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阳的当家是欧阳宜和,手下的能人无数,上至武士护院,下到走卒婢仆,都让外界津津乐道。
不过成为欧阳家的人,都必须做到守口如瓶,否则,就不配进入欧阳家。但欧阳家的报酬十分优厚,令很多人眼红,但欧阳家收婢纳仆十分严格,一般人只能望洋兴叹,不得其门而入。
欧阳宜和不是别人,正是从师六年的欧阳雅,欧阳雅实现了当年入师门时的誓言,成为巨富,赈济天下。
当年年仅十岁的她就发下豪言说:“我要当大富商,哪里有灾难,我就往哪里去送粮送衣物,不要再看见他们人吃人了。”
她十六岁在师尊手下走过了五十招,出师下山,并带着自己的护卫柳随缘、小黑和小亮打天下。
柳随缘当年只说:“我只想跟在她身边。”于是,他成了欧阳雅的贴身护卫。
而欧阳雅也是玉扇门中唯一一个佩有护卫的习武的弟子,经过四年的努力,欧阳雅从一个小商贩变成了大富尚,经营药材、丝绸、茶叶、玉石、镖局等,最后,她还把玉扇门的经济总坛建到京城,与父母团聚,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府第。
但极少人知道她是欧阳将军的二小姐。
欧阳守礼如今已经是定北侯了,并且身为国丈之尊。
当年契丹入侵,朝廷的军队节节败退,当今皇上无奈之下,只有召回被罢黩的欧阳守礼,让他从新挂帅出征,一年前打败契丹,把契丹人赶出关外,并擒契丹王献于殿前,被加封为定北侯,其子欧阳俊屡立战功,封为扫北大将军,同住定北侯府。
半年前,皇帝在中秋节的赏月宴中偶遇欧阳守礼的小女儿欧阳掬月,惊为天人,纳入后宫,并册封为德妃,地位仅次于皇后。
欧阳掬月虽然年仅十六岁,却秀外慧中,才智过人,无意闯入帝王家,荣封贵妃,但她不骄不躁,冷淡自持,与皇后相交甚笃,故而在宫中倒是如鱼得水,甚是逍遥自在。
欧阳雅小成之时,就到边关与父亲相会,还借助玉扇门的力量,帮父亲打赢每一场仗。
后来,由于忙于生意上的事,甚少在府中呆着,故而,朝中很多人知道定北侯府有个大千金待嫁闺中,却不见其人,不蒙其面。
京城中对这位神秘的大千金万分好奇,一时流言四起。有人说她貌若无盐,丑陋无比,才会双十年华,仍无婚配;有人说她武艺高强,帮父杀敌,但太过强悍泼辣,无人敢娶她;还有人说她自幼与父母失散,有亏妇德,才没有人要她。
但攀权附势的大有人在,上门提亲还是不少,但都被拒绝了。也因此,流言又翻新版,但始终没有人得幸蒙其一面,而欧阳家的人也懒得去澄清。
如果有人问欧阳守礼:几个儿女中哪个最得他的意,他恐怕会毫不犹豫地说:“雅儿。”
若问全家最喜欢最在意的人是谁,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说:“雅姐(妹)。”
就连皇帝也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姨子十分感兴趣,三番两次地对欧阳掬月问起。欧阳掬月总是滑不溜秋地一言半语带过,也从不邀这位姐姐进宫相聚,对此,皇帝也无可奈何,又不能随便召人家闺女见面。但终于让他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也是欧阳雅现在大发雷霆的原因,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去了一趟江南,回来竟然遇到这样的事,而且迫在眉睫。
那个混蛋皇帝居然下令赐婚,婚期就在明天,不,应该再过三个时辰就该上轿了,两位父母居然瞒着她,到现在才告诉她,还苦苦地求她打扮穿嫁衣上花轿,气死她了,都是那个混蛋皇帝,以后别指望她送他那些好玩的玩意了,而且立时生效。
皇帝那天早朝最后,对欧阳守礼说:“国丈,朕听说令千金,朕的大姨子年过双十,尚未婚配,是吗?”
欧阳守礼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帝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的爱女,出列躬身说:“是的,小女顽劣,性情不同于其他女子,极爱山水游乐,故而一直拖延婚事。老臣与爱女失散多年,幼子又不在身边,所以事事依着她的脾气来,把她宠坏了。”他嘴上说说而已,心里却暖烘烘地感谢上苍赐给他这么一个爱女。
想当年,若不是爱女的帮忙,自己哪有那么容易地打赢那场胜仗,多亏女儿才能生擒活抓契丹王。
“哦!原来如此。”
看来,这位老爱卿也不打算告诉他了,也在敷衍他,他脑袋一转,对新科状元陆启超,即刑部尚书的独子,说:“新科状元陆爱卿,听说你一心上进,尚未婚配。朕有意当一回冰人,牵一回红线,为你择一佳人,不知卿意下如何?”
皇帝说话,那个敢说“不”。欧阳守礼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敢开声,自从那次罢职以后,他的胆子变小了。
不是陆启超不好,不够格当他的女婿,而是自己的女儿的脾气,根本不把那些世俗的事当回事,也不会把圣旨当个事。但皇帝老大根本不管他为人父母的难处。
害得他现在不得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自己的女儿上花轿,欧阳夫人一边舍不得一边又不得不求女儿上花轿。
欧阳雅苦笑不得地搂住母亲,说:“娘,爹,你们别哭了,明天我上轿就是了,我现在很累,让我休息一下吧。”
欧阳守礼夫妇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风尘仆仆地刚赶到家不久,只好暂时停止眼泪攻势,互相搀扶着离开。
“小姐,你真的要上轿。”欧阳雅的贴身侍婢,也是她八大护卫之一—灵风。
“不上轿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连累父母上朝请罪吧?”欧阳雅白了白眼说。
“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八股的书呆子。那随缘哥怎么办?”灵风眨了眨眼睛问。
“你没有见他这几年都躲着我吗?气死他最好。”
“小姐,你舍得吗?”
“去你的,我就是不明白,我那一点不好,他干吗老躲着我。”欧阳雅无奈地说。
“不是你不好。我想,他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吧。”
“他不会这么迂腐吧,玉扇门又不讲究门当户对,只求两心相悦就足以。”
“但他可能不这么想呀。玉扇门的男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就像素心姐跟你大哥一样。你大哥虽然是个武将,但在你和你父亲影响下,懂得平等对待自己的妻子,真心相爱。”灵风平静地回答。
“还不是素心调教有方,想一想我就快当姑妈了,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好。”
“是啊,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灵风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柳随缘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一点也不象他平常稳重的样子。
“爷!”柳随缘有点惶恐地叫了一声。
“恩,有事情吗?”欧阳雅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是总避开自己吗?
“爷要嫁人了吗?”柳随缘着急地问。
欧阳雅眼中精光一闪,心里暗笑了一下:还以为他会无动于衷,原来也是会焦急。她装作一脸无奈的样子,说:“皇上赐婚,我也是没有办法。”
“是这样吗?”柳随缘失落地问。明知不可以爱上她,配不上她,但却总掌握不了自己的心,私心里不希望她嫁作人妇,不愿意她成为人妻,想独占她的一切的心情越来越重,重得让自己已经承受不起。
“我都已经是二十一岁的老姑婆了,早就没有人要了,难得皇上赐婚,也就马马虎虎地凑合着把自己嫁出去,免得连累家声。”
她如泣如诉,有多哀怨就多哀怨地说,眼睛却欣赏着柳随缘精彩多变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惶急,一会儿无奈,像变脸师一样,把欧阳雅逗乐了。
“不会的,不会的。”柳随缘急忙地安慰她,最后泄气地问:“爷,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只希望还能留在她身边一些日子,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想,爹娘已经帮我操办得差不多,不用劳烦你了。”欧阳雅强忍住笑,哀怨地说。
“啊,这样啊,那,那我先退下了。”柳随缘丧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柳随缘啊柳随缘,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为什么心还是会痛、会不甘心。
“小姐,你又使坏心眼了,你没有看他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有多痛苦。”灵风不忍心地说。
“我都这么哀怨了,只差没哭给他看,他还是不肯表明心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不敲一敲他,他会有清醒的一天吗?”欧阳雅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也许,眼前就是一个试探他的好机会,明明对她有感情,却总是怯步,到底有什么原因?
这时,欧阳俊夫妇也走了进来,说:“二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你有什么打算?”
欧阳俊一边细心的照顾有身孕的妻子,一边问欧阳雅。
“是啊!小姐,大婚迫在眉睫,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素心也代她着急。
“不是小姐,是二姑,还是改不了口,我的小侄子都要出世了。”欧阳雅好奇的摸了摸她已经凸起的肚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别碰我妻子,男人婆。”欧阳俊十分不满地打开她的狼爪,占有性十足地搂住素心,才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还有心情戏弄你嫂子。”
“还有什么打算?当然是嫁人了。”欧阳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她在想什么。
“嫁人,雅,你没吃错药吧?你喜欢那个书呆子?”素心一脸不相信地说。
“谁喜欢他来着?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说嫁他。”
“什么意思?”欧阳俊不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先嫁过去,然后让他休了我不就成了吗。”欧阳雅轻轻松松地就说了一句吓死人的话。
“二妹,你想得也太天真了吧。别说你不会犯七出之条,就算是犯了,你是皇上赐的婚,谁敢休了你,那可是冒犯天威啊。”欧阳俊满脸不赞成。
“还有,你的未来‘夫婿’已经给你下马威了,他是个饱学之士,同时也是个注重礼仪的老古板。你看,这是他放在聘礼上的礼物,还说,只有精通这些的女子才够资格当他的妻子。”
素心拿出被她爹娘藏了起来的礼物——《女戒》、《女则》、《孝经》、《女论语》。
“是吗?这倒好玩了一些。”欧阳雅邪气的一笑,阴森森地,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素心和灵风在心里替那个人哀叹:有人要倒霉了!
“那这位状元公大人最近又在干什么?”看欧阳雅脸上的表情就知道:那个人往后的日子绝对是水深火热。
可是偏偏有人落井下石,“他呀,听说未婚妻子是个丑八怪,又是个力大无穷的怪物。正忙着上青楼,找慰籍,说人不风流妄少年。还说要把你教训得服服贴贴的。”
“哦,那得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欧阳雅并不把他放在心上,一个酸秀才,除了涂涂写写,吹吹牛,没什么真本事,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素心一脸期待得看着她,问:“你打算怎么教训他?”
“你说呢?大嫂,你们也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决不会吃亏的。”欧阳雅潇洒地笑了笑,打定了主意。
本想看在刚正不阿的刑部尚书陆文豪的面子上,给他留点余地,可现在他惹毛了她,那就别怪她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灵风却在一旁嘀咕着说:“该担心的是那个姓陆的!希望他早有这个觉悟,别让人整惨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欧阳俊夫妇也满脸悲戚地同情那个姓陆的,那人离地狱不远了。却难掩盖他们眼角的幸灾乐祸。
玉扇门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的准则,不会把那些不公平的繁文俗节当一回事,更不会去守什么“三从四德”,这些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同样都是生于天地之间,食五谷杂粮而生的人,凭什么让女人卑贱如此。想娶玉扇门的人,就必须遵守玉扇门的游戏规则。
欧阳雅送走了哥嫂,说:“灵风,我们进宫一趟。”
“现在进宫干吗?”
“讨债!跟那混蛋皇帝要一张准我们和离的圣旨。”欧阳雅怒气冲冲地带着灵风冲向皇宫。
结果,正在温柔乡的皇帝就这样被她从被窝里赤条条地挖了出来,天下间也只有欧阳雅有这个胆量和本事,因为皇帝欠他太多人情债,还都还不清,而且皇上有一些事情必须依靠她。
在皇帝眼里,她是天下巨富欧阳宜和,是个不可多得的豪迈男儿,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她与欧阳家的关系。
“欧阳老弟怒气冲冲为了那一桩?”
“你还好意思说,我为你去了一趟江南,你就把我的心上人送给了别人。”
“你的心上人是谁?”
“欧阳雅!”
“不会吧,不是同姓不婚吗?”
“废话!我是孤儿,又不是非姓欧阳不可,我不管,你要不把我的心上人还我,我们就从此绝交。”天下间也只有她一人敢这么威胁一个皇上。
“你这不是为难朕吗?要不这样,朕后宫佳丽任你选三个怎么样?”皇帝想了一个变通的方法。
“我要那些无趣的女人干什么?那些也算是女人。我要是能这么随便的话,干吗还要等她六七年。”欧阳雅不屑地说。
“朕旨意已下,已经是无力回天了,没办法收回了。何况他们明天就要成亲了。”皇上的脸色不太好看,要不是他只有这么一个谈得来又能办事的朋友,他立下就翻脸了。
“我只要你写下一书准和离书,允许他们日后和离。”欧阳雅说出了此次进宫的目的。
“你这不是要朕出尔反尔吗?还有,历来哪有皇帝下旨让别人和离的?”皇帝不敢相信地说,不知道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居然会想出这么一个鬼主意。
“早只如此,何必当初。你自己惹的祸,当然要你自己负责。”
“就算是和离,欧阳雅也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皇帝继续劝说,那个男人不会介意自己的妻子不是清白的。
“这还不是拜你这个混蛋所赐。”欧阳雅火气十足地骂了起来,要不是不愿意惊动守卫,她真想揍他一顿。
皇帝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彻底地惹恼他了。
“你到底写还是不写。完不完璧已经不关你的事。你以为欧阳家的二小姐是好欺负的吗?那你就错了。只要她心中有我,那姓陆地就别想占便宜。”欧阳雅不屑地说。
皇帝终于意识到自己将要失去一个不可多得的朋友,急忙说:“好,好,我写,我写。不过,至少给朕留点面子,给那两位老臣留点面子,过一两年后再用。”呜,呜,陆老爱卿,朕对不住你。不过,一两年后,谁知道他们会檫出什么样的火花。
“废话少说,快写给我。”
不久,欧阳雅就拿着一纸“准和离”的圣旨,打着呵欠出宫了。
皇帝看着她嚣张的样子,气得牙痒痒的。
陆家这一边也是愤愤不平,陆启超对外面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越来越不安。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高中状元之后,会遇上这种事,他真的很后悔着几年为什么要拒绝成亲,把那些名门千金拒之门外,落得要娶那个老女人。一个女人二十一岁尚未婚配,不会有问题才怪,她若是貌若无盐,知书达礼还好,若是如外头传闻那般:无知、粗鲁、强悍、霸道、泼辣……,那又该如何?他知道无数人正在看笑话,而自己刚好是笑话中的主角。
陆文豪倒不是那么悲观,劝说儿子。既然她的妹子貌若天仙,入宫侍驾,那她再差也不会差到见不得人。欧阳家是世代儒将之家,文无双全,德高望重,又是朝中肱骨之臣,家教定然不差,而且对他的仕途有帮助。所谓流言蜚语,十有八九都不是事实。再说,没有人见过欧阳小姐,凭空恣意,只会自寻烦恼。
他母亲也安慰他说:人家好歹是个千金小姐,系出名门,大家闺秀,以后定然能和睦相处。
后来,他渐渐地发现,无论是同僚或市井小民,对他未来的娘子都好奇得不得了,旁敲侧击,探头探脑。连带着他也受到影响,对欧阳雅也好奇了起来。
可是他每次向欧阳守礼和欧阳俊刺探时,他们都是一笑带过,甚至笑里还带了那么一点戏弄和不甘,似乎自己还不够格当他们的女婿。或者觉得他有些危险。
随着日子的逼近,心情既期待又有些害怕。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陆府张灯结彩,宾客满门,百席有多,行完拜堂之礼,新娘子就被送入了洞房,而新郎倌则在外面招呼客人。
新房中只剩下新娘子和她的贴身侍婢灵风了,欧阳雅揭开头巾,除下凤冠,对灵风说:“我叫你带的干粮呢?饿死我了。”
灵风变戏法般的从身上拿出干粮和水,递给了主子,天下间也只有她这么当新娘的了。
欧阳雅吃了几块肉脯干粮,喝了几口水,就不想吃了。她从江南回到京城,连日奔波劳累,昨天晚上又折腾了一夜,从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一个时辰,累了就静坐运功,恢复精神,但终究非人日常作息,身体很是疲倦。她对灵风说:“你帮我看一下门,他回来房里还有一段时间,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有一场好戏演。你想不想看?”
“当然想了,”灵风乖觉的在床前打坐运功调息,一边聆听外面的动静。
欧阳雅也不客气的在新房的床上躺下,一下子就进了梦乡,嘴角还带着笑,似乎做了什么好梦。高裘软被,果然好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