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驿馆的环境不适合阿依达养病。”沐川遮掩道。
“你是想让我帮阿依达找一个适合休养的地方?”夜天不相信沐川的解释。
“我听说,阿依达家的房子还在。”
“可以啊!既然你都不介意,我当然愿意。”夜天想了想,干脆地说,“那我现在就吩咐人去准备,等下再去驿馆接她。”
“你来接不大好,我送阿依达去。”沐川此时也定下心来,说话也利落起来,“你等下只要派个引路的人到驿馆外等我就行了。”
夜天点点头表示赞同,便与沐川匆匆别过。沐川也不再犹豫,快步向驿馆走去。
当沐川回到驿馆时,夜摩胜等人已经离开,只有陵尔特仍留在驿馆和迦逻部的大夫们一起参详阿依达的病情。沐川来到阿依达的床边,只见她仍旧处于昏迷之中,清瘦的脸庞半藏在松散的秀发中,嘴角眉梢均透出平日不常见的柔弱气息。沐川俯下身来,轻轻的为阿依达理顺额边的发丝,心中默默说道:阿依达,原谅我在此时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
当沐川带领着仆役们担着担架准备出驿馆门时,得知消息的克里长老正匆匆赶到,面色不豫地问道:“沐川,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依达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养病。”沐川一边示意众人先到门外等他,一边挡在克里长老的身前,冷静地回答。
“你到底要送她去哪里?”克里长老已经看到了等候在门外的夜天,更加不高兴。
“阿依达的家。”沐川眼见无法掩饰,索性直接答道:“那里环境很好,有助于阿依达尽快恢复。”
“你明知道……”克里长老冲口而出,但看了看周围的人,又压低声音道:“阿依达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长老,这里的条件并不适合病人修养。”陵尔特不知何时带着药箱走了过来,“而且我有些疗法也无法在这里进行,还是让沐川将军送阿依达去她家吧!那里离我家近一些,我好方便治疗和观察。”
“这个……”克里长老不悦地看了沐川一眼,强笑道:“也有道理。我也是担心阿依达的病情,所以……”
“长老若是担心阿依达的病情,随时都能前去探望,并无不便。”夜天见众人驻留在门口久久不散便知道有了麻烦,于是急急忙忙地走上前来。
浃亭对夜天的印象本就不好,现在见沐川执意要送走阿依达,还以为是夜天在从中作祟,于是禁不住出声呵斥道:“夜天将军,这是我迦逻部的事情。”
“阿依达可不是你迦逻部的人。”夜天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你?……”浃亭面色大变,正要驳斥。却听到沐川怒喝道:“好了!阿依达现在还是我的未婚妻,我说要送她去哪里就去哪里。各位都不必再争执了。”
克里长老见沐川面色坚决,也不好在夜天等人面前与他细论,只得勉强说道:“既然你认为这样有利于阿依达的病情,那就送她去吧!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动身回去,你要早做准备。”说完,克里长老狠狠地盯了夜天一眼,才带着众人匆匆离去。
沐川还未走下台阶,便听见身后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他无奈地回过头,看着业已紧闭的大门,心底有什么东西轻轻碎裂。他清楚地知道,从他踏出驿馆大门的那一刻起,自己和阿依达是再也回不去了,他们已经成为了部族的叛逆,必将被所有族人背弃。可是阿依达还有夜天,自己呢?
一行人默默地护送着阿依达来到苏诺家的旧宅。当沐川进入那扇精美沉重的青铜大门之后,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与阿依达和夜天等人之间的差别,那种差别并不是简单的“出身”两字可以描述尽的。
草木繁茂的庭院,即使在秋天也令人赏心悦目。各色树叶遮天蔽日,只在叶缝之间洒下点点暖阳,在空旷的庭院地面上绘出光怪陆离的图形。穿过宽敞的庭院,夜天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左弯右绕,终于来到一座幽静的独立小花园。走入花园之中,沐川才发现在那小小的白色门扉之后原来竟是别有洞天的。
一泓清澈见底的水潭静静的躺在园角,水潭上有一个缠绕着藤萝的花架,藤萝的叶经过秋风的浸染有些发黄却仍然茂盛。花架下围着一圈条石,许是坐的人多了,条石在阳光下竟然泛着淡淡的玉石般的光泽。园中除了这水潭边的一小片空地和一条可容三人并行的曲径之外遍植花草,此刻园中满眼望去尽是浅紫和雪白,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阿依达抬到床上安顿好后便被陵尔特逐个地赶了出去。夜天等人知道陵尔特看病的习惯,就都乖乖地走了出来。只有沐川仍旧恋恋不舍的在门外徘徊了好久,直到落辉笑着拍拍他的肩说道:“去那边吃点东西吧!陵叔叔等下会我们进去的。”说完,也不管沐川愿不愿意,硬拉着他向水潭边走去。
不知何时,已有人在条石上摆上了茶点,夜天正端着一杯茶望着潭水出神。落辉拉着沐川坐下,殷勤地递上茶水,又端过一盘茶点,说道:“尝尝这个,阿依达小时候最爱吃了。”
夜天见沐川过来,也友好地笑道:“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落辉奇怪地看着夜天,不明白他对沐川的态度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沐川点点头,随手拿了一块茶点,放到嘴里轻轻一咬,一种心痛的感觉霎时弥漫全身。落辉转头见沐川神色不对,还以为是他不爱吃这种茶点,便说:“不好吃是吗?不爱吃就不要勉强了,换这种吧!说实话,这东西也就是他们两个人爱吃。”
沐川强笑道:“不是。只是这茶点的味道和我家乡的一种米糕有些像。”沐川的嘴里嚼着和米糕一样味道的茶点,心里却苦涩得几近哀伤:原来你爱吃的并不是米糕,你爱的是这相似的味道。那么,在你的心里,我和他到底是哪里相似呢?
三人极不协调地坐了一个钟的时间,陵尔特才从房里出来。夜天等人不待陵尔特坐下便关切地询问起阿依达的病情。陵尔特高深莫测地喝了一口茶,面有得色地说:“不出今晚,阿依达就能醒过来。”
三人大惊,异口同声地道:“真的?”
“哼!我何时说过假话?”陵尔特佯装不悦。
“谢天谢地,阿依达终于可以康复了!”落辉高兴得将所有的神灵都谢了个遍。谁知陵尔特接下来却道:“我只说可以醒,可没说能康复。”
“为什么?不是醒了就可以好吗?”沐川的心头一紧,不详的预感迎面袭来。
“这个就要你来告诉我了。”陵尔特放下茶盏,郑重地对沐川说道“沐川,如果你是真心想救她,你就告诉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沐川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吗?”落辉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笑容渐渐隐去。
“我能告诉你什么?”沐川低声问道。
“告诉我阿依达中的另一种毒。”陵尔特望向沐川的眼神亮的吓人。
“什么?另一种毒?”落辉惊呼,“难道那些人给阿依达下了两种毒?”
“你能确定她昏迷不醒是和那种东西有关吗?”沐川盯着陵尔特的眼睛问道。
“你为什么让我带她回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夜天突然爆起,一把攫住沐川的咽喉,将他摁倒在地上,双眼充斥着嗜血的光芒。
完全没有防备的沐川只觉得呼吸渐渐困难,猛烈的撞击让他几乎失去直觉,但他仍清晰地听到陵尔特肯定的回答:“是的。我能确定,以性命担保。”
落辉手忙脚乱地去掰夜天铁钳般的右手,慌道:“你又疯了吗?你这样,我们怎么救阿依达?”
夜天狂怒的心在听到阿依达的名字后渐渐平复,他目光阴暗地看着不吭一声的沐川,终于慢慢放松了了紧握的手。落辉赶紧将沐川扶起来,并带他到远离夜天的地方坐下。陵尔特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用手指着夜天,想要骂上几句,可是一看他那副绝望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只得叹口气,拍拍夜天的肩头,低声道:“你放心!放心!”
陵尔特走到沐川身前,先俯身查看了一下他的咽喉,然后蹲下来问道:“你能告诉我吗?”
沐川面色灰败,心头烦乱得几乎失控。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耳边想起的全是克里长老信誓旦旦地言语:沐川,真的没有问题,你相信我,那离魂草一点毒性都没有。
“离……魂……草!”梦呓般的声音从沐川干涸的唇中逸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