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拨开人群钻了进去,将脸凑到他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看他的脸庞。原来他果然有一张英俊的脸。又也许是那身警服将他衬托得英气逼人。我看到搁在桌子上的警帽,上面有颗鲜艳的国徽闪亮。它红得就象象我当时的心。我双手捂在胸口,生怕它崩了出来,要紧抓住扎在裤子里的衣服手能站稳,袖口和裤口还水淋淋地滴水,网兜里的鱼噼啦啪啦地扑腾。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时既清澈又迷茫,象在看一个遥远的梦境。
鱼扑腾起来的水珠提醒了我的母亲。她将黄瓜叭一声拍在发黄的桌面上,沉下脸说他们这么多人围着我怎么看病?
有人攥着我的后领往外面拖去。然后砰地一声,母亲把门合上。把无关的一切隔绝在外。
开始他一直沉默。半晌吐不出一个字。也许是故事太重了不知该从何说出。又许是,它是插进他肉里的一根鱼刺,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无法将它吐出。
我不知道屋子里他们是怎么对视,有没有试着去建立彼此的信任。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来找我母亲是因为听人说有一种手术能让人局部性失忆,并忘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我们大多数人听了后都会一笑而过的笑话,他竟信以为真,并为此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找到我的母亲。
当他看到我的母亲就根别的医生一样,只能将针扎进皮肤而不能扎进大脑里那根痛苦的记忆神经时,他的脸上有说不出来的认命。
我的母亲很乐意看到这种痛苦。她的脸上有一抹复仇般的快感抽动。于是她拼命地掩饰自己的无能,伪善地说也许她可给他试试。就医学上来说,这种手术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性。
他果然心甘情愿地中计,明明知道是谎言也义无反顾。他眼里有着不顾一切的绝然和希望,抓住我母亲的手恳求她一定要帮他试试。他愿意将他的痛苦或幸福统统交付给她。
那神情完全象一个乞丐在乞求死亡。而我的母亲则是那个布施者。
她眼里闪烁着隐隐得意的笑,象刀子一般划过她已苍桑渐露的脸。使她显得如疯子一般既神秘又疯狂。
那他每隔一周来一回。我要慢慢地观察并研究方案。我的母亲只是想一点一点的折磨他。
他走出来的时候,脸上轻松了许多。向我们点了一下头戴好帽子朝来时的路走去。他跨同院子,穿过篱笆,连柴堆里的狗都是势利眼,它懒懒地趴着拉开眼皮看了他一眼重新闭目神养。此时日头已偏向西边垂在山坡上。
我撸了一把袖子追了上来。
警察叔叔,他别信我妈的话。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讨厌警察!
她为什么会讨厌警察?
因为,他们要抓她坐牢!
她做了什么坏事吗?
嗯。我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知道她做了什么事,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坏事。
她杀过一个人。时到今时今日,我亦说不清楚它是好是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