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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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中我有一半在林子了追逐猎鹿,离弦的箭带着坚决,弹无虚发。另一半时间,我独自躺在草垫上看着羊皮卷上凌乱不堪的推演方式,那上面一堆堆符号像漫布在河岸边的蛇草,毫无头绪,踩进去脚掌面被刮上道道血痕,狼狈极了。我不知睡过去多少次,醒来时脑子里隐隐的只有羊皮卷上页面上的符号,好象午夜的繁星密布的天幕,我努力把这些纷乱的符号排来排去,但不能始终不能理解符号的含义,而符号组合怎么看怎么像晴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晴各三差五的来一次,好像是例行公事,其实这也不能怪谁,毕竟离袖标的比赛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这非常时期,她每来一此就得有充分了理由,要不她在父亲和我的父亲面前稍有差错且说不清楚时,就会给大伙一个足以拆散我们的理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男人凡是在袖标比赛前认识的姑娘无论长相,出身还是多么的适合都会被上辈人必定的认为不合适,同一阶层的男女之间,男的要是没有袖标就会被看成低人一等,他的女人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晴开始几此都有充分的理由的,如看望老会长,商量等我带上袖标后的两家交换图腾联姻等等,期间我们偶尔聊聊天,也觉甜丝丝的,但时间长了就找不出理由了,再加上长辈以不能影响我研究袖标比赛的学问为由横加阻拦,晴突然之间好象消失了,我手拿羊皮卷,站在窗前,望穿秋水。

    终于有一天深夜,在我痛苦的挣扎在羊皮卷里不知所措昏昏欲睡时,窗户栏杆发出被轻微撞击的声音,凭着对声音的敏感,我断定这不是风的声音,也非不慎误入草屋旁草丛的小动物,更不是父亲大人偷偷爬在窗口向里窥望时发出的响声,而是个女人柔软细嫩的手轻轻摩挲粗糙木栏,小心翼翼提醒屋子里的主人。我走进窗户,蹲下来,压低嗓音,说:

    什么人?

    窗外一阵细微的笑声,然后晴从窗下草丛中站起身来,带着有些紧张的微笑看着我。

    晴,你来干什么?我紧张要几乎要昏死过去,声音颤抖了起来,没事别来啊,父亲有事没事的就会进来的!

    我有事没事都想来的!你不愿我来啊?晴抓住栏杆,扬起头来,明亮的双眼里散发几缕悲伤的光芒,却重重的划过我的心脏,使我更加的焦虑起来。

    我的双手伸向窗栏,碰到了晴的手,我并没有因为紧张或是那该死的粗糙栏杆的阻挡而退缩回去,反而紧紧的把她手纂在手心。我已分不清到底是我紧张还是晴害怕的战栗不止,我和她就这么隔着窗户面对面抖动着,好像从彼此的手掌里吸取着神秘的力量,从接触手掌那部分皮肤一直流动扩散倒全身,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仿佛有什么要爆发出来。平时晴光明正大的来时,也就是款款从正门走进来时,带着优雅从容的神态,我看见她时只是觉得兴奋但却不紧张,大概是周围的长辈的冷冷看着我,里屋父亲突然开始踱起步子,还有叔父们手捧起灶用的干柴却丛缝隙中偷偷的瞟着我,所以我自然不敢上前一把抓住晴的手,开始自由自在的抖动,那样的话晴的手就会随着长辈们的迅速扭曲变色的脸而逐渐变凉,僵硬,任凭我的带着内心澎湃的热浪的手的抚摩也无济于事的。热情是需要环境的,如同此刻,平静漆黑的深夜,空气携带草丛里生成的露水散发淡淡酸涩的气息,迎面轻抚,古老的草房回应着风声发出咯吱的轻响,我抓着晴手,浑身颤抖,一言不发,直到四只汗津津的手开始有些滑腻。

    晴突然挣拖我手,不好意思的咯咯笑了笑,然后说道:明晚还来的,别睡过去了!然后像个灵巧的精灵般的钻进草丛里,悄无声息。

    我站在窗户前,留下躯壳一尊,灵魂早已溜进草丛,随精灵的跳动的微弱光芒离去了。我的两只手掌带着晴的手上余温,向全身蔓延,如同迅速扩散的病毒,带着热量,幻觉,沿着手腕,胳膊,肩膀,然后迅速向胸膛涌进,加上自己体内的阵阵莫名冲动之感的召唤,霎那间席卷整个身体,占据内心的全部空间。我带着这股从小到未曾体会到的温暖钻进被窝,紧紧裹着身体,一点不漏的把它们带进自己狭小,可笑至极的梦境中,让打小时候起一片冰天雪地的梦境中开始出现融化迹象,露出温润地皮,好生在出嫩绿胚芽。

    那天晚上之后,我的心里就有了这件事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影子,用我爷爷话来说是:凡是孩子有了心事,那么他就长大成人了。因为从长辈们整天在屋子里踱步却沉默寡言的情形便可证明爷爷正确无误。但是可怕是以前那个给我很大触动的老巫师却不这么认为。他说只有当一个孩子带上袖标时,才能说他张大了。那么我该听谁了,如果两个都听,结果是我有心事但无袖标,在处于半成人之际,或有待成人之时。可是我自作聪明的认为我应该是成人了,要不我怎么能体会那晚晴的双手的炙热的体温呢?这于我孩提时代在林子里追逐小鹿的心情完全不同。每当夜幕降临,阴云掩月,我就在窗户前变成了人,而太阳从东方初头光芒时,我坐在椅子上翻开样皮卷时,我又变回了孩子。难道我会永远在孩子和大人之间游弋不定吗?

    晴不亏是氏族的女性,有着他们特有的坚定。她几乎天天夜里都来,把手伸向窗户旁边,好让我我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只要我抓住她的手就永远没想过要分开。每次只能抓一小会儿,后来就不断延长,在后来干脆抓个半个时辰。有一次,我们紧紧相抓,直到后半夜,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我有点渴了,大概出汗太多了吧。晴喃喃的自语道。

    要是我带上袖标你就不用半夜来了。我叹息着。

    你一定能戴上袖标的!你是多么的于众不同啊!

    是不同,我羊皮卷上的东西一个都看不懂。

    哦?她愣了一下,进而又咯咯的乐了:没人能真正懂的。

    啊,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那双如甘泉流淌的双眼。

    不不,我想别人都能懂,你为什么不能呢?也许只是时候未到吧。那些学问,我们女子自然不学,但我感觉男人学了也没几个人能明白,但比赛时还是顺利通过了。我是个女人自然不懂你们事情,但我相信你有戴上袖标的资格。

    我只想做个弓手,带着你一起去奔跑在无尽的原野上。

    别傻啦,晴笑着说,戴上袖标有比在原野上奔跑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呢。

    这也许就是我和晴最大的分歧吧,我目送她钻进草丛,脑子想着她的话,为什么别人能你就不能呢?可是别人能了,我就必须要能吗?我会百步穿杨的绝技就够了,何必额外的学别的呢?爷爷说使弓者,远强进劣,善用弓则必不能善用砍刀,一心一意,方能百发百中,时刻不能忘弓者之长,弓者之责!内心杂念繁多,或偏废技艺,都是弓手的大忌。所以我的和晴理论理论了,但我又转念一想,葛班巫师说过没有袖标谁会相信我有百步穿杨的绝技呢?虽然晴可能不在乎,但有人在乎的。晴走后,我躺在草垫上,百思不得其解,逐渐思维混乱,行为不受控制而不断用头撞击墙壁,发出沉闷空洞的响声,想是千年古庙里的大钟发出的声音,钟是用来撞的,可头不是。早上起来大脑会更加的迟钝,手里拿着羊皮卷,却神志不清,目光呆滞,于是更加不能,一定不能,进而本来便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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