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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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冬明到底在哪里呢?原来,这天下午,当阵地上战士伤亡增多又抽不出人手来背伤员的时候,冬明就和两名卫生员带上急救药品上战场了。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和不断呼啸的炮弹在阵地上穿梭着,遇见轻伤的,便原地包扎后让他们继续战斗;遇见重伤员,他们便相继背到冰莹那里进行抢救。

    就在他们营快完成狙击任务时,疯狂的鬼子发起了一阵更猛烈的攻击。有一位卫生员牺牲了,冬明的臀部也中了一块弹片,他给自己稍作包扎后仍然坚持在阵地上,爬行着为战友们疗伤,一直坚持到部队撤离为止。他虽然也记挂着冰莹,但觉得她在临时医务所里较安全,便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救护伤员上。因此,当他们营完成任务后边打边撤退的时候,他以为冰莹一定会随伤员们一起撤离的。如果他没受伤,那肯定会去找她一起走,可现在他也需要别人背着走,就没条件去找她了。

    直到战友们背他到安全地带后,冬明才发现没有冰莹的影子,问了好多战友也都说没看见。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着他,他坚持着要从老百姓接应他们的担架上爬下来,回阵地去找她的妻子,战友们好说歹说才把他拦住。他想从负责掩护撤退的战友那里打听冰莹的消息,可是等了好久,不见一个同志下来,这才知道那些战士为了掩护他们都光荣地牺牲在阵地上,而他的妻子也一定是凶多吉少了。但他还是不甘心,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打听到确切的消息。

    冬明所在的三营在完成狙击任务后,需要尽快与独立团会合。在这次战斗中,他们完满地完成了任务,消灭了大量的敌人,可他们全营也伤亡过半。为了尽早赶上主力部队,他们必须轻装前进。周营长等指挥员与当地的地下组织商量后,决定把不能行动的伤员分散在附近各个村子里,养好伤后再回部队。

    柳冬明为了便于寻找冰莹,就选择到离平顶山最近的小洋村去养伤。周营长理解他内心的痛苦与焦虑,在临别时安慰他说:“小柳医生,你别太焦急,冰莹是个好同志,也是个好医生,她没撤出来,不一定说明已经牺牲。我们全营就她一个女同志,天亮后,村里的党员同志会组织群众去山上掩埋烈士的遗体,到时候,我会叮嘱他们留心寻找的。如果没发现她牺牲,就说明她还活着。”

    冬明虽然饿了一天,也劳累了一天,却吃不下一口饭。整整一夜他都没有合眼,一直处在极度的焦虑和不安之中。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冰莹,我们一起出来抗日,为爹娘报仇,怎么只打了一仗,你就不见了呢?冰莹啊,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要活着!我们都还那么年轻,以后的人生路还很长,如果大仇未报,日本鬼子还未被消灭,你就不在了,你叫我怎么活啊?你叫我如何去告慰父母大人的在天之灵啊……”

    第二天中午时分,村里的地下党员老张带领群众在山上掩埋了烈士遗体后,又遵照周营长的嘱托在平顶山周围的山坡下找了个遍。回来后告诉冬明:他们在掩埋烈士遗体时,没发现有女的,只发现了一件医生穿的白大褂。后来又在平顶山的后山坡下拾到了一只药箱和一套染有血迹的破军装,还有一只女人穿的鞋子。接着就把这几样东西交给了冬明。

    冬明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发现这件白大褂的确是冰莹的,前襟上还有她亲手绣的名字。冬明也有同样的一件,冰莹也给绣了名字,可惜,昨天在战场上救伤员时,由于绷带不够用,他把自己的白大褂撕成条条为战友包扎伤口了。再看那只药箱,虽然很像是冰莹的,但这只显得破烂些,好像被什么东西砸过似的。接着又仔细地查看这套破军装,觉得衣服的大小倒符合冰莹的身材,可惜已破得不成样了。但他一眼就认出那只鞋子确实是冰莹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请你把情况讲得详细点。”冬明从这些物件中感到一种凶多吉少的冰凉,他猜不透冰莹为何会跑到那个地方去。

    “我们在山上没发现小林医生,就在平顶山周围的山脚下去搜寻,结果在北山坡的山坳里发现了这些东西,但周围没有一个人。你认出这些都是她的吗?”老张关切地问。

    “我看很像是她的。但她跑到那里去干什么呢?”冬明不解地说。

    “我估计她不是特地跑下去的,因为从平顶山山顶到那个山坳没有什么路可走。北山坡上到处是悬崖陡壁,要到那个山坳去,必须从别的方向下山,再沿山路绕过去才能到达那个山坳。”

    “会不会是她迷路后才去那里的?”

    “迷路也不可能会迷到那个地方去,那是个人烟稀少的山坳,从平顶山上的东北坡下去,再走一段很长的羊肠小道才能到达那个地方。除非她故意要去那里,否则没理由去那个地方。”老张很肯定地说。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些东西的?不是说走不过去吗?”

    “我们……哎呀小柳医生,我是说从平顶山上到那里是无直径可走的。我们的村庄本来就在东北坡的山坳里,只要沿着山路走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如果周营长没有嘱咐我们到那边去找找,我们根本想不到会去那里的。”

    冬明觉得领导上确实很重视冰莹的安危,村民们也已经很尽心了,便不再抱有什么幻想,只能怀着悲痛的心情向老张他们表示感谢。

    失望归失望,冬明还是拿着这套军装仔细地观察着,凭着医生的经验,他发现军装上的破损处不是子弹或弹片造成的,沾在上面的血迹也没有大片的,都是一些小血斑,更不象被子弹或弹片击中后流的血。

    他把这些想法告诉了老张。老张也颇有同感地说:“根据我们的分析,小林医生可能是遇到什么危急情况,才跑到北山坡上去的,结果从那里摔了下来。可那里的山坡非常陡峭,虽然有很多树木,但一般情况下摔下去是非死即重伤的。不过,我们既然没发现她的遗体,就说明她还活着。小柳医生,希望你放宽心,在这里安心养伤,我们会继续帮你打探她的消息的。”

    冬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他很想亲自去那个山坳,看看是否还有哪些线索可以提供冰莹的踪迹。可是一来自己行动不便,麻烦别人抬着走又说不出口。二来现在敌人正在疯狂报复,到处都有鬼子汉奸在寻找新四军伤病员,贸然出去实在很危险,他只好把悲伤和疑问压在心里。

    两天以后,老张又来了。他带来消息说:“平顶山一带已被敌人占领,汉奸们化装成老百姓正在到处搜寻新四军的伤病员,在这种鱼目混珠的情况下,很难打听出可靠的消息来。”

    冬明绝望地想了一会,问道:“老张,要是她从山崖上摔下来还活着的话,会有几种可能发生?”

    “我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敌人抓去,但我们派人打听过,鬼子在山上确实抓走过几个伤员,可没有一个是女的,这就说明她没落在鬼子手上;另一种可能是,她摔下山后被人救走了,我看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会不会摔下山后她自己走了?”

    “那是不可能的!从这么高的山上摔下来,不死就是万幸,哪会马上就跑掉。”

    “要是她摔下后就牺牲了呢?”冬明低下头,不让老张看见自己眼中的泪。

    “根据衣服上的血迹看起来,她身上没流很多的血,可能不会牺牲。何况,一个牺牲的人是不可能脱掉自己的衣服的。”老刘竭力安慰他。”

    冬明觉得老张的分析很对,但一种不详的结论突然冒了出来:“老张,如果她伤在头部,那很可能是牺牲了。也许老百姓路过时看她可怜,给她换身衣服埋葬了。”冬明越想越觉得这个推理最有可能,禁不住悲伤得直淌眼泪。

    老张也想不出准确的结论,只好继续宽慰他:“小柳医生,你别太难过!我看她被人相救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你自己身上也有伤,一直处于悲痛之中伤口怎么养得好呢?这段日子敌人搜查得紧,很难打听到确实的消息,但这件事我一定尽力而为。”

    过了几天,还是没有冰莹的消息,冬明对冰莹还活着的希望感到越来越渺茫。他都沉浸在思念和悲痛之中,所以他的伤势虽然不重,却好得很慢。

    由于日寇对抗日根据地的频繁进攻,冬明工作过的后方医院也转移到了山区。为了让在平顶山受伤的战士脱离险境,早日恢复健康,上级决定把他们全部转移到后方医院去。

    没有打探到冰莹的确实消息,冬明很不甘心离开小洋村,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因这件事影响大局,而且还有这么多的伤员需要他去治疗,就只好想开了。他认为:如果冰莹真的牺牲了,那么她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他这么消沉下去,她肯定希望他坚强地面对现实,努力为抗战服务,为死难者报仇的!

    就这样,柳冬明又回到了原来工作过的新四军后方医院,养好伤后继续留在医院为伤员疗伤。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