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轰然雷动,悦耳跳跃的旋律犹如叮当泉水敲石磬,在大厅的各个角落飘荡,同学们踏着欢快的乐曲,翩翩起舞。
蒋倩芸和几个新入校的女生,站在舞场一边瞧着这欢乐的场面。几个女生竟有点怯场,脸上有羞涩的表情,可蒋倩芸却是一副冲动的神情,双腿情不自禁地随着曲子的节拍叩响地板。
十多分钟过去了,蒋倩芸再也不想当旁观者了,她对着那几个女生做了一个飞吻的姿势,踏着舞曲跳起迪斯科上场了。
乐队一支接着一支奏着乐曲,庞大的礼堂内,上百人移动着轻盈活泼的舞步,一下“探戈”,一下“恰恰”……恰如春燕展翅,又像鹰飞凤翔。
礼堂的一隅,站着神情凄怆的洛嘎。
一位男同学在他面前停下舞步,向他眨眨眼,念诗一般地说∶“别再缅怀你逝去的感情,或许,青梅竹马的恋人已经与别人比翼双飞了。告诉你,现在可是一个机会,就看你追蜂逐蝶的本事了。”
洛嘎愤懑的双目直视那个男同学,手掌已经紧紧捏成拳头,身体也籁籁地颤抖起来。
那个同学瞅见洛嘎的那副模样,扭头搂着舞伴旋转着舞姿而去。
此刻,洛嘎的明眸已经闪着泪光,鼻翼轻轻地翕动,嘴唇紧紧咬着。就在他把掷出去的目光收回,他的泪眼望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女生在不眨眼地瞧着自己,而且当两人的目光相遇,她竟不躲闪,还用灼灼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洛嘎在这种眼神的逼视下,窘得手足无措,低首躲避那种炽烈的目光,满腔的愤懑和哀伤也随着心中的忐忑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朝他走来,对他说,“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声音没有半点的羞涩。
洛嘎眉眼更加低垂,两支手不停地数摸着衣扣。
“我看你心中有难以排解的悲苦,或许娱乐能解除那些难缠的伤心事。”她的眼神里话音里都盈漾出温柔。
洛嘎抬首望她一眼,虽然还是那副羞涩的模样,但还是颔首应诺。
两个人的舞步不自然地交合在一起,洛嘎掩饰说∶“我第一次来这儿。”
那位女同学微笑道∶“我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叫蒋倩芸。”
“蒋倩芸同学,我俩是初交,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揣着忧伤?”洛嘎心弦仍是被对方温馨的语气弹得蹦蹦乱跳,问话竟显得多么的稚幼。
“因为我同样也是经受过痛苦和悲伤的人,所以我能从你脸上读出忧伤。”她的眼眸中竟有一种阴郁凄怆的神情……
蒋倩芸的家乡在春阳市的巴都县,那里是国家级的贫困县,地里种出的庄稼都因土地瘦瘠收获甚少,如果遇到天旱、虫灾更是颗粒无收。在她刚记事时,她就瞧见面黄肌瘦、衣衫褴缕的父母坐在包谷地边,哭得伤心欲绝。再瞧摇曳缀满枯黄叶子的包谷杆上,却没有粒儿突破包壳的果实。
当时,母亲哭泣着说:“老天不让咱们活了,怎么种出的包谷只长叶子,不长充饥的颗粒啊?”
在蒋倩芸6岁的那年,她母亲因为熬不过贫苦交加的日子,用一根麻绳吊死在村口的大树下……
虽然,时间过去了10多年,可她仍是记忆犹新。那是一个忧郁的早晨,太阳刚在东边的天际露出半个头,便被翻滚的乌云遮蔽。只见这个荒凉萧条的村庄,触目之处皆是破败的茅庵草舍和颓垣断壁,一条窄窄的街道横贯整个村庄,一片凄凉。
村里没有一丝炊烟,没有丝毫声音,一切死寂,仅有几条皮包骨头的饿狗,在残破的墙院中间穿梭觅食。
突然,这几支饿狗不约而同地发出“汪汪……”的吠声,朝村口疾窜。
村口的大树下,蒋倩芸的母亲悬吊在上面,脚下的一块大青石已被踢翻,整个身躯还在晃悠。
几只狗围住上吊的蒋母龇牙裂嘴地狂吠,有的甚至立起后腿,身子一扭,跳跃起来扑向蒋母,但都没有能够攫到,可还是狂乱地跳跃,企图用爪继续攫取嘴边的食物。
喧嚷的狗吠声惊动整个村寨,人们纷纷开门,脚步匆匆跑到村头。
人们瞧见蒋倩芸的母亲吊死在大树下,都惊骇得目瞪口呆。
此刻,人群中爆发出一个男子汉撕心裂肺的哭声,蒋倩芸的父亲顿足捶胸地哭晕倒在地上。
村民望见此情此景,都忍不住哽咽地低泣起来……
后来,蒋倩芸知道母亲的自杀是精心筹划的,她利用早起做饭的时间,解脱了人间的苦难,而且她这个从城里来的知青,临死前还在丈夫的烟壳上留下遗言,说她的死全是贫苦所致,希望自己的丈夫再苦再难,一定要把她留下的血肉哺育成人,让她的女儿读书学知识,最终摆脱贫穷的厄运……
蒋倩芸的母亲撒手人寰的半年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这个闭塞、僻远的小山村。父亲为了摆脱贫困,也为了实现妻子身前的叮咛,把幼小的女儿寄托在一个穷亲戚家,进城打工寻求肚饱身暖的生活,余下的钱寄给女儿念书。
困窘的生活和母亲的死,在蒋倩芸心中留下了不可弥合的创伤,再加上父亲的工钱常被老板拖欠,让这个吃了上顿,就无下顿的家庭雪上加霜。
对此,在蒋倩芸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小小年纪就用桀骜不训的性格玩弄这个世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