,有条件也要服从,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服从我的召唤。
嘿嘿!怎么越说越来劲儿了!
老婆说:切,打住打住!陈谷子烂芝麻的东西了。
老婆还说:那又咋的,从前狗模人样,如今人模狗样。
老婆说啥就是啥!患难夫妻百事恩嘛!
我每每夜半无人私语时,满脑子就一个疑问:我特别不明白现在这是怎么啦,都说失败是成功他妈,可我扳完了十根手指、十根脚趾,妈多得算不过来了,却依然不见成功。
丫丫就一脚,我才大梦惊觉。
幸好我没扳指头算数不过来的美女,否则,指头就变成砍头咯!
丫丫是谁?反正也没多少人看我写的小说,就算有海拉拉多的人看我的小说,我相信,读者诸君都是高素质的人,不会告我黑状吧?
丫丫本姓李,单名一个?字!
要是不认识她,说不定到现在,我也不认识这个文武贝。
“丫丫丫丫丫丫。”有事没事,我乐得跟巴结顶头上司一样,努力且勤奋地将出土“丫丫”二字叫响得跟国宝“咪咪”一般。
说实话,能娶到丫丫作老婆,上天有好生之德呀!
认识我也认识丫丫的,都对我说:狗日的,一朵鲜花被你这坨牛粪糟蹋了;
认识丫丫不认识我的,都对丫丫说:你老公一定仪表堂堂,体态魁梧吧;
既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丫丫的,大街上回头率里夹杂着羡慕:这父女俩蛮像的。
我那个气呀!
我不就是长得成熟点儿吗?不到三十,乍一看:四十冒尖儿,五十挂零,胡子拉碴不正是爷们儿的阳刚吗?
老婆就要刻意雕琢我,理由很简单:给自己丢脸没关系,别出去污染环境,行不?咋的啥衣服往你身上一穿,就走了样呢?
我也不知道,衣服认人呢。
名人像我这样叫不修边幅,不是名人的我就叫邋里邋遢,那是遥远年代的故事,而今眼目下,人靠衣裳马靠鞍,不打扮得周武郑王的,谁甩你!
人收拾得伸抖点儿,比那啥都强。
鄙人姓杨,木字杨,单名一个威字,威风的威。
仅这个名字,丫丫就不止笑过千万次,非得让我改,要不改姓,要不改名,可这姓名来自父母,作为子女岂有擅自改动之理!况且,此杨威与彼阳痿绝非同一码事儿,经过无数次不遗余力的千锤百炼,丫丫证明了这个威确实不那个痿,才信心百倍地表示:听着多别扭,不过听习惯了,也没啥!
我是“生长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世代显赫且典型的贫农家庭。
据民间广为流传、喧嚣得沸沸扬扬的惊世骇俗之奇谈。
我呱呱坠地当晚,龙吟虎啸的我的哭泣声引起方圆数十里雄鸡争相啼鸣,喔喔喔,哇哇哇,我和鸡有了长时间的对话,子夜的星空突然乍现日月齐辉、阳光与星光共同普照大地的壮丽景观。
这种壮丽景观足足持续了三十秒多一点,据官方的统计数据表明,是夜,超过五成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共同见证了这场千年一遇、万年一遇的壮丽景观,以致多年以后,那张被有心之人拍摄下来的珍贵黑白历史照片,成了收藏爱好者风追浪涌抢购的对象,其价格每天以光速的增进速度变化着。
听党的话,跟党走,我的父亲高瞻远瞩。用科学的发展观和马列主义的先锋思维,预料我必将如同帝王将相,因着这般古怪而离奇的天生异象,完成光宗耀祖的重大历史使命。甚至整个中国的崛起、民族的振兴重任责无旁贷必将落在我的肩头。
但我的母亲可不这么想,帝王将相虚无缥缈,民族振兴任重道远,母亲分辨不出异象之真谛,吉兆凶兆全然没个数,常常急得阿弥陀佛,这娃娃是人还是鬼呀!
母亲没有父亲根深蒂固的党性原则,总是容易为旁人的意见、建议和流言所左右。
当别人说我是妖孽投胎的时候,母亲潸然泪下;
当别人说我是福星转世的时候,母亲乐不可支;
当别人说我是……
……
我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也没有表现出有别于他人的天才、神通,只是无数泥腿子后人的一个小娃娃,母亲才放下心来,不再苦思冥想那些异象的现实后果。
童年的记忆,总是在那个小山村广袤的田野和辽阔的水域中,欺负小朋友及被小朋友欺负所留下的快乐时光里,反刍当年异想天开的勇敢者游戏环节下,头戴柳枝条编织的帽子,记忆忧新那句我常说常新的铮铮宣言:你的,小鬼子的干活,我八路的,代表人民群众,枪毙枪毙了你的。
被我用弹弓、铁环、石头土块之类的战争武器就地正法的小朋友多了去了,我始终是正义的化身,我一个不高兴,就能洞察入微地发现打入我方阵营的恐怖分子。
我们的组织机构很简单,同村的八个小屁孩儿,最初仅限于男性,在我的号召下,在其他七人的共同参乎下,成立我们的专业突击队。
当然,突击队队长非我莫属!
队长我的铁腕统治,不由得他们为所欲为,有意见可以保留,但绝对不能有丝毫对我权威的挑衅。否则,拿不出我垂涎三尺的糖果啦、连环画啦,我会六亲不认,棒喝加开除,直到他们跪地求饶,山呼海叫“为杨老大服务”,我才心满意足,收回成命。
跑几十里地,看一场露天电影,记忆最深的、也是被大伙儿津津乐道的影片名,只有一部:英雄白跑路。影片的主要演员,就是我们这一群执着的电影发烧友,故事梗概就是,一群执着的电影发烧友怀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流血牺牲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无畏精神,奔赴遥远的山区,顶着蛇林狗雨的猩猩狂吠、嘶嘶叫嚣、冒着荆棘刺破皮肤沟坎摔破嘴唇的艰难险阻,遇河趟河,遇山翻山,到了目的地,才知道人家根本不放电影,我们这些演员便同仇敌忾,声称以后八太大轿抬我们,大爷我们也不乐意来了。
当然,我们满腔的愤怒是必须要化为拳脚的,一片片菜地、一树树果子、一穗穗麦苗或玉米杆的都是我们殴打的对象,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让这些比我们高大的、数量多于我们的窝囊之辈乖乖俯首称臣,我们用现世现报的实际行到告诉他们:惹我们生气,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
哼!
可以想象,这样有组织有纪律有规模无计划的行动,只有我――杨威――有绝对的资格导演。
当我不在的时候,有一个人可以勉强替我履行在我授权范围内的队务,他就是胡言,但重大问题必须经过我审核、允许。
然而胡言的领导才能却不敢恭维,我很不放心将这么一个组织交给他管理,于是乎,我仰天长叹:老天啊,给我力量,给我像样的左膀右臂吧!
为了提升自己队伍的档次及突出个人威严,我给自己的队伍取名叫“马路英雄”,所有“马路英雄”的成员都得管我叫“老爸”,“杨老大”这个带有黑帮味道的称呼从此宣布退出历史舞台。
我常想,我们这个队伍都是些光杆司令,不行!这是看完《红色娘子军》给我的幡然启示:老子的队伍也得扩编,招收巾帼英雄。
第一个目标就锁定在胡言妹妹――胡艳的身上。
胡言家距离我家大概几百米之遥,我俩被大人们揍得鬼哭狼嚎的声音常常彼此相闻,并以此为快感,当作新闻头条在组织内外广为传播。
之所以对胡艳情有独钟,不仅因为她比我们小,而且还因为女孩子物以稀为贵,我们视野之内可以为我们所用的女性凤毛麟角。
胡艳小不拉叽的,头扎两根羊角辫,身穿花格粗布衣,脚蹬褪色解放鞋,走路连跑带颠,说话细细甜甜。
听说家长们懂得生男生女的秘诀,那个年代,生个男婴是捉襟见肘的艰苦岁月多数人的迫切渴望,不亚于今天酒足饭饱的些许大人物对二奶的强烈需求。男孩子负责一个家庭传宗接代的神圣使命,而女孩子终归是别人家的人,一旦泼了出去,小棉袄的温暖程度大不如昔。
起初,胡言很不赞成他妹妹的加入,我那时已经懂得:上阵父子兵,打战亲兄妹的革命道理。
我告诉他:不把你妹妹带来见我,我们谁都不跟你玩儿。
胡言就默许了。
在新人入伍的那天,庄严的宣誓仪式结束后,我从裤兜里掏出一颗将化未化的糖,高高举在手中,道:“随我者昌,逆我者亡。今天,我将这颗象征着马路英雄最高荣誉勋章颁发给我们队伍中第一个未来的女英雄。”
刷刷刷!掌声。
哈哈哈!笑声。
哗哗哗!尿声。
我们将细沙、稻草,不停地扔向胡艳,胡艳躲多远,我们就追多远,小不拉叽的胡艳就呜呜呜边哭边跑,我大义凛然地对胡艳说:“怕死不当马路英雄!我还要你作我的压寨夫人呢!”
“嗬嗬,嗬嗬,我们有新妈妈喽,我们有新妈妈喽!”
“嗬河,嗬嗬,老爸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言远远的杵在后边,瘪着嘴,将裤子脱到脚后跟,使劲儿地挤出一股尿水,并作横向移动,却不时偷偷回头眼睁睁看着我们用自己的方式欢迎新人的到来,那每隔三五秒掉落的晶莹剔透的珍珠泪,淹没在臭烘烘的尿液中。
我们仰天大笑,放声高歌。
胡艳捡起地头里的一颗花生,跑到胡艳身边,对妹妹道:“不哭了嘛!”一边说,一边将捡来的那颗花生拨了,两粒花生仁亲手送到了胡艳嘴里,胡艳破涕为笑,道:“我才不叫他老爸呢!”
可惜,没有照相机记录下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也没有相关文字记载这一划时代意义的历史时刻,今天回忆起来,许多细节怎么也想不起,我不得不为中华儿女失去这样一个可歌可泣的历史资料而黯然伤神。
我们这样的组织,很快就被定性为非法组织,家长们联合执法,将我们一锅端了,因为组织中几个成员马上要升入小学,去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因为总有组织成员受伤,我却不忍心自己建立起来的部队,就这样瓦解,不顾父母的严重警告,立下军令状:放学回来招旧部,田间地头乐悠悠。
自古百姓爱长子,皇帝爱幺儿,我既是长子也是幺儿,子和儿在农村,特别是那个多生儿子多享福的岁月,是多么引以为豪的大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是父母不愿再给我添个弟弟或妹妹,他们当然乐意多劳多得,那享福的念头全押在了一次次劳而无功的努力上,母亲一次意外的宫外孕后,便彻底失地去了生育能力。
我是在母亲的背篓里长大的。
在父母亲的眼里,我永远是他们牵肠挂肚的小可怜,但在我看来,我却永远比不上那微薄的几个公分,公分是可以换来些糊口的进帐,而我,惹事生非还得让父母提着我这个人挨门逐户给别人道歉、赔偿损失,这让我觉得太不公平,我们的快乐总要有人做出痛苦的牺牲,何况,我们所采取的暗合轮流快乐制,不是一成不变的欺负一个人。
到了上学的年龄,我和另外几个原班一帮马路英雄的人马都进入到了大队里简陋的小学,教我们班的只有一个老师,语文、数学全来,每一学期的学杂费似乎二三元,可就是这两三元,自己母鸡下的蛋我是无福消受,统统积攒起来,在公社逢集的日子,母亲就带上我,步行十好几里地,卖给“城里”那些油头粉面、周武郑王的人儿们,作为对我的奖励,常常是一颗盼望着盼望着也来不了的水果糖,如果我可以忍痛割爱,换本小人书也是可以的。
在那个半农办读的岁月里,我们面对马恩列斯毛的头像,好好学习,向上。
学校前后左右,凡是可以开辟成耕地的地方都凭借学生们勤劳的双手,本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自给自足的精神,在这些土地上我们挥汗如雨,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
作为领导阶层,我这个劳动委员不用亲自动手唿儿嘿哟地干活,上层建筑是要反过来影响经济基础的,没有我满脑子的这些个意识形态,我敢对天发誓:收获是要大打折扣。
我暗中布下许多小神探,密切监视将公家粮食偷偷装进自己腰包、鞋底里的那些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的窃国大盗,一经发现,送往校方纪律委员会,铁面无私。
一方面我严惩的手段遏制了不良行为的蔓延,另一方面,我的心腹哥们儿、姐们儿,紧紧团结在我身边,当然,他们的腰包里的粮食我是免检的,还暗中保护他们先挖一个坑埋起来,等放学后再刨出来,对半分,所以,我获得的粮食总是最多的,他们谁也不会有意见。
收获的季节,也是表功的季节。
表彰大会我威风八面上台领取属于自己的那张大红奖状,被我揭穿了的那些破坏学校健康发展的份子,却不得不低下头,为自己衣兜里的几粒粮食作出深刻的检讨和忏悔。
学校食堂犒赏大家一顿丰盛的大餐,这一顿按照老师的说法:只可吃饱、不可怀揣!
有弟弟妹妹的,在乘人不备之机相互掩护私藏一小块玉米面馒头,紧张得浑身哆嗦汗湿衣裳,我独苗一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他们这样的行为,我一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人不能太过分。
一我们在长大,暑假广阔的田野又是我们撒野的好地方,村子里前面一天小河流,灌溉层层稻田,经过我们的多次侦察,一项开天辟地的宏伟计划应运而生。
翻箱倒柜挖掘出母亲缝被子的那种大号缝衣针,在飘忽不定的煤油灯火焰上烘烤、弯折,我最初的鱼钩以夭折无数缝衣针的代价终于新鲜出炉了。
尔后,拿来些缝被子的棉线,抽取扫帚上高粱头并将其分截、掏空,绑在取材于自家园林的竹竿上,一根有其意而无其质的自制渔具初见端倪。
我们童年的趣味开始转移到临溪垂钓之雅趣上来了,那些曾经马路英雄的故事简直让我们掌握了一定文化知识的小学生不齿提及。
河水常年浑浊,在两岸之间,一道拦河土坝,雨季时河水漫过土坝,向下游流去,枯水时节,拦河土坝上大人们蹲在上面,洗衣服、涮粪桶,无论怎样,这道堤坝,总是连接两岸的桥梁作用。
赤脚行走在土坝上,溢流的河水凉丝丝地淹没脚踝,我们一日一日乘兴而去,一日一日败兴而归。
我和我的小伙伴狂热的激情被迟迟不肯上钩的鱼绞得怒火直冒,干脆,扔开鱼杆,衣服裤子一脱,赤条条冲进河里,在不知深浅的河水中靠自己双手的游走和无畏的精神自力更生。
也许如此的壮举感动上苍,我终于无限幸运地从石缝之间捉到了一只鳖。
我中了五百万大奖般的喊叫让其他小伙伴们扑腾开了,抢着争着想一睹鳖的真实风采。
我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将我的劳动果实被他们把玩在手中,我紧紧握住,生怕一不留神就溜之大吉了,小伙伴们叽叽喳喳、艳羡有余地评头论足,我命令他们只能用小手稍微触碰一下,谁敢不听就不给谁看。
满心欢喜拿着回家,先是父亲把我臭扁一通,接着母亲也大声数落我几句,大意是河里会淹死小孩子的,被鳖咬了手指头,是没办法取开的,手指头会被截断。
我当然知道河里会淹死人,但我真的不知道鳖是会咬人的,还有截肢的危险,有气无力地强两句嘴,忘了父亲重重举起轻轻落下而留在我肉体上的痛。然后,我听见父亲对母亲说:“上次赶集看见别人买这玩意,挺贵,明天我到集市上卖了去。”
鳖的硬壳上有清晰的字样,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放生,放生的鳖具有通天达地的本领。母亲说还是放生的好,可父亲不同意,说鳖虽小,可它浑身是宝,城里人可爱吃了。
为防止它夜间逃跑,父亲特地将挑水的木桶灌上水,小心地将憋放入木桶,再把罩锅的圆盖子盖在木桶上,留出一丝缝隙,父亲说这样透气,免得将鳖给憋死了。
那一夜,鳖总是在我的双手中似的,我的双手也总是保持着紧握鳖的那个姿势,满脑子都是它伸头缩头的可爱形象。
第二天醒来,木桶里除了水还是水,盖子依然保持原样,而鳖早不知去向了。一家人开了锅般的分头寻找,尽可能寻遍所有角落或能够隐身之处,但徒劳无功。父母有些失望,大概到手的鸭子飞了,或者一宿周密计划卖掉鳖后可能的方案泡了汤,我只是惋惜如此少见的玩意却被父母不小心弄丢了,他们怎么才能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呢?
鳖莫名其妙逃窜后的第二晚,我就莫名其妙地呕吐且高烧不止,母亲“病急乱投药”,民间土方终望尘莫及。
父亲晃动着马灯,生拉活拽地请来赤脚医生,医生一望二闻三问四切,十分肯定地说:“没什么大事!”打了退烧针,开了退烧药,千叮呤万嘱咐:凉水敷头,酒精擦身,物理的治疗方法配合药物,双管齐下。
可是这些对于我灼热的温度显然杯水车薪,我依旧呕吐,依旧高烧不退,当我终于奄奄一息无力呕吐时,我开始胡言乱语,开始呻吟。
父母只能哭,大哭一阵,小哭一阵,然后两人相互安慰一阵,又相互埋怨一通,我似乎昏死过去。
连夜,父亲背着我,母亲背了三升大米,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十里开外的另一个村庄挨去。
那个村里,有一位显赫方圆几十里的大仙,据说是授了神的旨意在此为民消灾祛病,很多病人慕名前来,而大仙所要的酬劳就是几升粮食外加五元钱。
我们在天刚放亮时到达,大仙已经送走了几个病号,母亲哭泣着对大仙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大仙看了看粮食,指指身后的一个大缸,母亲把粮食倒进缸里,摸索出皱巴巴的五元大钞战战兢兢地递给大仙。
大仙这才说:“快放下孩子,快放下来。”
大仙说:“这孩子怕是遇到了什么怪事了。”
父母一唱一和地说出捉鳖事件的原委,大仙旋即闭上双眼,叽里呱啦念叨什么,掐指点动着什么,睁开眼的刹那,迅速喝一口水喷向一张黄纸,那张布满玄机湿淋淋的黄纸就贴到我腹部,并让我喝下一碗据说是烧有符咒的黑水。
大仙舒了口气说:“好了!我师傅太上老君说孩子没什么事了,多亏那只鳖跑了,要不然大祸临头,这孩子的小命早就没了。“
原来,那只鳖是我们家修房子挖地基时,惊扰了地下的一个修炼的鬼魂,我们的房子占据了他清净的大本营,那鬼魂修炼好几百年了,被我们破了阴气,使他无家可归并且更为严重的是破坏了他多年的道行,于是,他变成鳖想回到原来的地方,但我们家阳气重,把他镇住了,他就附体在我的身上,在阎王路上有个伴儿。
父母千恩万谢,接过大仙给的一张“锦囊妙计”,我云里雾里,虚弱的身子迎风而倒,一路上我在父亲背上气若游丝。
回到家,父亲将我放在床上,摸了摸我的额头,母亲只手在鸡圈中摸索,破天荒,我可以吃上了回味悠长的鸡蛋。
父亲打开纸条,一字一句阐释其间的内容给母亲,并遵照行事。
只见父亲拿一些稻草扎了个稻草人,母亲用一根锥子向稻草人任意乱刺,还不停地说:“扎一下,你就跑吧,别再回来害人了。”
然后,父亲扛着锄头,带着稻草人,向小河方向走了一百米,停下,挖坑,埋下稻草人,尿泡尿,然后填平,据说这样就可以把附在我身上的鬼魂彻底驱赶。
说来也奇怪,我的所有病症真的一扫而光,我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重新坐上了学堂的板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