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又做什么了?”花散里听了好奇,这个人,已经来了四五回,每次都是到最好的包厢,叫了最好的吃一顿,然后找两三个妹子陪酒消遣,说来也不过是一两百贯的开销,可是他每次都是说自己无钱付帐,然后掏出件古董,说是要抵充酒钱。花散里虽然对古董不是很在行,但是架不住身边有端王,王驸马这种一流的玩家,每次此人拿出来的古董,说不上价值连城,却也都有至少两三千贯的价值,连续几件东西,端王认得,尤其是那几件玉器,在美玉上雕刻有吉语文字是两汉的习惯,读了上面的文字,便知道,那都是东汉宫廷中的器物,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问了一圈认识的人,这一大群皇亲国戚,都不承认这些东西是自己送给花散里的,让花散里对这个人的后台老板感到好奇不已,能够半个月不到,就随手扔出一件价格如此之高的宝物的人,整个汴梁城里,可以说扳着手指头数,也不会超过五十个人,这还只是出的起的,愿不愿意,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花散里后来每次,等到古若茶出门,都派人盯梢,只是每次派去的人,回来好像都受了蛊惑,便会疯言疯语几日,甚至有个小厮,出门盯梢便一去不返,结果五日之后,才被人在西京洛阳发现,抢了夹马营一个烧鸡店,还自称自己是宋太祖赵匡胤转世,要一棍走天下,打遍大宋四百军州。还好他的衣服上面有东京花满楼的字样,当地官府过来查问,经过几个权贵斡旋,这个小厮只当是失心疯被打了一顿屁股,而没有被判谋逆的大罪,不过就这样,也把花散里折腾的够呛。此人如此之不凡,其主子,自然更是不凡的人,才能用得了他,对于这个神秘的追求者是谁,花散里实在太想知道了,她在心里把可能的人选排查了一遍,一个念头浮现在脑中,难道?是当今圣上?当然,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也不敢多想。
对于这个好奇的,当然不止花散里一个人,一群混在花满楼吃吃喝喝的皇亲国戚,对此都大有兴致,赵佶更是带着几分醋意的派了自己的心腹梁师成常驻在店里,如果有发现此人,便让他去跟踪,毕竟梁师成搞情报工作有些日子了,工作成绩斐然,那是深得赵佶的信任。
“你去把梁公公叫来!”花散里整理了下衣服,每一次古若茶来,她都是会亲自去看看的,主要是好奇心的驱使,接触了几次,她越发看不出此人的高下来。他相貌清秀,但那种摄人魂魄,勾魂的眼神,好像能把花散里看个通透,但是花散里却总有一种忍不要被勾引的冲动,每次和他对视之后,花散里都会感到自己心中有种欲望在萌动。
“就是此人了?”梁师成从楼上的一个小孔看了一下楼下包厢里面的古若茶,不免的一脸茫然,他算是见过无数的人了,而且只要一看面孔,就能把这个人的名字来历记得清清楚楚,正是这个本事,才会在赵佶身边负责打探消息的工作,但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却从没见过,到底是谁家府里的人呢?梁师成打量一下他的服饰,这属于汴梁城内书生的普通穿着,并没任何起眼之处,不过又看了一阵,他才发现,此人的靴子上面,有不少泥土。城内少有这种田地的湿土,可是他每次出现,都是夜里,城门已经关了,若说他住在城外,那也不像,一时间一堆的疑惑冒了出来。“我下去招呼了,等会还要劳烦梁公公了。”说罢,花散里便走下楼来,进了古若茶的包厢。
“此曲甚好!”古若茶看到花散里近来,也没站起身来,只是点了个头,便对那歌姬说:“再来……”只听那歌姬唱道:“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
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
心中满是悔恨
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
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
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
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花散里只是坐下,简单的听了听,这首抄袭陈淑华的歌,自然是她这个麦霸教给歌女的,后世的流行歌曲,简单易懂,在花满楼唱过之后,很多都变成了街头的口水歌,不过写歌谱曲的大才女花散里的名声,也随着这些口水歌传遍了大宋。歌曲往往饱含情感,古若茶说这首好,那便是多半心里有些感应,《梦醒时分》倒是暗恋一个男子的女子,劝说这男子放弃一份苦恋的歌曲,如此说来,莫非他正苦苦恋着什么人?应该是个八卦的来源。不过花散里还未说话,古若茶却先说话了:“花姐姐,有些不该等的人,就不必等了,有时,苦等也是等不到结果的!”
“啊!”花散里大吃了一惊,对方认为这首歌是自己的情感表露!也是,她想起这首歌,并教歌女唱的时候,脑袋里蔡攸的影子,倒是晃来晃去的,难道自己……
花散里愣了一下,便收住了心神,古若茶又开口了,还是老一套,自己没钱付帐,送个东西给姐姐把玩,然后又掏出了一幅卷轴来,卷轴是丝帛,已经有些发黄,看得出,年代久远,花散里打开,只见上面用草书写着:“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字写的虽说不是很草,但花散里倒是有一半看不明白,不过看这样子,也知道是珍品了。还是一样,古若茶给完花散里东西,就告辞了。
这边梁师成跟出来自然不用说,没有片刻,端王也拉着王驸马来了,花散里便把这卷轴给端王他们看看,没想到这次,倒把赵佶吓着了!
“这是曹子建的《洛神赋》,此卷轴,看时日,当是三国时候的,这字,草书写的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若没有猜错,当是钟繇钟元常的作品,不过钟繇的书贴传世的甚少,据说全在梁朝时,被江陵的一把大火烧光了,留存的只有后世的抄帖,如若这是珍品,那绝对是无价之宝!”
“曹子建是不是曹操的儿子曹植?”后世的历史书称呼古人,都是直呼其名,不见字号的,所以花散里想起后世的垃圾港剧,知道《洛神赋》的名字,不过对于写着书法的人,却一点概念没有,看赵佶的样子,这应当是个三国流传下来的古卷就是了,她不是研究的书法的人,也不上心。
“正是!建安七子之一的曹子建!”赵佶回答道,“他可是……”看着赵佶又要开始掉书袋,花散里的头马上大了,自己这个才女是装的,这时候最容易露馅儿,连忙叫停。说道:“此物当时真的稀罕了,既然王爷喜欢,小女子自当拱手相送……”反正白来的东西,送出去也无所谓了,留着放在自己这里,还要小心保管着,这种书画,哪里有那些玉器来的好玩。在花散里心中,这帖子,便如卫生纸一般不值钱。
“哈哈哈!”旁边的王驸马笑了起来,“花姑娘,你可知道,这帖子,若是卖的话,估计比你这花满楼,还要值钱几倍呢!”这话说完,花散里倒是有点后悔了,这酒楼就要八万贯了,值钱几倍,岂不是最少十来万贯?就这么给了,还真有点亏了。
不过两人在这里说笑,爱好书法的赵佶,已经抱着书贴仔细研究起来,根本没有注意二人说了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