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珊从皮部长房间里出来,懊恼不已,羞鄙不已,悲愤不已------恨天恨地恨人恨己,她一时恨意难平,冲动之下,忽发异想――她进入电梯,下到车库,打开车门,发动起来,然后一轰油门,风驰电掣而去。
十来分钟,她驶入了县城。七拐八弯,她来到一个院落。弃车以后她翻墙入院,绕着一幢三层高的小楼窥视。最后,她靠在楼后的下水管上闭了闭眼,然后一猫身,以不甚灵活的姿势攀了上去------
童珊攀上二楼阳台,平了平喘,挨近阳台门。阳台门从里反锁着,她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小的尖刀伸进门隙------
突然,一支手从她身后伸出握住她持刀的手。她惊吓莫名,失口欲呼,嘴又被捂住。不待她挣扎,她的身子已被提起。她下意识使了几手脱困的招式,可是没用,不但没能脱困,反而更深地陷入了那人的挟持。她只有暗叹一声,停手待机------
那人挟持着她,顺着她来时的下水管一溜而下。将要触地,一条黑影从旁飞来,挥掌拍向挟持她的人------
掌未近身,凛冽的掌风已使她玉脸生疼,那挟持她的人轻“咦”一声,忙丢开她,躬身启掌,严阵相迎。谁知黑影在双掌将触的刹那,突然一停一错,避开那人,直扑童珊。待那人回身看时,黑影已经抱持着童珊飞出十米以外。
童珊见黑影扑向自己,惊惧不已,想跑想躲想抵抗,还没一个付诸实行,黑影已来到她身前,没容她反应,一把抱住她柳腰,虎跃而起------
她知道,凭她那点微末功夫,她没法挣扎。她只想看看抱持她的人。借着朦胧月色、些微街灯,一看之下,不禁又惊又喜,又羞又嗔------她索性闭上眼,瘫痪于他的臂弯,任凭他带着跃径翻墙,进入停靠在院墙外的轿车里。
见童珊还粘着自己,东方何为轻轻用力把她往后坐上一送:好了,别装了,给我坐好!
我装什么了,童珊不意他来这一手,被抛在坐垫上颠了两颠,差点掉下座位,不由怒嗔,你这人坏到家了!
我说,你才是傻到家了――东方何为关上后车门,自己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汽车,疾驰而去。
为什么跟着我?两人闷了一阵,童珊轻轻问。
------什么时候跟着我的?见东方何为不回答,童珊又期期艾艾地问。
我――我------你――童珊想打破这恼人的沉默,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在想,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大失常态,会做出如此冒失的事------东方何为沉默了一会儿,减低车速至差不多步行,缓缓地说。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你要报仇,报你父亲被害之仇――只是你报仇的方式不应该是明火执仗,像叶小虎那样呀,是什么使你失去了自制呢?
你,你知道我------你私自调查了我?
是皮一彦,你从他那里出来就失常了,你在那儿受到极大的刺激――不,你不会主动去找他,一定是他先约你------问题是,即便他约,一般来说你也不会去------哦,是了,你想好了条件,自贱的条件――就像,就像对胖罗汉------
不要说了!你不要――童珊突然歇斯底里。
为了报仇,既然曾经以身伺虎,同样为了报仇,又何尝不可以舍身喂狼!东方何为不理童珊的嚷叫,继续刺激她。
啊――呵,我――
身后突然没有了声音,东方何为转身看,童珊已经晕倒在后座上。
童珊悠悠醒来,发觉已在自己的房间里,东方何为守在床边看着她,眼里满是怜惜。
你――童珊想问什么。
东方何为端来一杯水,扶她坐起来,她接过一口喝干,她太需要滋润了。
东方何为扶她躺下,她像小孩一样顺从,听话------只是睁大了眼望着他,满含心事,满怀希冀------
这几天你太辛苦了,好好睡一觉――东方何为温婉地看着她――我们换个时间再谈,好吗?
不,现在不说清楚,我睡不着------
好吧,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十几年前,有一个少年正在念中学,突然有一天传来他父亲畏罪自杀的消息------
东方何为的故事讲完了,童珊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讲的就是你------你和魏紫玉,和她家------
东方何为点点头。
你放弃复仇,不会是因为魏紫玉------她的美色!
你认为自己如何,和她比?
魏紫玉――童珊傲然,她又比我强到哪里了?
既然如此,我想我应该可以赢得你的芳心,又何必受她的迷惑?
她的金钱和影响力――这是我所缺乏的――可以助你在仕途上飞奔------
哦,你是这样看我――东方何为长吸一口气,这个,我的确没法解释,纵然我勉强解释了,别人能够相信么------
你看,我,是别人吗?
你――愿意相信?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超越了仇恨,你有更大的志向――然而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可是,我不许你再做傻事!东方何为以强硬的口气。
嗬,立马帮上了老婆,童珊劈他一眼,那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免得------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傻妹子,我这是在帮你!
你说什么,傻------妹子?
嗯哪,从今以后,我想当你的哥哥,你就做我的妹妹――你可愿意?
不愿意――见东方何为一愣,童珊破涕――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前世作孽今世无福没得别人命好------说着,她幽怨地剜了东方何为一眼,转过头去时他看见了晶莹的泪花。
一夜再无事,第二天早餐后,除了红副省长几个,其他人先后告辞,并且纷纷表示一定要去参加开发项目招拍会。
东方何为本来要陪红副省长他们游览草叶洞,但红副省长已知他要接受省委考察组的考察,所以推辞了,东方何为就让童珊去陪,要红绫带几个人护卫。
和魏子良商量通气以后,皮一彦让迟春山等人分别找人谈话,了解情况,然后进行民主测评。他自己要了一间会客室,找来罗长林,关门密谈。
昨晚,童珊飘然离去时的窈窕身姿,令他一下子回味起了头一晚搂览香艳的滋味,他心中顿时酸胀麻辣,隐隐作痛------他想起曾经听过的那首歌――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是的,这个美人儿,一定是老天爷对他垂怜,特地派来娱他晚年的――至于那个他同样如此认为过的水灵灵,此时已经被他忘到爪哇国里去了。
然而童珊不是水灵灵,她的要价实在太高。
不过想想,他这一生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像童珊这样的姿色,也只有祖老头子的魏紫玉,或者还有年轻时候的红绸可以与之媲美!这种国色天香,对,是国色天香,那可是千载难逢哟------
不,这样的女人,她的要价实在是不高,不高――而且,甚至可以说是太低――倾国倾城嘛!
但是,自己能够满足她吗?能吗?
进入班子,进入班子------不就是进入班子吗――祖老头子要的东方何为,石渊要的石坚,罗长林明里暗里向自己要求的,都是班子的一把手――而这个美人儿所要的只不过是进入班子,这也没有什么好难办的呀!
只要,对,只要遂了老头子的意,那么自己搭配一个什么人,想来应该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只是,只是石坚和罗长林,怎么办呢?
皮部长――皮部长――罗长林见皮部长坐下以后心不在焉,半天没有说话,揣摩来,揣摩去,不由有些心慌,莫不是------
啊,噢――皮一彦回过神来,看着罗长林,慢条斯理地说,小罗,你这个干部其实是很不错的,既有长期基层工作的丰富经验,又有开拓创新的思想意识,既有精明干练的工作能力,又有主抓工业园区的实际业绩------按说这次草叶升格,筹组领导班子,魏子良因为年龄的原因退下以后,你这个二把手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掌书记,这也是我以前安排你到这里来的主要意思------但是没想到,冒出了个石坚,冒出了个东方何为――我不说,你也明白他们的背景------所以,请你理解我,我想安排你到邻县去做书记,你看――
这其实早在罗长林的估计之中,他衡量来,衡量去,这个皮一彦实在没有办法去和石渊比高低,更不要说祖仁了。这样安排,实在是他罗长林的最好结果。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无缘结识石渊,结识祖仁,甚至更高------
然而,就这样轻易答应下来,等于同意他对皮一彦的一切投资就等价了,就完结了。他不傻,他想用足自己的投资,至少要让皮一彦觉得,他还欠着自己------
见罗长林一脸的阴晴雨雪,皮一彦确有些歉疚,正要说些安慰甚或承诺以后的话,突见他眼光闪烁,不觉心中微动,略一琢磨,暗暗点头――好个罗长林,你小子竟敢跟我玩花样,你是不是还嫩了点儿------
怎么样和石坚谈,皮一彦颇费思索。第一不能谈崩,石渊他还不想得罪。第二不能谈实,如果坐实了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第三还不能让他失望------
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谁说他组织部长风光了,碰到这种事儿,没有谁不一个头两个大!
说到最后,可能也只有让石坚觉得,如果没有东方何为的竞争,他石坚接掌草叶应该不在话下。但有了东方何为,这种可能性就只有一半对一半了。当然,皮某人会竭力为他说好话,替他争取------
和东方何为的谈话就应该轻松多了,经过前天、昨天的草叶湖游览,从东方何为的表现看,平心而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然而是人才又怎么样?你凭此就可以对皮某人不卑不亢?历史上,现实中,像你这种人有几个有好下场?要不是你小子搭了个魏紫玉------嘿嘿,戴着绿帽的小子,你――
唉,还是收拾心情,和那小子好好谈谈天吧――对,谈谈天,吹吹牛,做做样子,仅此而已。大局已定的事情,还能怎么样呢!
皮一彦找来谈话的最后一个人是童珊,这是他授意迟春山按正规程序安排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