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是欧阳雅亲自发的喜帖,还通知了所有的同门。
令所有玉扇门人哭笑皆非的是,欧阳雅居然不顾天下人的眼光和议论,再喜帖上明写了,欧阳宜和将在下月十五娶“男妻”过门。
天下间也只有她敢这么胆大妄为了。每个同门接到欧阳雅的喜帖,都露出不同程度的惊讶。要成亲了,怎么这么突然,一点前兆都没有。
再这种荒唐的年代,养个男宠、男妾什么的,并不稀罕,也不少见,但这公开娶“男妻”的,倒是闻所未闻,绝无仅有,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不过,另一位男主角的名字并没有再喜帖上,让许多人猜不透其身份。但大家都可以体谅,任他欧阳宜和再惊世骇俗,也要顾及一下另一半的感受和心情,饱和他不受到伤害。
当玉扇女接到飞鹰传书时,满脸的惊讶,说:“那丫头终于等不下去了,要下猛药了。苍山,我们凑凑热闹去,看看那丫头要耍什么把戏,我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
对于玉扇女那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胡苍山向来也没辙,只好跟随着她来到京城。一方面是因为师父的内功还没有完全恢复,他放心不下,另一方面是,难得向来整人一流的欧阳雅也有被别人整的一天,要是错过了,那就太可惜了。他很想看看这个刁钻的师妹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她的“仇家”可不少。
每个人都不知道欧阳雅在打什么鬼主意,连灵风也猜不透,更别说是当局者的柳随缘了。
但柳随缘也变了,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这些天反常得身份可疑,他不再浑浑噩噩,也不再消极憔悴,目光依然绕着欧阳雅转,但却多了几分坦然,几分决绝,几分狂野,似乎不顾一切的。
所以,相对于模不透的欧阳雅,人们更加好奇柳随缘会做出什么样惊世骇俗的事来。
但人们都失望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切身份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就想暴风雨来的前夕一样的安静,却酝酿无穷的力量。
欧阳雅忙着准备婚礼的各项事宜,连她向洪炎亲自定做的吉袍新衣都已经送来了,其余要订几桌喜宴,如何布置新房,也都商量得差不多了。
连皇帝为了讨好她,也送来了贺仪,御笔亲书“天作之合”。
欧阳雅讽刺的看着那块“金贵”的匾额,不就是想要她替他培养一批死士吗。
柳随缘相对于前一段时间的憔悴和清瘦,现在变得开朗、愉悦了许多,眼睛也有了些神采,不但主动提出帮忙布置,而且出了不少点子,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让喜堂更加喜气洋洋,富丽堂皇。
对于柳随缘的改变,欧阳雅也有些摸不准,原本的剧本好像唱歪了,不照她的剧情走下去了。对于这种情况,欧阳雅有些气闷和不悦,因为她现在看不出柳随缘要干什么,心里在想什么。
柳随缘的改变让欧阳雅陷入了苦思,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可别出什么差错。因为一直猜想不透,欧阳雅就没有了睡意,只是在床上闭目养神。
时至三更,突然有一个异常的声响引起了她的警惕。
这个声响很轻,就像夜猫子一样,蹑手蹑脚地闯进了她的迷雪居,若是她已经睡着了,肯定不能地觉察不到来人。能来到这里的人,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至少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因为雪月山庄虽然谈不上是龙潭虎穴,但也是个戒备森严的所在,何况还有她亲手调教的七大护院和七个侍婢,轮流守夜,他们也算是高手了,而且警惕性不是一般高手可比的。来人能摸到她身边,可见他的武功了得,欧阳雅绝对不敢轻敌。
欧阳雅身为武林中人,作为一个武者,必须时时保持警惕,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要保持三分清醒,随时观察身边的情况,一有情况发生,必须在第一时间内有所反应和应对。何况她还没有入睡。
在一瞬间,她把功力提升到极致,真气布满全身,贯通每一根经脉,耳目变得十分聪灵,来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
来人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子,才开始有所行动。
不过这一切都逃不过欧阳雅特殊的耳觉。
玉扇门有一套有别于其他门派的心法,它虽然不是武功心法,但却玉扇女的每个入室弟子必须修练的心法。它能使人的心境处于极为冷静的状态中,令人的心智达到空灵的境界,心无杂念,不受外界所扰,能够让外界的一切事物的动静都在掌控中。这种心法名为“静心禅”,是玉扇女在佛家“坐禅”的道理中领悟出来的一套能够平静心境的心法。
不过,欧阳雅一直觉得它没有什么用处,几乎把它给忘了,今天若不是想进一步摸清来人的身份和用意,她还真想不起自己有学过这套心法,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
欧阳雅艺高人胆大,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躺在床上,装作熟睡的样子。其实她的呼吸已经完全与外界的空气隔绝,运用特殊的内功法门,采用内视的行功方式,让全身的毛孔张开,进行呼吸,有了毛孔细胞的过滤,也就不怕那些迷香之类的东西了。
通过这样的运功方式,不但不怕迷药,而且可以清楚地掌握来人的一举一动。
由于这种运功方式十分特殊,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是不可以运用的,否则,轻者经脉尽损,重者经脉尽断。所以玉扇女严禁门中弟子外传。而这种神奇的武功也就少为人知了,除了玉扇女的亲传弟子。
只见来人把窗纸弄湿后,插进来一根管子,向里面吹进了迷烟。
欧阳雅想摸清来人的来意,守株待兔,以静制动,稍微试闻了一些迷烟,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居然是玉扇门理治疗中最常用的麻药——入梦香。是玉扇女年少时,贪玩做出来的一点小玩意。
少量的入梦香可以让人宁神静气,安然入眠,但一定量的入梦香可以令人昏迷不醒,但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对人体无害,被玉扇门人当作麻药来用。
来人对她的寝室布置十分熟悉,挑的位置恰恰好,倘若她刚才要是睡着了,肯定会中招,但谁会对她的寝室这么熟悉呢?让她不由地揣测来人的身份,跟她一定很熟。
等了一会儿,房里的入梦香已经消散了,欧阳雅从内视的状态中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并装成中了入梦香熟睡的样子,利用耳朵观察来人的行动。
一会儿,来人轻轻地推门而入,并随手把门关上。
他轻步来到欧阳雅的床前,柔声地叫了一声:“爷!”
是他!柳随缘。难怪能悄无声息的来到迷雪居,一路上没有半点阻拦,能够避开所有的护卫。他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说欧阳雅对他以前那种退缩的行为不满,那么现在对他这种鬼祟的行为更加痛恨,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柳随缘会做出来的行为。他拒绝与她有亲密的关系,却在她准备嫁给他人的时候,鬼鬼祟祟地潜入她的寝室,到底是何居心?
虽然从他的行动中可以看出他是第一次做这种“登门入室”的勾当,才会在心慌意乱之下,露出这么多破绽,让她发现了,不然,以他现在的武功和经验,她想觉察到他的行动也不容易。但依然不可原谅。
甚至,欧阳雅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柳随缘。
欧阳雅出于好奇和气愤,想彻底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强忍住自己的脾气,不让自己发作,继续装睡。
“爷,爷,爷……。”
随着柳随缘的一声声叫唤,确定欧阳雅已经昏睡过去,不然,稍有动静她就会醒过来的。
柳随缘的叫唤声从开始的恭敬变得温柔,变得缠绵,令欧阳雅刚硬起来的心不由地软了下来。
柳随缘一边温柔地叫着她,一边在她的床边跪了下来,殷诚而又真挚地看着她,轻轻地将她脸上的青丝拂开,露出她那绝世的容颜,在月色下,更加魅惑人心,让柳随缘都看痴了,脸上温柔的笑容轻轻地荡开。
如果欧阳雅睁开眼睛的话,就能欣赏到一幅倾城一笑的绝妙美景:那痴迷的眼神,那飘渺的笑容,无一不令人心动。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欧阳雅的那天,她对他说:以后不许在别人的面前笑。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别人的面前笑过,除了跟她单独相处了时候,他才会让自己的笑容绽放。在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他从来都不笑,即使是在老主人玉扇女面前,也是一样。
柳随缘长得很美,一种很特别的美,有别于他年少时,那种温驯柔弱的美,也不是时下男子阳刚气十足的美,纤弱中搀合着倔强,柔韧中又有几分怯弱,惹人怜爱,不过,也只在欧阳雅面前表现出来,平常对其他人都是斯文有礼,不卑不亢的,连玉扇女也不见他怎么敬畏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无关高傲,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他眼里只有欧阳雅的存在,其他人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玉扇女能够感觉得到柳随缘的变化,从柔弱温驯,变得坚强、勇敢,一旦认定了事,便是生死不移。她也知道他的变化完全是因为欧阳雅,为了欧阳雅,他真的很努力的让自己变强,也正因为这样,玉扇女才没有干涉他们,他无论怎么看都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弟子,但雅儿却离不开他,因为天下间也只有他不会在意雅儿是男是女,不会在意她那雄霸天下的惊人气魄,所以才觉得让他留在雅儿的身边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他这一生注定要被雅儿吃得死死了,永世不得翻身了。
柳随缘变化有多大,欧阳雅并没有觉察到,感觉他依然是十多年前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男孩,即使她那时还是个比他小三岁的小女孩。
她有这种感觉不是欧阳雅的错,而是柳随缘在她面前总是失常,退回到十多年前的样子,喜欢依赖着她,让原本对他就十分熟悉的欧阳雅更加不容易觉察到他的成长和变化,因为这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柳随缘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抚摸她的娇容,但在快接触到她的肌肤的时候,猛然把手抽回,像犯的大罪什么似的,还喃喃自语地说:“不可以的,不可以冒犯爷的,爷会不高兴的。”
在他心目中,爷是天上的神祗,不可冒犯,不可亵渎。
看着他的温柔和自制,欧阳雅心中无名的怒火熄灭了,只剩下温柔和不舍,静静地倾听他的一切,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柳随缘轻颤着手,握住欧阳雅床边的玉手,温柔地呼喊着“爷,爷!”
那深情,那痴劲,让欧阳雅眼角不由的发酸。
过了好一会儿,柳随缘才逐渐地平静下来,温柔中带着绝望的声音轻轻地说:“爷,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这句话让欧阳雅整颗心都暖了起来,甜丝丝的,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这次收获大了,看来自己的计划以及成功了一半。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了你,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时候吧,大概是你为我披上那件破衣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还不懂,只知道要跟着你,守在你的身边,听你的话。”
不会吧,她那个时候才只有十岁啊,他也只有十三罢了,这么早熟,比她还早就已经爱上她,她赚到了,原来他不是木头人,也不是呆头鹅,比她还先喜欢上自己。
柳随缘停了一下,痴迷的眼神变为黯然,苦笑着说:“可惜天意弄人,你不单是个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还是玉扇门真祖玉扇女的得意弟子,风华绝代,智冠天下。亏你是个女子,否则绝对是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如此光彩照人的你,教我如何敢言婚娶。更别说我已经失去了资格,有时候真希望你是个平凡的女子,即使是个男儿也无所谓,只要不是玉扇门的人就行。”
玉扇门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如此排斥和抗拒。再说,她什么时候规定了她挑选夫婿的条件了,有没有资格只有她说了才算数,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决定了。
只听他继续地说:“只要你不是玉扇门的人,是男子都行,至少我可以争个名分,当个男宠也好,即使你另有妻妾,我都可以忍受,至少,我可以名正言顺的做你的人。可你偏偏是玉扇门的人,还是统领玉扇门的掌权少主,一生只爱一个人,只伴一个人,爱的又是白璧无瑕的优秀男儿。可我,却是如此的不堪。”
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欧阳雅的手上,也滴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心火辣辣地灼痛了。
柳随缘抹去脸上的泪痕,凄然地说:“爷,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敢提起身世的事,确实是有意隐瞒你的,不想让你知道,怕你知道以后,你的关心,你的爱,就会消失,我又会变成无依无靠的人。”
他带着歉然的眼光,看着“熟睡”中的欧阳雅,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摩擦着他柔滑的脸颊。
手上传来的热感,欧阳雅知道他一定是羞得满脸通红。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愉悦的心情完全幻灭。
“爷,遇见你之前,我是一个娈童,一个任人玩弄的男妓。”
一句话,让欧阳雅整个心仿佛停了下来,寒彻心肺,痛得了呼吸都忘了,一时气血翻涌,真气乱闯,让她差点露馅了。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欧阳雅不得不强行逆气,运用“静心禅”最后一层的功力“泰山压顶”,来维持她的冷静,并掩饰她一瞬间的异样。但她的心里已经无法平静了,翻涌着滔天巨浪。
也正因为柳随缘处于情迷意乱中,才没有觉察到她瞬间的异样,依然又羞耻又内疚又绝望地诉说着。
“原本以为改名换姓,忘却前尘,就可以得到重生,可惜脏了的地方依然留着洗不去的污迹,伤了的心上留着好不了的疤。一个肮脏的男妓,怎么可以奢望得到天神般的你,这种爱对你来说,简直就是侮辱,看到了都会嫌脏了眼睛。爱上这么不堪的我,将会是你一生抹不去的耻辱,一旦我成了你的污点,你还会爱我吗?我又何忍心让你因为我而受世人耻笑。你不应该被我牵连的,你该是那高高在上的明月,受万人敬仰的女神,你的慈悲心肠,上天应该给你最好的报答,配给你最好的夫婿,而不是我这种污秽不堪,不三不四的人。”
这就是他八年来躲避她的原因,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说出来,让她痴痴地等待了这么些年,彼此折磨着对方,欧阳雅悻悻地想,如果说出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境况呢?谁都说不清楚了。
柳随缘愧疚地看着欧阳雅,喏傩地说:“本来早就该说出来的,断了这份孽缘,让你有新的选择,新的开始。是我自私,因为我的私心作祟,让我绊住你不放,希望多留住你的一分回忆,一天情意。这一拖,就拖了七八年,甚至还自欺欺人的想,以你的霸道性子,会像柔少主一样,强迫成亲,那时即使让你发现了我的不洁,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顶多因为欺瞒了你,受到你的惩罚,就算把我没身为‘奴’也无所谓,只要在你的身边就行了。可惜我低估了你对我的感情,也低估了你的耐性和骄傲。”
哼,她不是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但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要他爱上她,心甘情愿地陪伴她一生。
“你那次突然答应出嫁,对我的打击很大,以为你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但至少还庆幸,
你对陆启超并没有感情,不至于赶我离开,我依然可以陪伴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护着你,守着你,作为我自私耽搁了你应有的青春的报答,也算是对我的惩罚。但你无意间透露你假婚的事,让我又死灰复燃,有了希望。可也清楚的知道,你已经到了非嫁人不可的年龄了,我还能霸着你多久。我一边期盼着你早得良缘,一边又卑鄙的希望你嫁不出去,即使是以男子的身份生活在世上,我也可以追随一生,效忠一世,再无遗憾。是不是很自私,很卑鄙,明明早就应该放手的事,却总是纠缠不清,死抓着不放。”
柳随缘痴痴地看着她,愧疚中却带着奇怪的满足。
欧阳雅静静地听他诉说着,心中一阵凄然,如果早些年知道的话,她又能作何选择呢?她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现在还是放不下他。
柳随缘突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说:“但,现在,是我放手的时候了。楚兄是个可靠的人,即使他现在还没有爱上你,但将来一定会爱你的,他将会是你的一切,你会放下以前的一切,全心全意地区爱他。你也会成为他的一切,把你交给他来守护,我很放心,也没有绊住你的借口了,再也不会拖累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再偶尔的时候,想起我一下,就当作是一个朋友,一个用熟了的仆人。你的身后,不会再有我站立的位置。今晚,我只想再自欺欺人一次,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自己,无论身再何处,人在何方,我都是你的人。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还用这种手段来玷污你,让你知道了,你会恨我的,会恨得想杀我的,但我不顾到了,就算是死在你的手里,也是一种幸福,一个属于我的圆满结局。爷,对不起,是我自私,是我任性,就让我最后一次自私,最后一次任性,你能不知道最好,若是知道了,杀了我就是了,我不怨。这是我最后唯一的一次机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