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豪宅“天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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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上挟巴蜀,下引荆襄,自夏商起,即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且因“水至此而静,山至此而陵”,故得名“静陵”。静陵是这座城市的古名,由来已久,解放后,清水坝和峡江大坝两座超大型水电站的陆续建成,使得静陵一跃成为成为华东电网中举足轻重的一份子。

    1997年,静陵市正式更名为峡江市,以一座水电站的名字作为城市名,这在中国城市的变迁史中并不多见。静陵,也就是峡江,位于长江三峡尽头,逆三峡而上,是中国四大直辖市之一的重庆市,顺长江而下,就来到了辽阔无垠的江汉平原。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此地人文兴盛,商贸繁荣的特点,也因其处于川鄂两省要道,峡江人的性格中,不仅传承了楚人的精明,也融入了川人的柔韧,和他们打交道,只多上一两个心眼恐怕还是不够的。

    我一直不知道这个城市能跟我有啥关联,如果不是果果令我报考这里的大学,估计这辈子,峡江对于我来说,都只是湖北版图中最东南位置的一个坐标而已。可现在,我明白了,果果正以一个女人而不是母亲的名义,领着我,一步步接近它,接近这个她爱了半生也恨了半生的城市。

    夜晚,自江面蒸腾上来的水气于清晨幻化成雾,盘桓于那些香樟树树梢、小里小气的屋顶和各路面色凝重的人的头顶……粘稠、湿滑。这是一个经年潮乎乎的滨江城市,没有我向往中的椰林、沙滩、海水、蓝天……从开始有梦想起,我就盼望着能到山的那边去,山的那边有一片海,湛蓝,宁静,无边无际……我受洗一般沉入海底。

    现在是2009年的3月,我在峡江城东一幢名叫“天江阁”的豪宅里醒来,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让镜子里的我看上去疲倦之极。手机已经没电了,沉默在沙发那头,我只好用座机给黎老头打了个电话,老师,我病了,想请一个礼拜假……请完假,我仍旧失魂落魄,这么多未接来电,独独没有果果的。

    她在做什么,在我此刻最需要她的时候?果果,很想你能抱抱我,假装我还是你怀中那个刚满百天的婴儿。我觉得冷,冷到了骨子里,阳光穿过二楼的玻璃屋顶,沿着楼梯扶手,缓缓下移,好久也照不到身上来……阳春三月的阳光,也可以冷得如此没有温度。

    屋子里静得可怕,玄关右侧的雕花鞋柜上,一瓣雪桃花正悄然坠落,都说“人生恰如三月花”,果果人生里最灿烂的三月,却因了我,从此碾作尘泥,半世飘摇。是我该死,还是种下我这颗恶果的人该死?我只知道,最不该死的,就是果果。她的日记,那些久远得几近风干的过去,仍然清晰地散发出血腥和罪恶的味道,它们锋利无比,呼啸而来,令我浑身颤栗,这就是我屈辱的母亲。作为儿子,我该手起刀落,然后拎着这串曾经淫邪的头颅,来叩见我的母亲,但,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可以快意恩仇的年代,这个时代,是法制的时代,所有的罪恶,都必须接受阳光下的裁决,生与死,自由与禁锢,公平,公正……而我,即将成为一名它的捍卫者……

    “陆子!陆展翼!你在里面不?”是二马的声音。

    拉开拱形铁花大门,一股怨气扑面而来,郑浅蓝怒气冲冲的站在二马旁边:“陆展翼,看来我还真是太不了解你了,你不是说自己乡下人吗?你不是说在这个城市谁也不认识吗?你不是说多么多么不喜欢峡江吗?你居然住在我们峡江最豪华的住宅区里,你说,你还有多少秘密?”二马一脸的歉意:“陆子啊,几天没见着你,咱哥几个把你能去的地方都翻了个遍,这地方我也是偶然发现你来过一回,蓝蓝急得什么似的,我也就带她过来碰碰运气……”

    “既然来了,就请进吧!”我很无奈的让了条道儿――我可以不搭理郑浅蓝,可我不能拒绝二马,这大概就是男人的通病吧,大多数时候,兄弟还是要比女人重要。二马“哦嗬”了一大声,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迫不及待就往里冲,郑浅蓝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余怒未消地也跟着我“橐橐”走进屋里。

    “My嘎!老陆,忒过分了吧?一个人住这么大两层楼,也不嫌闷得慌?也忍心不让咱哥几个来开开眼?这就叫自私啊,这就叫资本主义生活啊,同志们!”

    二马很愤怒,从一楼的客厅、水吧、书房一直喋喋不休地唠叨到二楼的健身房、花房……我坐在果果最喜欢的那把摇椅上,很郑重地说:“这房子不是我的,是我一个远房表姐的!”那把椅子不停地摇晃,使得我的这句话变得很不郑重,仿佛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主义分子,出于自私,才隐瞒了一切。

    郑浅蓝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会儿,也微张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展翼,你这表姐就是每次来学校看你的那个表姐吧?她是做什么生意的啊,这么有钱?

    我从水吧的雪柜里拿出三支百威,重重磕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二马,下来喝酒啦!我都说了,这房子真不是我的。”“陆子,你就装吧!上头那个健身房里,全是你孙子的东西,麦蒂海报、半打斯伯丁篮球、弦子的CD、小龙人画册、哈哈,黑猫警长……”

    “行了二马,没完了是吧?”我开始烦躁不安,郑浅蓝在一旁抿着个嘴,似笑非笑。二马终于巡视完毕,从楼上窜了下来,哀号一声倒在沙发上,作断气状,“陆子,估计等咱毕业了,一年的米米也就只够买这套沙发的吧?”“知足吧,二马,不管怎么说,咱们将来都是职业律师,不愁吃不愁穿,要那么多钱干啥?”我尽量令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初。“那是,那是你们!比如咱们郑大小姐,她要米做啥?有个好爸就OK啦!再比如你陆子,整个一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主儿,咱们马上就毕业啦,不吃饭?不买房?不娶媳妇不生娃?哪样不要钱啊?”

    我想反驳他说――我怎么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了?我爸每月拿68.5元的时候,还犟着给我吃外国奶粉,我还特能吃,弄得我爸月月超支,经常是腆着脸子找我奶奶要,我奶奶说,有一回,他还瞒着奶奶提前收了房客三个月的房租,就因为我得了一怪病,叫啥“肺脓疡”,光住院就住了一个多月……我大姑见我爸过得凄惶,就老偷偷给我爸钱,结果被她婆家知道了,那叫一个吵啊,闹啊,大姑父差点没把我大姑给休了……唉,还是算了吧,跟人提这些干嘛,再说,这些事儿也都不在我敢宣传的范围之内,露馅啊!

    二马提到郑浅蓝的好爸爸,我心头猛地一激灵,不由自主地就把眼光投向了郑浅蓝。是啊,她的确有个好爸爸,一个非常值得引以为傲的爸爸,不过,好爸爸谁没有呢?我的老炉盖子一无权二没钱,可他为了我,敢和一群人打架,还能往死里磕,她爸能不?敢不?如果不是有果果的禁令在先,我还真想问问她来着。

    郑浅蓝才刚进门的时候还怒气冲天,恨不得把我撕巴撕巴给吃了,这会儿的工夫,就跟只猫似的,温顺地偎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我,我没好气的:“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啊?”二马笑得嘎嘎的,“谁说不是呢?还是一朵大桃花!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二马!”我抓起台面上的半支啤酒,朝二马丢过去,“乒叮乓啷”。

    二马楞住了,郑浅蓝“嗖”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怎么着?陆展翼,二马不就唱了两句吗?犯得上吗?你心里有鬼,拿咱们撒气,是不?走,二马,咱们走!别讨人嫌。”二马还没回过神来,任由郑浅蓝拖着往外走。我沮丧地窝进沙发里,冲他们的背影摆摆手,靠!刚敲打完自己,说要没事人儿似的,咋就一下子没绷住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