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春山极不乐意,但是没有办法。他这次草叶行极其失败,他有吞了苍蝇的感觉。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临了,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极力用平静的语调通知童珊,绿睁睁放艳羡的眼光,看着她勾魂摄魄地敲开皮一彦所在的小小密室的门,窈窕地进,悄然地闭------他心中只有呻吟的份儿!
不多久,竟然是不多久,她开门出来了!
而且看那样子,他们的谈话应该不甚愉快――不然,这个美人儿怎么会略显激动,出门后还靠在墙上,抚着颤巍巍的胸脯,平抑喘息呢。
不一会儿,皮一彦阴沉着脸通知迟春山,赶快结束工作,今晚要赶回省城------
这两天,石坚的心很不平静。皮一彦带队考察草叶县领导班子,明显是为不久的升格及其班子组建作准备。前一天,他忍不住打电话给石渊摸底,石渊虽然让他放心,说已经给皮一彦打了招呼,但那不冷不热的口气却令他没法放得下心。
紧接着,又传来蓝衣人失手被毙的消息,他恼怒地拨通了那个电话,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让他二者择其一:或是退还他的定金,或是另定一笔生意。他想了想,只好让对方暂时按兵不动,等他的下一个电话。
今天,皮一彦的谈话,表面上十分令人欣喜,特别是末尾皮一彦肯定替他说话的表态,咋一听来,差点让他感激涕零。然而回来以后静心细想,那一半对一半的可能性,应该才是这次谈话的实质。这个老狐狸,打的依然是两面讨好,谁也不得罪的主意。但是如此一来,自己那一半的可能性,就得大打折扣了!
不过从皮一彦的谈话里,透露出石渊在为自己说话,在替自己安排则是可以肯定的,这一点颇令他心安。自己能否战胜东方何为,关键看石渊争不争得过祖仁,这一点却又令他难以心安!
上面的事,由不得他石坚,但是让东方何为出点什么纰漏,以利石渊说话,这是他必须努力的。可是从前段时间看,那小子似有神灵保佑,不管自己给他出什么难题,下什么绊子,他都能转危为安,莫非他真是自己的仕途克星!
晚上,石坚左思右想,徘徊难安,他两三次伸手欲触那本夹着手机卡的书,又缩了回来,是不是到了该断然杀伐,霹雳一击的时候?
与此同时,东方何为请王龙代自己设宴,感谢和慰劳这次参与游湖安保的公安干警,自己带着童珊去到草叶别院,款待红副省长姐妹。
红副省长不知是对草叶湖,草叶别院情有独钟,还是想和妹妹多叙叙家常,下午游完草叶洞后,便打发走尤来贤,让手下官员和几个企业家去了省城。有兴趣的,等待东方何为再隔一天的招拍会,没有兴趣的,就各自打道回府。自己却要了一个套间,和妹妹留在了草叶别院。
见东方何为、童珊专程赶来款待,上了桌还红副省长,红副省长的叫个不停。红副省长笑笑没有推辞,说:罢了,我领了你们的情――现在没有了外人,那些虚名是不是就不要叫了,你看,红副省长,东方副书记,红处长,童主任,你们认为听起舒服?
我总不好叫您的名字吧?童珊倒是直爽,立刻应承了下来。
你这小女娃我喜欢,红副省长挥退仇苞和服务小姐,瞥一眼自己提瓶斟酒的东方何为,眼光投注到童珊脸上,略一沉吟,要按年龄,你们应该是我的小辈,但我小妹红绫只略长东方三两岁吧,和你大概也在十岁以内,我就委屈一点,让你们叫声“红姐”了,我呢,对你们直呼其名------
嗯------不好,童珊故皱蛾眉,你们两个红姐姐,我叫出来,你们也不好应承呀,小妹想得寸进尺,直呼芳名,叫你绸姐,叫她绫姐,好不好?
不好,东方何为抢答道,为示区别,应该称她红姐,称妹妹绫姐------
没关系,红绸看着东方何为笑说,直接叫我丑姐,说不定我还更高兴呢。
就是嘛,“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童珊恨了东方何为一眼,我听说越是有德的人,越不刻意衣着,越是有貌的人,越不刻意称呼――红姐姐,你说是不是?
哈哈――扑哧------三人听她说到后来,不由哄笑起来。
童珊不理,看着东方何为说:对不起,我今天刚认了姐姐,心里高兴,就抢你一个先------说着双手捧起面前的酒杯,向红绸说:红姐姐,我自大一点,我俩要走在一起,别人肯定认为我们是姐妹,这杯酒我敬姐姐,祝姐姐永永远远是我的姐姐!我先干为敬――
红绸放下酒杯,执过童珊的手摩挲着细细打量她:真是个玉人儿,比我妹妹一点不差------哦,我一下子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真高兴死我了!
不行噢,我要嫉妒了,东方何为端起酒杯,我这杯酒,祝姐身体健康,心情愉快,祝姐对我比对童珊妹妹好一点点,只好那么一点点――干了!
童珊正要抗争,红绫却扑哧先笑了:你个东方,怎么变了个人,争什么宠――我姐只说让你们换个称呼,谁要认你们什么弟弟妹妹了?
不嘛――童珊自己斟满酒,双手捧起看看红绫又看看红绸――绫姐姐不认我这个妹妹可不行,你不知道,东方晓得,我父母双亡,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真是个可怜人呢!我可不是虚情假意,绫姐姐要认为我是为了巴结才------红姐姐,你------
说着,触起伤心事她不禁泫然欲滴。
东方何为端起自己手边的酒一饮而尽,看着她极力抑忍的脸问:我看她们姐妹是可以信任的人,你可愿意我说你给她们听?
童珊点点头,泪洒衣襟。
东方何为又看着红绸姐妹说:如果二位不嫌我唐突,也愿意听,我就把她的身世和遭际摆一摆,可好?
红绸点点头。
东方何为细说起来,只是隐去了魏子良、胖罗汉和罗长林的真名实姓。末了眼凝抽噎着的童珊说:我特怜惜她,如果不是因为有了魏紫玉,我一定会------现在,我们已经认了兄妹。
红绫的泪珠早在眼眶里打转,这时扑唰唰滚落而下。
红绸没有落泪,只是秋宇凝霜,胸膛起伏------
东方何为讲完以后,连连饮了几杯酒。
室内一时失声。
红绸抬眼凝视东方何为许久,忽然说:想来,你和她应该是同病相怜------
东方何为惊讶地回看------
不然,你不会述说得那么声情并茂,仿若己受!而且------红绸突然停口不说。
而且什么?东方何为满眼是问,红绫、童珊也静待她启口。
停了片刻,红绸看了看东方何为问:你今天专程前来,其中一个目的是不是想掏我和谢待零?
红绸的讲述把大家带进了那个最高指示笼罩一切的年代――
其实,红绸和谢待零早就相爱。但是,当时严禁知青结婚,所以他们只有秘密往来。而红绸的美貌不可能不招蜂引蝶,为了避免麻烦,她和谢待零商量,想出了前两个问题,又把几个知青经常讨论的一个问题――知识青年为什么要到农村去接受半无产阶级(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不是去工厂接受无产阶级(工人)的再教育――放在最后。这样凑成三个问题,以拒纠缠。
酒香那怕巷子深,花艳没法拒蜂蝶。特别红绸美若天仙又待字闺中,以至引来了魏子良,祖仁------最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红绸父母意外身亡,丢下五、六岁的红绫------
当时他们生产队一天的工分值才几分钱,还不够吃一碗小面,如果不能转来户口,红绫的生存难以想象------
与此同时,谢待零被大队书记找去谈话,如果他要参糊红绫的事,就是对抗新生的红色政权------而红绸如果不迁户口强带红绫,那是对抗最高指示,破坏党的农村政策,他们都将面临无产阶级专政!
谢待零除了忍痛劝说红绸演出悲剧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谢待零把他们讨论过而大多无果的一些问题,梳理之后交给了红绸,嘱她别忘了找机会研究,然后挥泪告别------
自然,红绸在讲述中也隐去了魏子良,祖仁的姓名。
第二天东方何为开车,四个人一同前往省城。东方何为和童珊是为了去准备隔天的草叶湖旅游开发项目招拍会,红绫仍然负责会议的安保工作。
下车时,红绸交给东方何为一卷有些发黄的纸页,那是近三十年前谢待零整理的,知青们对社会和人生的一些思考。
接到这本小册子,东方何为顿然明白,红绸已经没有把他当成外人,甚至已经把他认作兄弟了,虽然头天晚上,他们最后谁都没有再提相认的事------
翻开那些发黄的纸页,触碰那些近三十年前的思想,东方何为心潮澎湃――无疑,用当今的眼光审视当年那些青年们的思考,其大都显得相当幼稚,但其中两三个问题却是现在也还令人困惑,待人破解------
他不禁对当年那些不盲从,有思考的青年生出一种由衷的敬意。
红副省长,红姐,你们真是好样的!
凝盯着那两三个颇有深度的问题,东方何为蓦然想起了同样在草叶别院的那个晚上他和牛老师的谈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