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彩因为生得人高马大,加上非常健壮有力,所以农闲时候她便在沙场像男人们一样给运沙车装沙子,挣几个辛苦钱。
装沙的女子本来就极少甚至没有,因为这都是男人们干的力气活。一群大老爷们,肩上搭着块毛巾,或者干脆把毛巾缠在手腕上,戴着一顶草帽,嘴里叼着根抽了半支的烟,黝黑的脸膛在太阳底下冒着油光。一见到空车来了,就忙从树荫下面起来,一哄而上,一铲一铲地把沙飞快地往车厢里甩。一辆空车,几分钟就装满了。汗水经常打湿他们的前胸后背,上面的汗渍一块一块的,但是看着忙活一天到手的几十元钱,他们很自足。他们挣的就是力气钱。
艾小彩也混在这些男人们中间,跟着往空车上面甩沙子。在那些车主里面有几个是不太本份的人,见到装沙的男子群中忽然多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不算太丑,中人以上之姿,肤也白貌也秀,就不由得多看她几眼,间或插科打诨的。时间久了,那些不安份的车主竟然和她调笑无状。不知是不是从小在那地广人稀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缘故,艾小彩的性格特别大大咧咧。
“妹妹,别干这累人的活了,我给你钱,跟我好吧!啊?哈哈哈……”
“你看你这样的女人哪有出这种力的呢?”
……
对于不良车主的嬉闹,她恼不得怒不得,因为她得指望着装沙挣钱。时间一长,艾小彩竟然同他们混得熟了,不仅不恼怒他们的无礼要求,同他们嘻嘻哈哈的,有时竟然乐此不疲。渐渐地,艾小彩的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风言风语很快地传了开来,一起装沙的男人们都有眼睛,能看到异常。艾小彩跟哪个哪个男的好上了……
艾小彩的男人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在外活现眼了。就跟艾小彩商量着要回到原来的老家。
艾小彩好不容易随着父亲回到这片童年的故土,她怎么会轻易答应再回去呢?一开始,艾小彩的男人还跟着艾小彩一起去卖力气做事情。但是时间长了,他看到艾小彩的那个轻佻样子,心里非常生气,但是却也毫无办法。他没有办法能让自己的老婆在家清清闲闲地过日子,钱,多数时候的确是好东西,在哪儿都是,即便是在民风相对纯朴的小村。
艾小彩的男人,本来是东北那边的人,跟着女人和老丈人来到这边。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好,什么工作适合他。出去做生意吧,没本钱,打工吧,怕累,所以他基本上没有挣到什么钱,也没有交道什么知心朋友。他好象还没有习惯新环境的生活,他非常自卑,也觉得很窝囊。有苦恼又无处可诉,于是,他就动员艾小彩回东北去,在那边怎么说也有不少朋友。再说,那边的农活虽然多,但是忙半年,闲半年,总体说来,比这边一年四季都忙活的日子还要舒坦得多。
艾小彩却已经非常习惯这边的气候了,想到东北干冷的空气,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任凭她男人怎么劝,怎么说,她就是不点头回去。
艾小彩的男人也就干脆不出去找活干了,不去看艾小彩跟男司机们那放浪形骸的样子,他那小家庭每天就靠着艾小彩挣钱度日。艾小彩在沙场和别人的风流事很快传遍全村,人们对这样的事,也不感到奇怪,林子大了,什么鸟儿没有?艾小彩的男人感觉觉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就每天纠缠她回老家。
日子每天在争争吵吵中过去,艾小彩感觉和这个男人的日子没办法继续过下去了。于是,跟男人提出离婚。他要走,就让他一个人走。
“离婚?”艾小彩的男人被击懵了,他不远万里跟她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在这苦熬了一年多。在这期间见到她为了钱背叛他,他也容忍了下来,劝她多次跟他一起回到老家。没想到,她竟然提出了离婚。她是再也不愿跟他一起再回到东北的老家了。
艾小彩的男人,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第一次怒从心头起。他自然不肯轻易离婚,不然老家的人岂不是笑他无能。
日子就这样一拖再拖,艾小彩不能在沙场呆下去了,毕竟她的父亲和姐姐也在本村,听到风声也劝她,要好好过日子。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对那些风言风语的话还是非常敏感的。
这时,附近有个小镇的企业正在招人,于是她整理铺盖,去了厂子打工,同她一起走的还有继母带过来的妹妹林燕儿。
十九岁的林燕儿正值青春,活泼又俏皮,非常单纯可爱。
姐妹俩在那个小厂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班,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这时艾小彩的男人已经单独回到东北有一段时间了,他在老家遇到了以前的老朋友。大家一见面,不由得互相寒喧起来,问他为什么自己回来了,细问之下,知道了情况,都不由得替他不值起来。原本是陪着老婆回故乡的,没想到却形单影只地跑了回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艾小彩的男人越想越觉得窝囊,他气不打一处来,对艾小彩的怨恨越积越深。终于,他憋不住了。
于是,打听到艾小彩打工的地点,乘火车,转汽车,搭出租,趁着月色,艾小彩的男人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小镇。
“嘭嘭嘭……”一阵敲门声在夜晚传来,在小厂职工的单身宿舍里,艾小彩的心怦怦跳着,她似有所感,心中隐隐生出一缕不安。
这时,听到门响,她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刚刚洗刷完毕的她开口叫道:“谁?”“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透着熟悉。那是她那尚未离成婚、已分开半年的丈夫。她开了门,男人进来了,一脸的冷郁。
他开口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还离婚吗?”灯光下,艾小彩并未仔细看她男人的那张脸。
她脱口说道,“离。”
“你看我们这个样子,还能继续过下去吗?”艾小彩补充道。
男人沉默着,不发一言,他慢慢地掏出一颗烟,点燃,猛力抽了一口,说道,“我再给你一晚的时间,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之间的问题。”
一夜,很快过去了,第二天,艾小彩心思不宁地上班,终于熬到下班了。这时,西边的太阳渐渐地落下山去,天边被染成了一大片红蓝相交的杂乱的色彩。
艾小彩的丈夫把艾小彩约在小镇西面的那块田野里,四周快成熟的庄稼晃得人眼睛发亮。
艾小彩告诉了同在一个厂子打工的林燕儿一声,就如约而至了。
她看到男人背着阳光,立在西面那块空地里,面朝东。由于迎着夕阳,她看不清男人的面部表情。她只看到他身体上衣服的边缘散发着亮闪闪的光线,使他整个人显得黑暗模糊。
“我来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艾小彩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男人犹豫了一下,问道,“我离不开你,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跟不跟我回去?”说完,他把目光定在艾小彩的脸上,那张脸,曾经抚摸了多少遍,在那些共同生活的夜晚。她的那张脸现在虽然略显憔悴,但是仍然包含着一个少妇的青春的痕迹和欲望。
艾小彩连想都不再想了,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们…离…婚…吧…!”
艾小彩的男人连想都不再了,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砍刀,照着艾小彩的头部就劈下,艾小彩下意识地往边上一躲,这致命的一击竟被她躲过。但是肩上却中了刀,血汩汩而下,伤口疼痛难忍。
她转回身,拼命往厂子的方向跑。这时,因为没到收获的季节,田间并没有多少人,这一片麦田很寂静,静得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哭喊:“救命啊……”男人提刀在后面追了几十步,她在前面跑。
想到前面人可能会有人了,她男人便不再追她。
这时,艾小彩迎面遇到了林燕儿,原来,林燕儿担心艾小彩会和她男人吵架,特意过来查看一下。
果不其然,艾小彩竟然受伤了,流了血。林燕儿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打架了,便安慰艾小彩两句,让她赶紧到医务室包扎。林燕儿想,他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自己去劝劝他吧。
于是,林燕儿顺着艾小彩跑回来的路找到了艾小彩的男人,那个杀气腾腾的男人。
“二姐夫!你们别闹了好不好?”林燕儿怯怯地说道,这时她看到了艾小彩男人手中的刀。
林燕儿的这句“二姐夫”,在艾小彩的男人听来颇具讽刺意味,“一个也是杀,两个是也是杀!”他恶狠狠地想到,于是恶向胆边生,他一把拉过燕儿……
等艾小彩包扎完,带着人赶去的时候,林燕儿已经死了。
林燕儿身上中了许多刀,刀刀毙命,刀刀含着怨毒。一地的鲜血,映红了周围的庄稼,映红了天边的云彩。
十九岁的她,生命就这样嗄然而止,为的是一件跟她并不相干的事情。艾小彩欲哭无泪,深觉对不起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热情毫爽的妹妹。
消息传到艾村,村里人无不扼腕叹息。
艾小彩的家人很快地报了案。她的男人却好象大海里的一滴水,瞬间蒸发了,公安局的人连他的人影都找不到。
艾小彩害怕她男人再寻机害她,处处小心,连门也不太敢出了。
后来,不知是哪个热心人,给她介绍了邻近小镇的一个丧偶的村民,她草草地就去了,连个仪式都没举行,到那安身躲命去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如花一样的女孩。
她只有十九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