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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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徐达留汤和守北京燕平府,率八万精锐出居庸关,行进间轻取龙庆、奉圣二城,破鸡鸣山寨,杀元将杨同佥,随即再克宣德、破宣平,继规复燕平之后,军威再次震动千里塞上。

    而计划中另一路预备从山西由南向北攻打大同的大军那厢,还不待常遇春的兵马赶到汇合,李文忠已经攻取了晋南、晋中绝大多数州县,将冀宁削立为一座孤城。冀宁中的守将之一豁鼻马本是原属察罕帐木儿的部将,扩廓帖木儿兵败身亡后,他便主动归附了孛罗帖木儿,孛罗当时正准备着出兵河北,迎击华军主力。豁鼻马既然来附,省了自己的麻烦,于是高兴之下仍留他率本部镇守冀宁。但这豁鼻马是见风舵之人,见华军的势力越来越大,朝廷各路大军、名将,全都败于其手,大厦将倾,眼见已经是无法挽回了,早就动了归降南朝之心。当他得到大都轻易失守、主上仓惶北奔的消息,更终于下定了决心。

    所以当李文忠的人马兵临城下时,豁鼻马先是请冀宁的另一位主将竹贞过府以商议军事,又用同样的借口召集城中所有主要官员、将领,却暗中在府内埋伏了大批亲兵,一举格杀了竹贞,将其他不愿投降之人全部逮捕。控制了全城之后,豁鼻马立即派人与李文忠联络。李文忠开始都不敢相信竟能这样轻易得下冀宁此等坚城重镇,生怕是元军的诈计,却把来使差点急死。再三哀求李文忠一定相信,快快派兵入城控制局势,否则恐城中万一尚有忠于元室之人,会发动变乱,对豁鼻马等主降之人不利。再三保证之下,李文忠终于派部将唐胜宗、牛海龙、严德带兵入城接管。开始华军还很小心,先占领城门等要害,后见果然豁鼻马是真心归降,这才报告李文忠,引全军入城。以后自然是将元军缴械,接收府库,然后出榜安民等等不提。李文忠奉谢顿前命,将冀宁复名太原,太原既克,晋中形势已然佐定,李文忠乘胜进兵,待常遇春领兵至太原与他合军时,华军前锋已经攻克忻州,北抵五台山脉。

    两路华朝大军的猛烈攻势,让退到大同,正在拼命收集各处人马、粮草的孛罗帖木儿感到了极度的危险。要不要为了据守大同而与华军决战,或是避其锋芒,干脆率部出关进入草原。两种选择结结实实、不容拖延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思虑再三,孛罗帖木儿最终还是抉择了就在晋北与华军进行大战一场。并非他自信有了主地之利,就必能从容应付徐达、常遇春的大军,其实也是形势所迫。他部下几十万的将士及家眷,不说多数人自幼就生长在关内,对大草原上的生活毫无所知,也充满疑虑,而且这么多张嘴,突然到了塞外,怎么填糊他们的肚胃也是个大问题。孛罗帖木儿论打仗是把好手,可论到料理民生、督促农牧,却是自知无可称道之处。只是他也明白一点,没有财物倒也罢了,没有粮食,大军可是会一夜星散的。

    定下心要打,余下的便是选择主打哪一路华军。如果徐达、常遇春将华军主力尽聚于一路而来,两下的实力相差悬殊,孛罗帖木儿自度自己即使再心痛经营多年的晋北,也是不敢立时硬挫其锋的,这也就是他当初放弃河北、不救大都的原因。而现在,华军主动分兵,看上去两路夹攻,好似能令自己首尾难顾,但其实两路华军相隔数百里,根本无法勾通音讯,而实际用兵作战时变化无常,根本不可能在事先就能全部预料的到,自然在实际中,也无法相互配合作战。这便给了自己各个击破的机会。当然,孛罗帖木儿也是当世有数的百战名将,用兵之际并不一味狂妄自大,以为分兵之策只是因为南朝君臣愚蠢。他计点华军的现在能有的力量,便知道华军敢分兵两路来,乃是两路都有极雄厚的实力,都足以单独与自己的全军较量。而如果自己与其中一路纠缠不下,另一路自然就会趁机直取大同,捣了自己的老巢,甚至断了自己的后路。但以孛罗帖木儿看来,这毕竟是给了自己胜机,却是值得一试。而他最终选择的打击对象还是徐达。

    孛罗帖木儿将徐达一路选择为全力攻击的对象,其理由一方面与谢顿等担心此路行军路线靠近长城,地方荒凉,而且又容易遭到来自塞外的袭击相同(当然于他是有利之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原来镇守这些方,直隶属于朝廷的兵将实在无用,让徐达一路势如破竹,连连轻易击破天险要隘,自攻克宣德、宣平之后,前锋已经占领怀安,要不是为了停下抢修加筑长城上几处重要的关口,以保护侧后,恐怕徐达的人马甚至已经打过天成,进入山西境内了。而反观常遇春、李文忠的一路,虽然也是进展迅速,但毕竟还有雁门天险可以利用来阻挡一阵。自己已经派叔叔识里木与参政匡福前往,收集各处人马坚守,又从陕北调回大将脱列伯的兵马增援。料想总可以抵挡一两月,有这时间,与徐达决战应该也是够了。

    因为要分兵阻遏常遇春、李文忠所部,也分去了孛罗帖木儿的许多兵将,孛罗怕其余兵力不足以彻底击败徐达之所需敷用。不仅从河套一带大举抽丁,又以太尉、中书平章政事的身份,及前次元帝召他入卫时,急病乱投医般给他的征调各地兵马的权力,连连发文调动塞外集宁、兴和、净州、德宁等路的部众来援。要说,也只有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各路各处的元军实力人物才算知道再不团结一心,便都只有国亡家破的下场,才有了些尽力合作的气象,各路达鲁赤花、部族族长们陆续派来了几万人马。孛罗帖木儿计点手中可用的兵力,居然又有了十五六万人,几乎超过了侦察得知的徐达所部之众一倍,胆气大壮。一咬牙,除留下一两万老弱之兵防守大同及周围几座要紧的州县,其余兵马一起开拨迎战,决心定要与徐达见下高下明白。

    徐达大军从宣化一带出发来攻伐大同的路线,自发走塞外的可能性很小,那么无非是两条路,一是经张家口、天成、阳高,然后至大同,这条道路基本就是沿着长城的起伏走。另一条路线略靠南,经阳原、牛皮岭到大同。思虑良久之后,孛罗帖木儿以为徐达一路进兵,都是沿着长城南缘摆动,故而料他继续走北路的可能性为大,于是决定自带大军进驻天成,而只派骁将保安领兵三万扼守熊耳山(现阳高县境内山名,元、明季时名不详,故仍用今名,下文多处地名之使用,原因类同),切断山南经阳原趋大同的道路。反正二军相隔不过百十里,中间磨刀山又有高脱因一军的两万人驻扎,互成倚角之势,互相增援起来也很方便。

    却不想徐达在宣化整顿完毕后,偏偏选了走南道,而且还偃旗息鼓、衔枚潜行,大批游骑则四出搜索,逮捕元军侦探,而只派邓愈带两万人,多张旗帜,沿北路前进,假冒是大军的主力。这计策自然一点都不新鲜,但做的各处细节却极是漂亮,直到徐达所将的兵马都占住了天台山,前锋进到了上卡窑,保安才得到探子的报告,知道敌人大军已将至眼前。虽然马上派人去向太尉(即孛罗帖木儿)求援,但显然开战之际援后是来不及赶来了。不过,保安是孛罗帖木儿手下的常胜将军,向来心高气傲,虽然知道自己兵力处于劣势,但自恃有熊耳山天险,据守一二日毫无问题,此后即使太尉大军尚未赶至,磨刀山的高脱因也必定能够到了,所以并无丝毫畏惧之意。反而大咧咧命令副将看守山上的大营,自己却挑了一万精锐,悄悄下山,企图对华军也来个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

    徐达的先锋是孙兴祖,他虽时年仅二十七岁,但已向来以沉毅有谋而闻名军中,素为徐达所重,故这次委为先锋的重任。保安的人马才刚出鳌鱼口,便被他的侦察探马发觉了,孙兴祖当时便一面通知主帅徐达,一面收拢人马,就在东六马坊布好了迎敌的阵势,待保安兴冲冲的杀到,却成了主客易势,华军占住了几处有利的山头地势,以逸待劳的准备迎击。这种情势,保安虽然勇猛,但却如何能讨得便宜。不仅在孙部的长枪、强弩、手雷前碰得头破血流,而且徐达得报后,立即派赵德胜率猛将王铭、张铨各带了数千步骑从侧后掩来,元军大败,保安自己也受了伤,只带着损失过半的残兵逃回了熊耳山。挟胜势,华军一举突入鳌鱼口,直接逼至熊耳山元军大营之下挑战。初战大败,主将受伤,熊耳山自然只能是闭营坚守,以待援兵。华军也不急于立刻攻寨,只是就在山脚下抢修壕垒,居然就这么在元军鼻子底下筑营,大有视其等皆若无人的架式,气焰可谓嚣张至极。受创败归,又眼睹如此情景,山上的保安自是又痛又怒,但怕华军是故意在诱自己因怒出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期盼着高脱因和大帅的援兵早些赶来。

    次日,华军大概是昨夜抢修营垒累坏了,上午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下午一时左右,才见营门开启,各军鱼贯而出,排列好阵势,慢慢向前推进。但华军的进攻虽然破坏了元军营前的许多障碍,但战斗经验丰富的人都可以感到,华军似乎有些半心半意,强攻的战意并不十分强烈。原本保安及其他元将还以为,大概还是因为他们长途奔波而来,昨天又是打仗又是垒营的,气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但不久后,华军后方突然鼓噪声大作、烟尘滚滚,保安等人开始大喜,以为华军后有不测之事发生,兴许是自己的友军袭杀到了。但很快便听清楚,华军发出的是欣喜雀跃之声。保安等心中都是一沉,敌人的好事便是自己的坏事,果然不大一会儿,华军的阵列左右闪开,从中走出一队华军骑兵,个个人马全身血污,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每人手中一枝长枪,长枪上似乎都挑着什么。待这些人走得近了,看清楚了,却是无人不倒吸冷气――那长枪上挑得,都是一串串的人头!

    正在此际,为首的骑士突然纵马向前,大声呼喝道:“营里的元军听真了,老子是大华征虏大将军徐达、徐大将军帐下行军元帅朱亮祖是也。我家大将军神机妙算,昨夜设伏于六道梁,于今晨大破来救援你等的人马,尽歼其众,伪将高脱因伏诛。现在我大军齐聚,而你等外援已绝,还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大将军有令,降者不杀,顽抗者死!”语落,朱亮祖打马回旋,同时一个手势,立刻,华军赶拼装的几十部投车一起向元营中猛烈发射,不过它们这次丢的却不是石头、火瓶、飞雷,而是一堆人头。伴随着它们的则是华军一浪高过一浪的齐声高呼:“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猛攻!除了猛攻!还是猛攻!在“人头攻击”之后,保安就觉得自己陷入了华军无穷无尽的猛攻之中。他原本是孛罗帖木儿将军麾下最枭勇的大将,所擅长的一向是率人马强攻或者追杀敌人,凭垒坚守本来就非他所长。不过在华军可怕的大炮开始疯狂逞威之后,他才终于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修筑防线时实在太过轻心了。仅用一两层石块垒砌,或是泥土堆砌的营墙完全不够厚实,难以抵挡大炮弹丸的强大冲力。结果不仅是士卒伤亡惨重,而且作为最重要的防御依靠的营墙,很快便到处出现了缺口。而对于防线打击最重的还不是这个,与当时大多数的元军一样,保安的人马中,汉人反而居多数,这些人在南朝立鼎、大都失陷后,本来就变得越来越不可靠,而刚才华军的威吓又吓怕许多人的胆子,要不是军中尚有很多国族人和色目人,再加上保安忍着伤痛带领一些忠心的将士到处督战,斩杀了许多动摇及逃跑之人,全线早就崩溃了。

    现在的时间对于保安来说,显得无比漫长。他知道,仅凭自己所部的力量是不可能击退华军的,高脱因已经败死(扔进营中的首级中,确实有一颗就属于这位同袍),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太尉亲率的人马来救援了,但自己能撑到那时吗?他现在连这都不敢去想,只咬牙指挥将士拼命坚持,指望至少可以撑到日落,而天黑后华军能够暂时休兵,自己好得到喘息的机会。

    好容易又打退了一处缺口处华军的进攻,正在抢补间,保安忽然看到有两名士兵手里提着个麻袋,鬼鬼祟祟的往后走。保安顿时怒上心头,一边大喝站住,一边便提刀踏步走去。那二名小兵早就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其中有一个略好一些,拼命解释自己只是要到后面去装土而已。保安哪里会听这种解释,挥手只一刀,那个士卒的脑袋便飞在半空,嘴居然还一张一合,似乎仍在辩解。另一个见此情景,已经吓晕过去,倒也少受了点罪。保安也一刀砍下他的头,转身狞视左右,恶狠狠的喊道:“有敢逃跑而不尽力死战者,他们便是榜样。”

    见周围的士兵似乎都被镇慑住了,保安这才略略觉得出了一点心头的愤恨,见远处好象华军又发动一波攻势,于是提步准备再赶去那里指挥。正当他走过几名军士身边之时,其中一名十夫长,突然猛冲而出,手中长枪猛刺向保安。保安此时的注意力,几乎完全已经集中在急于赶去下一处指挥,完全没有料到居然有下属反叛偷袭,而他的亲兵又正好都站得较远,来不及救应。而那名十夫长孤注一掷、暴起发难,用的力气极大,长枪轻易便扎透了保安的甲胄,直刺入保安的腹中后仍然没有止住,枪尖直又刺出保安的背部才卡停下。

    这等重创,是人都承受不起,保安再号称悍勇无匹也没用。人登时弓得象只虾米,眼珠凸出,口中喃喃的说不声来了。那名十夫长握住长枪的手一松,他便立刻轰然倒地,虽然还没有立毙,但人人都看得出,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没得救了。

    事发太过突然,所有的人一时都被惊呆了,如果有外人看去,此刻场面之中,除了那名十夫长和还在挣扎的保安,所有其他人竟都象是泥塑一般。那十夫长一弃了刺杀了保安的长枪,马上又从旁边抄起一把刀。本来他只是想着要为他的兄弟――就是刚才那两名被保安斩杀士卒中的一人――报仇而已,准备着要与保安同归于尽,所以刚才的一枪丝毫没有留下后手,没想到居然能如此轻易便击杀了保安。他抢拿到的兵器,也是早就看准了的,本来是准备与料想中已经蜂拥而上的诸人,来个拼一个够本,拼两个就赚了。但他兵刃入手,架势都摆好了,却见旁人居然都还没有作出反应,微怔之下,却是福至心灵,于是大叫起来:“众位兄弟们,现在这情势,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要想不死,就和我一起杀了这些鞑子,投降华军。我们又不是鞑子,早就不必给他们卖命了!”

    直到这时,在场保安的亲兵和少数一些官长才如同从噩梦中醒来,持着兵器冲上前去,准备捕杀这名叛贼,但是镇压的时机已然错过。本来在华军的巨大压力下,元军的军心已经有所疑动了,如今有人带头呼喊挑动,更兼主将已经毙命的刺激下,大批士卒,甚至中下级军官都纷纷动摇了,有的趁机往后方跑去,有的干脆响应了那十夫长的号召,反戈倒向。局面顿时大乱,元军逃跑的逃跑,平叛的平叛,造反的造反,状况混乱不堪。很快,人们便无法分清到底谁还是自己的战友,而谁已经变成了敌人。于是很正常的,最容易的面貌分辩特征成了最好的区分标识,越来越多的觉得又遭到了背叛的蒙古人和色目人为了自己的安全,开始砍杀所有靠近的汉人官兵。很自然,这样的结果是,确实也有越来越多的元军中的汉人将士开始挥刀砍杀蒙古人或是色目人。

    其实,原来虽然元军守得极艰难,但华军实际也攻得很苦。毕竟他们不但远道而来,而且一连两天,各部都经过大战(徐达的本部主力狂奔半夜,设伏围歼了高脱因部),体力和精力都消耗很大,而虽然保安的营垒筑的并不固若金汤,但终究借着熊耳山的地利,令得仰攻的华军十分吃力。如今元军忽然内乱,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却总是士气大振,乘势更加大举进攻。元军主将已折,失去了统一的指挥调度,又有内乱,军心溃散,本来还勉强抵御的阵线顿时破碎不堪。而见大势已去,前线的元军要么转身就逃,要么就伏地请降,战局一下子就成了一边倒。本来,元军在后面还设有二道预备的防线,但兵败如山倒,哪里还能有人组织好好撤退,再重新布置抵抗。就有人还想这么做,也无法再收拢住部下使用,几乎所有的元军都象是无头苍蝇的漫山乱跑,这种情势下,就是还有元军敢于抵抗,众寡悬殊下也不过是螂臂拦车而已。待华军完全攻上熊耳山后,各部又分头追索,精气丧尽的元军,已经不分何族何部,纷纷成批成批的投降,天未尽黑,华军已经驻进了山上原来的营寨,吃着元军原来屯积于此的粮食了。

    孛罗帖木儿的动作也算是反应极快的了。他一得到徐达以声东击西之策,主力其实出南道,逼近熊耳山的消息。立刻只留下都元帅乌马儿继续防守天成,自己带了六万精锐起拔,急急赶来救援保安。依着他的想法,保安素骁勇,以三万部众坚守熊耳山,自然不会连几天都支持不住,而凭着自己所带的人马,加上磨刀山高脱因的一军,兵将之数应该已在徐达之上。倚此等内外夹攻的形势,孛罗自认击破徐达所部的机会很大。却不料,徐达如此厉害,而保安和高脱因又居然如此无能,不过两天功夫,竟然将熊耳山天险和近五万人马都丢得干净。等孛罗帖木儿得知这些出乎意料的变化时,他的人马也已经离熊耳山不过几十里路了,这将他置于一个极尴尬的境地。如今主客易势,徐达率领华军反而占据了地利,以逸待劳的等着自己上门,而华军一向善于防守,自己强攻的话,取胜的机会并不大。这且不说,要紧的是,从熊耳山到大同的道路上,已经没有了防御的布置,华军完全可以绕过自己,直接进袭大同,而大同城内现在不过万余老弱赢兵,军心、民心也未见得如何稳固。万一大同有失,自己就真的进退无据了。无奈之下,孛罗帖木儿只得下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甚至也不沿旧路回天成与乌马儿会合,只派人通知他也赶紧撤退,便直接率部退往大同。

    说是退,其实是败了。火包不住火,拼命的奔走了几百里,还没到地头就突然转头回老家,只要不是傻瓜,怎么可能不知道形势必定不妙。又收拢到的保安、高脱因部的一些残兵,虽然孛罗帖木儿下令将他们隔离,以封锁消息,但小道消息照样迅速私下传播开来――保安和高脱因将军都已败死,他们统领的几万兄弟丢得差不离了,华军个个如狼似虎,手中的兵器厉害的不象话,正疯狂的追杀而来。――传开的后果便是,元军多不用将官催促,便走得急快,军中的老人都能觉察出,由于接连的失败和无功的奔波,士气已然大沮了。

    因为自己的人马连日行军作战,也颇为疲惫,徐达除了派几千骑兵坠于其后,收拾从大军中落伍的单个或小股元军以外,并没有如何紧迫追击孛罗帖木儿本部。却是乌马儿倒了大霉,他当面的邓愈虽然原来是疑兵,但既然孛罗帖木儿带走了主力,邓愈是何等人物,当下就实实在在的兵逼天成。待孛罗命令可以撤兵的使者来到,乌马儿知道再不跑,自己就成了牺牲品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天成的西门便撒开脚狂奔,这等作为简直就是欺邓愈太甚了。邓愈大怒,只派一名偏将带了三千人去占天成,带了其余人马猛追猛打,乌马儿一部溃不成军,最后只派着几百人跑回了大同。

    一连串的战事打下来,孛罗帖木儿集中兵力先击破徐达的计画完全破灭,不但人家徐达活得好好的,而且损失了多员大将和六七万人马,把大同以东的屏障也丢得干干净净,可谓是完败。孛罗帖木儿自随父从军,至正十五年被俘后脱险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大亏。回到大同后,又羞又气,更思索不出应对现下局势恶化的法子,因而恼恨至极,乃至喜怒无常,饮酒无度而动辙杀人,人皆畏之。

    徐达会合了邓愈,挥军进至大同附近,却并不急于攻城。他一路攻城克隘,尤其是熊耳山等地的激战中,到底也损失了不少士卒,虽然又收编了许多降军,但去掉留守后方各处要害,押送物资、俘虏的兵将,如今带到大同城下的人马其实不过只有约莫六万人。这点兵力,即使有火炮助阵,要强攻一向是北地坚城的大同,本来就是嫌不足的,更何况孛罗帖木儿在城中毕竟还有七八万人马。徐达自然不会被胜仗冲晕了头脑,以为自己可以独力攻下大同。所以便在大同城外修营建寨,等待增援。

    徐达要等的自然是常遇春、李文忠。他们的大军原来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地的元军元吏不是闻风而逃,就是缴印请降,就是敢有抵抗的,旌旗指向,也是一鼓而下。可在几乎如法炮制的拿下晋北重镇代州后,先锋耿再成打顺了手,意欲趁势再攻取代州以北的雁门关,打开通往大同的道路,不听有报告说元军在恒山一带已经屯积了重兵,依然轻易出师。结果自然是大大受挫,所部万人损失过半,要不是王弼及时赶来接应,几乎不能得以脱身。

    随后,常遇春、李文忠先后率大军来到,发力攻打,但雁门天险果然名不虚传,而对面元军中实际主持的将领脱列伯也很有能力,华军虽然付出了重大的伤亡,却始终徘徊在山腰下不得进步。战局胶持,常遇春心中发急,与李文忠商量道:“主上寄我等厚望,大将军独当风险,久久不能破敌,日后何以见人。”李文忠也很是头疼,“雁门险要,如火炮等我军所长的攻坚手段皆难以施展,元军又是有备已久,一时间难以促下,奈何?”二人苦思良久,亦都无法想出能迅速见效的法子,常遇春心情实在烦闷,于是将军中事务托付给李文忠,自己决定骑马出去散心。

    带了卫士后,常遇春驰马出营,现在元军只据守在恒山上,并不下山,而其实各处山口、道路也都有华军把守,其等也下不了山。所以这附近都是华军的势力,安全的很,常遇春又是为了散心,于是便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顺便也想猎只野鹿、黄羊什么的。元军退上恒山前便在这周围大搞坚壁清野,虽然华军的粮草供应还算充分,但即使常遇春是主将,却也只有风干或腌制的肉干吃,早就想吃点新鲜的换换口味了。

    他们的运气似乎不错,不大一会就发现了两头小鹿,常遇春从前也是打猎的行家里手,立刻挥手率众人下了马,散成半圆形,从下风处慢慢靠近了过去。正潜行时,不知是何人弄出声响,本来在吃草的鹿儿惊惶的抬头便要跑,常遇春暗中咒骂,不过幸亏他用的是强弓,也已经勉强进入了射程,于是急忙拈箭搭弓,“嗖”的就是一箭。虽然没有射中鹿的要害,但也射在其中一头的后腿上。这牲畜也知道大祸临头,虽然剧痛,但仍然拼命向前蹦跳着逃跑,但哪里还跑得快,而且随着它的奔跑,箭头越钻越深,到了后来,只能一步一步挪了。而这边常遇春的兴致倒也真被引了出来,哈哈大笑,跨开大步便追了上去,众人自然要让主将尽兴,都收了弓,跟在他身后,向那头可怜的小鹿围去。

    常遇春很快便追近了小鹿,那鹿见人迫近,想折个方向再逃,但是流血已经太多,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便伏了下来,只剩下啾啾的哀鸣。常遇春此时离它只剩下十多步的距离,见状大喜,更加快了步子,一边奔去一边呵呵笑道:“你这畜生,居然还要爷费这么老劲,早早安生了,也好早死早……”话音未落,脚下一空,便跌了下去。

    本来,众人也都乐呵呵看着捕鹿,谁曾想,突然间常将军就一下子跌没影了,这可把所有人的魂都吓飞了。常将军是什么人?枢密院正使、征虏左副大将军,他少了片脚趾甲,护卫的人都够死罪了。拼命的奔去查看,却见常将军原先站的地方陷了一个大坑,周边还留着不少掩盖用的枯枝杂草,不用说,常将军刚才只顾着高兴,没注意留神土色,于是就跌进去了。抢上前探头往下看,还好,坑虽然挖得挺深,但底下没有埋尖桩之类的,常将军似乎就是脚扭了,但没受什么重伤,已经扶着腿半坐起来了。

    自然马上有人跳下坑去,又有人坠下绳子,又托又拉的把常遇春弄出了土坑。有人偷眼一看,吓,常将军的脸都气绿了。也是,常遇春能不气嘛。自记事以来,他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啊!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堂堂统兵几十万的大将军,一头栽进个猎坑,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正火头上呢,有个亲兵不知是机灵还是愚蠢,突然叫了起来,“唉,这坑的土色新的很,好象就是昨天才挖的。怪了,骑营早把这周围查遍了,几十里地不见一个老百姓,哪来的人挖的坑?”

    他不明白,常遇春一听就明白了。不用再查了,这坑准是自己军中的人为了打野味,偷偷出营挖的,否则绝没有旁人能有这么大胆,在这大战的战场旁边寻猎。想是想明白了,常遇春的火可就更大了。现在正是两军大战之际,自己可从来没准过有人这么干,军中又不缺粮,有人居然敢私自出营打猎!好大的胆子!而要不是这人如此胆大妄为,自己也不会丢这个丑。越想越气的常遇春终于忍不住怒吼:“来人,把这头鹿给爷扔进坑里,我们打扫打扫来的痕迹,都埋伏起来,我倒要亲眼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蛋干的这桩事!”

    说来也巧,常遇春等人不过躲了个把时辰,腿都刚刚好了些,正主还真就来了。来的还是一伙人,果然是华军,老远处,其中就有眼尖的发现陷阱的遮掩物已经不见了,高兴的大叫伙伴快点跟上,有加餐了。等这几人看到坑底的小鹿更是高兴,居然一点都没注意周围动静,直到常遇春带人把他们围了个结结实实,才发现自己成了寓言中的那只螳螂。再发现对面的来头居然是大帅,更不敢有丝毫反抗,都老老实实的束手就缚。

    常遇春端坐在一块大石,有亲兵把那伙人为首的推了上来,一看,还认识这家伙,原来就是年前在泰山投顺的那伙山贼中的一个头目,匪号记得叫什么早慢熊。想到就是他害得自己,常遇春好不容易平复了些的怒火,不由得又中烧起来,点手指着骂道:“你这厮,竟敢私自出营偷猎,视军法为何物?来人,与我斩了。”亲兵听令,刚要拔刀行刑,那早慢熊抢着大叫起来,“大将军且慢杀我,我有破敌之法献上。”

    常遇春一怔,止住亲兵动作,喝道:“你可是想借胡言脱罪,若再敢欺诳,就将尔先穿箭游营,然后再加处斩,让尔多受皮肉之苦。”这早慢熊稍微喘息,便急急忙开口解释。原来他倒真不是为了活命而随口胡说。说起来话长,他之所以可以在大战之际只率少数亲兵出营,并不是躲过了巡营的军校,而是确实奉命作事,只是他们干正事时夹带着干些私活的毛病,几乎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因为这些天里嘴都快淡出鸟来了,于是就挖了几个坑,寻思运气如果好,能陷得些禽兽,偷偷改善一下伙食。却不料居然先陷到了常遇春,最后把自己也都陷进去了。至于他们要做的正事,其实也是常遇春自己派下去的,就是让人寻找有没有可以绕过元军把守的小道,而接令负责具体主持的人以为,早慢熊一伙原是北地的山贼,比较熟悉适应地理气候,于是便将他们也派出来了。

    常遇春本来好不容易才耐着性子听早慢熊解释,但听得后来,心中忽然一动,几乎是失声叫道:“你们难道寻到道路了!”那早慢熊一脸得意,“回大将军话,没错,我们找着了,我们找到了两个本地原来的义军,他们说能给我们带路,直绕到雁门之后,我们急着带他们回来,一路没吃饭,所以才想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可以什么东西可以充饥……”

    常遇春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偏这早慢熊还喋喋不休的解释,令人好不耐烦,于是起身便是一脚,正踢在两档中间,力量以常遇春来说,虽然也不算太大,但也足以令那早慢熊立即收口、仆倒了。常遇春高兴得搓了搓手,“此等军机大事,居然不即刻回营呈秉,光这条就足够斩首了。但如果尔等真是寻到了小道,那就免了你们的前罪,如果不是,哼,就杀你们个二罪归一。走,带他们回营。”

    等回到营中,李文忠等人早就等得发急了,虽然常遇春派人回来通知过,但主将在外时久,总是令人不放心之事。不过听到有能绕过元军布防的好消息,自然也就没人再想得到要抱怨了。急急召早慢熊等带回的那两人来见,一问之下,才知早慢熊一伙还真是运气好,这两人其实根本不是他们找到的,而是自己寻来的。原来,他们是属于一支在恒山北面活动的小股反元武装,其实也就是半民半匪。元军前些时日为了更好守住雁门一线,对周围大肆坚壁清野,把他们赶杀的好惨,幸存的人躲进深山才暂时脱难。这些天,元军却没有了动静,他们胆子渐渐大了,偷偷出来打探,才知道是南方华朝的讨伐大军到了。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么混下去没什么出路,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晋身机遇。于是就派了几个机灵的,从元军不知道的山间小道越过恒山,投华军而来,正撞上漫无目的,到处乱走的早慢熊等人,于是有了后来的一幕。

    有此机会,华军从常遇春、李文忠以下,知道这消息的诸将自然都是兴奋不已,按着常遇春起初的想法,竟是要亲自带人去,被李文忠死死挡住。那万一要是元军的计谋,折了主将可是承受不起的打击。同样的理由,李文忠也不能去。但是,也还是要去一个能打能冲,智勇双全的大将,思来想去,互相争执的许久,终于还是派定了傅友德。给他特地挑选了两千最精锐的壮士,全都除了笨重的盔甲,只穿了棉甲或软甲,装备了最精良的兵器,随着向导出发了。而常遇春、李文忠等则照例在正面继续攻关,吸引元军的注意。

    结果,这来投的向导果然不是元军的死间,既是如此,余下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惊奇的了。傅友德率部下们,在摔死了数十人后,成功的从那条极隐蔽,因此也极险峻的小道越过了恒山山脉,绕到了元军的后路。然后潜至雁门关后。其实,雁门关隘上平时并无法容纳所有的元军,大部分元军是驻在从山腰至山脚下的多处营盘中,有仗打了,才轮流上关。这样一来,各部相对分散,互相间的联络、防备不是很严密,依他们想来,也没有这个必要,华军不打破雁门关,也就无法攻击他们。

    但这却给傅友德他们可乘之机。他们先以有心算无心,伏击了一支元军运输物资的小队,夺了衣服、查明口令。待到夜里,傅友德胆子极大,换了衣服带头走在前面,领着几百人就一路走过各营门前,直上雁门关。天黑了,各营中看不清楚,还以为是奉命上关增援的友军,而在山道上巡逻的少数哨兵,不是也略问了口令就大意放过,就是还没来得及起真正的疑心,便被傅友德等人一刀了命。就这么,傅友德们一路而行,轻易的便登上了雁门关。

    关上白天刚刚又打退了华军的进攻,这几天华军显然已经失去了锐气,攻势虽盛,却没能真正如何伤到关上的防备,各处要重新修补的地方很少,都已经赶完工了。所以关上的元军,除了监视山下华军的哨兵,其他人都在趁机抓紧休息,有的睡觉,有的闲嗑,还有耍钱的,连将官们也趁着几位主帅正好都不在关上,躲进几间房子里偷偷喝酒去了。这等好机会甚至连傅友德都没想到。正此时,终于有个头目样子的元军走了过来,想盘问傅友德们是哪路人马、奉了什么命令而来。傅友德此时已经不能,也没有必要再和他打马虎眼了,待他走近,不等他开口,暴起一刀便将此人分为两段。随后带领部众,齐发一声大喊,便四处冲杀,见人少便砍,见人多便炸,又到处放起火来,关上顿时乱成一锅粥。而见到山上火光大起,其余埋伏在山下的华军将士也各自纷头攻入几处元营中,照样也是大肆的杀人放火起来。

    虽然华军奇袭的人并不多,但黑夜之中发难,又大量使用手雷、火药,声势极大,令得许多没有受到直接攻击的元军中也发生了炸营,更加重乱局。元军诸将中,匡福最倒霉,他的营帐就在山脚下,听得异响大作,居然就急急出来查看,而帐外却又点着火把。他穿着一身鲜亮的官服,即使在夜里也是最明显不过的靶子了,身边的卫士又不多,于是被一股不知从何处杀来的华军一阵猛袭,虽然最后在赶来的援兵帮助下打退了这股华军,但匡福也已经身中三箭,死得硬挺挺了。

    如此大乱,那边早就准备着接应的华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本来就选好了精锐,白天吃饮喝足睡够了,就等在山下。见火光既已四起,立刻大举进攻。常遇春、李文忠亲自率兵在后督战、接应,这等内外夹攻,哪里还有攻不破的道理。待得华军大队冲上山头,冲入关隘内,大势就再无可阻止了。待到天光大明的时分,战事便已基本宣告结束,大批元军投降,识里木最识机,大乱初起不多时,他便知道大势不妙,反正他是孛罗帖木儿的亲叔叔,也不怕事后追究,骑上马,带着卫队就跑了。另一位元军主将脱列伯倒是想尽力挽救局势,但夜黑风高,却是怎么也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撑到天蒙蒙见亮,已经完全占领了山头关隘的华军以泰山压顶之势,猛虎扑食下来,脱列伯苦苦拼凑起的那点防线被一冲即垮。

    脱列伯在所剩不多的亲兵的拼死保护下,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往大同方向逃跑。骑在马上,脑子都是昏沉沉的,败得太惨了,自己这几年带起的人马算是全完了。而太尉在大同也不好过,等华军常遇春等部也杀到了城下,大家看来也只有一齐逃出塞外的路了。唉,不管这些,先逃过眼前这关再说吧。正边想边跑,突然坐马一下子就往前坠下,脱列伯还没明白过来,就掉进了一个陷坑。

    说来也是巧极了,挖这坑的正又是那个早慢熊。他和几个伙伴因为是最先接触向导的人,所以也被选入了傅友德的突袭队伍之中。半夜里杀伐一起,起初他们也跟着冲杀了一阵,但由于并不十分尽心尽力,很快便与大队脱了节。落了单的早慢熊们更害怕了,于是悄悄脱离了战场,躲到这边来了。这早慢熊在少年时,就尤其擅长挖坑,后来当了盗贼土匪,到处流窜作案,为了防备人家苦主或是官兵追赶,更是把挖坑的特长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的本事就在于一眼就能看出,哪个地方容易挖坑,可以又快又隐蔽。以及如何稍微调整环境,让人们最容易按他的布置踏进他的坑里。这次既然来了,总还是想着更捞些功劳,既不敢在大军搏杀,就想出了挖陷阱伏击逃兵的主意。不过,这脱列伯确实也是倒霉,居然其他人跑过的人都没事,就他的马一脚踏进了这大坑里。

    从狂奔的马上一下子摔进坑里,任脱列伯平常多么悍勇,也跌得去了二魂、丢了三魄,在坑底下动弹不得。仍跟随他着的亲兵见状大惊,纷纷靠拢过来,下马想要营救他。正在此时,从旁边的小树林和沟旁飞出一片矢箭,顿时就射倒了好几个人。这自然又是早慢熊一伙人干的。残余的亲兵们这才知道中了埋伏,他们出逃时箭已经用尽了,不能站着硬挨啊。急忙拨出兵器扑向箭只射来的方向。却又被当头扔了两枚手雷,又死伤躺下一片。跟随脱列伯冲到这里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能站起来的更只剩下廖廖十数人,追兵随时可能赶来,又不知道对面到底有多少敌人,胆气一弱。有一人带头,其他人居然多半都再不管主将的死活,夺了马匹就逃。还剩下的不过三四人,虽然还想救出脱列伯一起逃走。但那早慢熊等人怕硬,也最欺软,登时仗着人多围上来,一番厮杀之后,这些忠勇的卫士寡不敌众,武器又不趁手,都倒在早慢熊一伙的手下。早慢熊也看出掉坑里的必定是元军的大人物,于是将还昏迷的脱列伯拉出坑,捆得象个粽子,这才得意的回营报功请赏。华朝正当开国,最重军功,这早慢熊因为活捉敌军大将的功劳,加上首先引介向导,竟然鱼跃龙门,真正成了华军中的人物,后来也是平步青云,这且按下不提。

    既攻克了雁门天险,又痛歼了元军。余下到大同的路上,常遇春、李文忠再也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顺利的率军与徐达会师。虽然没有达成在到大同之前,就于野外击垮孛罗帖木儿的计画,但也已经将孛罗帖木儿的实力重重击创了。而且经过这么一连串战事,最近一段时日,也几乎不可能再有什么大股元军能来增援大同了。于是十几万华军大建营垒、广挖壕沟,竟将大同城团团围住。由于华军百战百胜的声威,还没有开始正式攻打,城中军民的惶恐便是四起,而孛罗帖木儿却又越来越烦躁凶暴,他既不肯弃大同北走,又没有退敌的良策,急怒之下,只知杀人,更令元军上下人人自危。

    历来守城,其实第一要紧就是人心。人心在,即使兵微城薄,亦不可欺。人心散了,那就有金城汤池之固,也是没有什么大用的。虽然大同城中,还没有到了人心尽溃的地步,但士气之低落,却是谁都看到眼里的。而城外的华军,一边筑垒、修造攻城的工具,甚至将进攻出发的工事一直就修到城外一箭开外,一边又选了许多降兵俘虏,日夜在那里劝降,都是袍泽、同乡、甚至同族,往往就是直接点名呼唤,在此等气氛感染之下,士气更是不堪了。

    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徐达终于发动了最后的攻击。在大炮的支援下,华军围三阙一,分从东、南、北三面,各由徐达、常遇春、李文忠这三位正副大将军指挥督促,猛攻大同。不过两日,就将城池打的摇摇欲坠,原来还咬牙切齿,发誓要在大同与徐达、常遇春等决一生死的孛罗帖木儿却焉了。当第三天,华军再次发动攻势之际,竟然不顾这围三阙一,从来必在缺口处设下的埋伏的兵家常理,开了西门,带了全部骑兵夺路而逃。他这一逃,消息根本瞒不住,很快便传遍了全城,那还有几人肯继续卖命,原来还在守城的,纷纷各自逃生。华军几乎在片刻便相继攻破了三门。大同,这座雄镇晋北的名城终于落入了华军掌握。

    而孛罗帖木儿果然出城不久,便遭到了华军设下的截击。拦截他们的主力正是谢顿特地派出锻炼的禁军火枪队。他们前几仗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施展,这次却是得着了机会。他们早就设好防止敌骑冲击的障碍,又布下了有长枪手保护的完整阵势,,却故意留出一条可以脱逃的道路,但它不仅狭窄难行,而且还横在华军阵前,正可以让火枪及火炮发挥最大的威力。虽然明明知道是陷阱,但孛罗帖木儿同样晓得自己没时间甚至已经没力量击破当面的华军,而大队的追兵不用多久也就会赶来,到时就真都走不成了,于是只得硬着头皮下令,除了一部作掩护攻击,其余全军从那条道路上硬闯过去。

    这一日后来被许多史书中称为“第一次火枪大屠杀之日”,华军当日所投入战斗的火枪,因为短时间内使用过度,竟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发生炸膛或是发生其它故障而无法继续射击,火炮无法使用的比例也差不多如此。如果只计操用火器的华军,因为这些火器事故造成的伤亡,甚至超过了元军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可想而知,在恶劣的形势下,几乎是毫无防护的遭到他们无情杀戮的元军死伤会是何等惨重。此战元军具体的损失,不知何故一直没能统计出一个比较明确的数目,只是当从后追击的华军赶到战场时,见到那条元军突破的道路,完全被元军将士及其骑乘的尸首所覆盖,尤其是血水之多,竟然流淌不断,如同河流一般微起波澜,还泛射着红光,其景象之恐怖,令得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都忍耐不住而呕吐不止。而这处战场旧地从此也就有罗刹凶地的恶名,直到几十年后当地也无人敢单人夜行。

    孛罗帖木儿本人倒是在亲兵们的拼死保护下,安全的冲出了那段死亡之路,但他收拾残兵继续跑了不久,却又遇到朱亮祖、薛显所率的华军骑兵的伏击,元军残部都已经是人困马乏,又皆被前时的厮杀吓的心胆俱裂了,哪里还能抵挡住华军这些养精蓄锐的精兵猛将。正当孛罗帖木儿暗叹自己竟要命丧于此时此地,他向来最为倚信的大将姚伯颜不花却是提马奔近前来道:“太尉,事至急矣,请换衣甲马匹,末将持太尉旗帜突西北,太尉则走东北。请以十年为期,为末将复仇。”

    孛罗帖木儿听闻真是感慨无比,本欲拒绝,但周围的亲信知道时间几乎已无余暇,不由分说的便上前替他换了衣服马匹。然后姚伯颜不花充作主将,举着旗帜向华军作最后的冲击,而孛罗帖木儿则在一小队骑士的保护下,寻了一处空子便一人三马而逃。要说到了最后,孛罗帖木儿还是遇上了点好运气,对面为首的华军将领朱亮祖、薛显都是万马军中纵横自如的猛将,却也都不是精细之人。所以才被这李代桃僵之计瞒过。最终孛罗帖木儿仅带十四骑逃出塞外,而其余部下,如姚伯颜不花等人自然都或战死沙场,或为华军所俘。孛罗帖木儿大军的全军覆没,标志着元朝在关内(指长城线以内)最后挣扎努力的失败。此后虽然在陕西、甘宁一带还有李思齐、张良弼的人马,昆明的梁王也仍然占据云南大片地方,但即使是再乐观之人,也不敢指望凭着这些人能光复天下了。此役唯独可惜的便是走了元军的主将孛罗帖木儿,但在如此辉煌的胜利的面前,尽管小心谨慎的徐达为此而上书请罪,谢顿自然也不能真的过于责备。为了显示大度,就是朱亮祖和薛显二人,谢顿都命仍计于斯役中的战功,而不予追问失机之过。

    山西平定之后,华朝在北方的控制区已经连成了完整的一片,加上早就攻破了潼关,地理要形尽在掌握,所以谢顿写给徐达、常遇春等人的诏旨中的口气也变得非常轻松。其中谓曰:“朕为卿等已在南京营造府第,即将成。待卿等平定西北,尽逐胡虏于漠原,而后凯歌而返,则可饮乐于泉林之中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