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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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华军主力在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人的统帅下横扫中原、关中大地的时候,为了牵制河北元军,华军派新降不久的陈全义(猱头)、田丰、王士诚率他们选整后的五万人马,沿着大运河北上,先向大都发动了试探性进攻。虽然这几人都觉得是被迫接了一件既危险又没多大油水的苦差事,但自己毕竟是“新人”,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过等从德州出兵过了些时日后,他们倒渐渐觉得,其实这差事也没想象中的倒霉透顶。冀中冀南之地,在这十余年的大乱中,于北方来说,算是经历各种天灾人祸比较少的,民间的元气伤得不大,就如今来说,算得上是富庶之地了(当然,比不了早已安定的南方,但陈、田、王诸人也没见过江南的繁盛景象)。而这一带原来是察罕帖木儿、扩廓帖木儿实际控制的地盘,本来倒也是重兵把守的,但是这一年多来,先是应因谢顿在江淮越来越大的压力,后来更是在山东进行决战,察罕和扩廓把此处能战的兵将抽调的差不多了。相反,陈、田所部,人数虽然受到了削减,但是多年历经战事锻炼出的老兵几乎全部被保存了下来,就象是一个去掉赘肉的汉子,反而更加灵活强壮了。加之沿着运河走的好处,便是华军自己或征用的船只可以源源不断的将粮秣及时运输到前敌军中,连原先要自己就地取(掠)粮的麻烦都没了。

    是故,这支人马一路势如破竹,连克陵州、景州、南皮、献州、河间、沧州、清州等名府大县,几乎如入无人之地。虽然队伍中有朝廷、大将军新派来的记录事实、监督纪律的参军和军法官,不能如以往为红巾时那样肆意夺掠,但终究也是狠狠发了一笔,尤其是长芦一带有北方最大的盐场,那和丰富的金矿银矿也没什么大分别啊。于是运往粮秣往后回放的船只上,多一半又装满了各种珍奇贵重的东西。到了这时,原来军中的怨气早就荡然无存,大小头领们个个眉开眼笑。本来嘛,又有功劳、又有财发,还不需要冒太多矢石之险,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了大饼来。就是陈全义、田丰、王士诚等人都有点快被冲晕头脑了,甚至有时互相吹嘘时,都说着要率先领兵打进大都,不但又可以挖得金山银海,更可以抢到天字第一号的大功,以后谢顿怎么也要给自己封个公侯吧。竟似乎元廷在大都附近聚集的孛罗帖木儿、也速、秃坚帖木儿等人的几十万大军已经不入他们眼中了。

    不过,嘴上吹是吹,其实他们也知道,仅凭自己一军之力,攻克现在有重兵保卫的大都是痴心妄想。他们实际所想的,仍是欲按谢顿事先吩咐的要求,只要攻下能控制河流交汇的海津镇(它附近是大运河与巨马河、卢沟河交汇之外,后面便是流入大海的海河),自己们就算是完成了新主子的交代。再说那海津镇四周是北方少有的河流湖泊纵布之所,离大海也近,凭着华军已经完全靠握了海上交通的优势,确实是扼住大都近肘要害,又可坚守待机的好地方。

    但这种是兵家常理,谢顿懂得,他们懂得,元军诸将中自然也有人懂得。也就在攻下清州后两日,他们便得到了消息,在元廷君臣们和那位刚受命节制天下兵马的皇太子的一再催促下,元太尉孛罗帖木儿终于统大军南下,不但抢先占据了海津,先锋姚伯颜不花的兵锋甚至已经越过了靖海,离自己不过百多里了。而更坏的消息是,本来按计划,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平北将军俞通海,率部乘船从山东取大都,从他们在海津会师。但俞部在海河口登陆后,进兵至丰财场附近,即遭到元将也速的阻击,战事受挫,竟退回了海上(其实,这里他们不知,谢顿给俞通海的交代就是,不要孤军就与元军主力硬拼,尤其是陈田王诸人毕竟还不可靠。所以俞起初几月的任务就是保持实力,让元军时时感到大都受到来自海上的巨大威胁),自己所部已成孤军悬入之势。

    得到这个消息,这支军中大首领间便吵翻了天。田丰、王士诚主张立即掉头南下回德州,且不说自己们剩下的实力不多,需得好生珍惜,更要紧的是,孛罗帖木儿的厉害不下于察罕帖木儿,二人都吃过他麾下强兵的苦头,实在有些怕与他对敌。此时,就显出谢顿决意提拔陈全义为这路军主将的成功之处来了。陈全义的脾气往好处说,就是意志坚定不拔,绝不因为面临强敌而畏缩,往差处说,就是自以为认准了理后,怎么劝都没用,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而谢顿看中他的,一是他反元的决心确实坚定,二嘛,就是他没怎么和河北元军诸将,尤其是孛罗帖木儿交过手,有点不知道人家也是长着三只眼的马王爷。而陈是本路军的主将,他坚持不肯退,田丰、王士诚如果自顾自回山东,就成了抗命脱逃了。都不用谢顿或是大将军徐达传命,现在镇守山东的胡大海就能行军法斩了他们。所以除非决定再度降元,田、王竟只有留下和陈全义一并死战的选择。不但是心不甘情不愿,更是被气得心闷。

    其实陈全义也是将兵横行数省好几年的人物,当然并不是不明白己军现下局面的劣势。而曾经做到韩宋平章政事,独当一面的人物,当然也绝不会是傻瓜。恰恰相反,在他粗鲁的外表下,其实同样有着深沉的心机。他这次之所以决心不惜牺牲实力、冒着大险,独力与元军大兵作战,远不仅仅是因为轻视元军的缘故。究其真正的用心,他既然不似田丰、王士诚那样,以降、叛元廷为常事,现下又没有可靠巩固的地盘,剩下的出路就只有讨好谢顿,在新朝里谋个富贵安身了。而现下其实就是效忠立功的大好机会,这仗不管打赢打败,自己不顾折损、不顾危险的这份忠心,都必定会落在谢顿及其他左右重臣眼里,从此之后,才有可能真正进入人家亲信的行列。至于嫡系可能受到的损失惨重,却是无可奈何的代价。再说等到统一天下后,自己这等降将的兵太多了,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等心里话,陈全义自然不会对田丰、王士诚说,于是只得用主将的身份强行压住。所以外表看来,陈全义莽撞自大,但是传到有心人的耳中,即使真是“莽撞”,也是忠诚的“莽撞”,而田、王言行的评价,能得个“胆小畏敌”、“私心太重”都是轻的。

    相反,田丰、王士诚却实在是不识时务。也不看看天下大势,不论是华军逐元成功,还是南北两分天下,其中都哪里还有容得他们再保存实力、首尾两端的余地。当他们回到自己营中后,便召集了主要将领、头目,一边告之陈全义定不肯撤退,而要与元军交战的消息,一边大发雷霆,骂陈全义小人得志,竟蛮横无理的独断专行,猖狂如此,实在欺人太甚。竟问是否干脆派人去和元军联络,再度反戈一击。不过,他们属下中毕竟也有明白一些的。连忙劝阻,且不说军中很多人的家属在华军如今控制下的山东,再度反叛,恐怕军心有不稳,而且他们当初诱杀了察罕帖木儿这等元廷柱石,虽然现在元朝中得势的是察罕的对头孛罗帖木儿,但这份罪行太大,元廷上下皆对其恨之入骨。说不准孛罗帖木儿事成之后,还会拿着他们的头去向元廷、向天下召示,他与察罕当年之争,是“为国事而非私怨”呢。田、王这才无奈作罢。

    陈全义毕竟是宿将,加上田丰、王士诚的苦苦告诫,也并不敢随意就轻易与元军交战,他最后选择的战场是沧州。沧州墙高城深,而无论是后方运输来的、还是陈全义等自己沿路征集的粮草物资,多数也都屯在这里。万一战事不利,就可以凭城坚守。而沧州地处河间路中心,隔断运河,元军不攻克沧州,就不敢放心南下攻鲁。自己仍然能完成牵制元军于河北,功劳还是跑不掉。而沧州南离德州不算远,而北距海津、保定不算近。元军若是长围,就又要时时防备山东华军数日即可到达增援,又要刻刻担心,实力实际没有受到多少损伤的俞通海再度乘海攻其后路。

    也多亏有了这番准备。等到两军交战,虽然陈全义还是自信满满,但无奈田、王所部多无斗志。而元军前锋将领姚伯颜不花又极为枭勇,三次交锋,华军皆败,各部都在城外驻守不住,纷纷退入沧州城中。不几日,孛罗帖木儿率大军进抵沧州,围数重,然陈全义等人素长于守城,积粮又多,倒也不惧。

    孛罗帖木儿几次攻城不克,倒也焦急起来。他虽一向自视极高,并且素来轻视以南人为主的华军,但也明白如今形势对本朝不利,如果华军扫平了中原,再回师北上,就无有旁顾之忧了。而自己要是连华军收编的红巾余贼都收拾不下,却被缠在这小小的沧州城下,到时又如何抵挡华军主力的攻势。于是他也顾不得其余,祭出了元军代代相传的攻城方法,下令大集四乡百姓,命趋为前伍,为大军填沟堆土,铺垫进攻的通道。城中守军知道厉害,而陈全义、田丰、王士诚又都是红巾出身,哪里敢、会怜惜这些苦命的百姓,不但矢石如雨,更不断派人马出城截杀。整个沧州城四周很快便伏尸无数,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过了十余日,城外的防御被泥土和尸体差不多都堆填平了,孛罗帖木儿于是发动元军不分日夜的连续攻打,而城中也发急了。生死关头,不仅陈全义、就是田丰、王士诚也亲自上城督阵,指挥部下拼死抵抗。城墙破了,便就地弥补,人不够,便驱城中百姓即上城防御,到了后来,不仅青壮,就连妇孺老幼也都被驱用,都是死伤累累,真是无家不有哭号之声。而华、元两军也都是伤亡惨重,孛罗帖木儿大怒,几次下令射箭命城中立即投降,否则扬言攻入后鸡犬不留,但此举殊不智,反而坚定了本来有所动摇的田丰、王士诚等人抵抗之心。而一旦定下心来,便发觉如今在沧州毕竟要比在益都的形势好,外面终究是会有大批援军来的,而城内又不缺粮缺水,正是可以固守之城。苦战了近月,孛罗帖木儿将拥有的各种攻城手段都使尽了,发石车、冲车、楼车、挖地道,轮番交相施展,都为守军所破,军中伤亡很大,不得不暂时缓和了攻城,转成了围城。

    这边厢留守山东的胡大海等本来倒也没想到陈全义一路那么能打、肯打,居然真把元军拖在河北。欣喜之下,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谢顿前有严令,不准他们轻易深入河北与元军主力交战,但还是可以分兵袭攻下冀州、南宫、广宗、新河、衡水等地,而俞通海更是再次率水师攻入海河口,在兴国场大败因上次小胜而骄狂的也速,兵锋直达海津,闻知元将秃坚帖木儿来援,才尽焚沿道所有障碍,率胜兵暂回。而且这次,他的大军也不再回山东休整,而是欺元军此时已无水师可言,于是就占了海河入河口处的界河口岛。这岛离大陆不过隔了一道几里的浅浅海峡,俞通海屯兵在此,更是让元军如梗在喉。也速和秃坚帖木儿的人马只得沿海岸布防,专备俞通海,却是再不敢有南下增援的念头。而在沧州的孛罗帖木儿不仅得不到援兵,催促他快攻克沧州、率兵南下收复齐鲁的诏使倒是一个接一个,令得他又气又恼。

    元廷倒也不是光催孛罗帖木儿一个,催促进兵的钦使也不断的来到晋南的貊高,陕北的张良弼,甚至已经远退至渭西的李思齐的军营中,但不论元帝如何再要求诸将“协心进剿、勿分彼此”,却是再无人响应了。相反,倒是残剩下的国土中,本来刚刚太平的治安再度逆转,到处都不断有号称响应华军北伐小股的反叛和起义爆发,面对越来越难以收拾的局面,和华军一波高过一波的攻势,无可奈何之下,元廷终于决定派出使者,向“南朝”求和。而就屯兵在海津外岸的俞通海最近,自然就先到他那里联络。俞通海虽然无权决定此事,但是两国交战,使者不绝的道理自然是懂得的,于是一面派人向谢顿飞报,一面派船护送元使南下建业。

    当谢顿得知元朝派来了求和使者,可是高兴坏了。元廷是根本不可能开出让谢顿满意的求和条件的,这点不但谢顿自己清楚,其实天下间也没有多少人不清楚,可见元廷已然是急病乱投医了。但谢顿之所以极高兴,要紧的还不在于元廷的方寸已乱,而更在于自石敬塘割燕云十六州以来,数百年来,一直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人马把自视为正统的南方汉族政权打得纳款请和、甚至于亡国灭家。终于风水轮流转啊转,转到自己头上,又转回来了。这事情刷刷往史书上一写――“元遣使于南,卑词乞和。”――自己脸上的光彩那个叫足啊!

    正因为这节原因,谢顿很是重视元使的到来。特意安排精通礼仪的陶安、宋濂主持接待。这两位倒也不负谢顿期望,除了处理好各种接待外使必要的宫殿、礼乐等准备以外,最重要的是,当元使,户部尚书张昶、郎中马合谋座船进入长江后,便派人与其“研讨”朝见时的礼仪。说是研讨,当下正是华军气吞万里如虎的时节,元使既是来乞和,于见礼的颜面上自然说不得力争,而陶安意气风发,步步紧迫,张昶、马合谋只能是忍声吞气、一让再让,后来干脆装糊涂,以致最后定下的觐见礼节,其实几乎就是外藩朝上国的礼仪。

    谢顿终于在大明殿上心满意足的过了把强悍的大国君王的瘾。在听够了元使们苦苦哀求、引经据典的请和建议,与以三寸不烂之舌大谈两国罢兵,永结盟友的好处之后,谢顿抓起请求按西起潼关,以黄河、卫河、运河、淳河为界的国书,冷笑着团了,随手便扔到了站在台阶下的张昶面前。这个绝对不符合任何礼仪的动作,不仅把元使,也把自己的大多数廷臣们吓得不知所措。谢顿站起身,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把玩着一柄玉斧,笑咪咪的向诸人说道:“此斧质材美、作工精,唯惜新制。闻大都内库中藏有宋太祖指画天下之古物,朕甚羡之,故命人往取之。此效法尔朝也,贵使何故奇之。”

    张昶惊怒之后已经平静下来,闻言抗声回道:“我朝向重仁义、轻宝物,若是陛下好珍奇,我主何会吝之。然若窥我神器,则我朝德运仍在,控弦之士尚有数十万,据燕赵秦晋之险,有塞外万里之地,胜负岂可知之。唯望……”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谢顿打断,“元运已尽,胜负可料,非此,尔等能来乎。自古天隘可畏不可恃,元主数代以来俱失德,上苍已厌弃之,即使仍据金汤之险、有虎狼之众,犹能何为。朕受天命中兴华夏,除临安之辱、复崖山之仇,此天经地义之事也。燕赵秦晋,皆我中国之地,染于胡腥数百年矣。百姓皆望我王师如盼甘霖,岂有令其失望之理。而昔年忽必烈之丞相伯颜伐宋,宋哀求以国丧时节,乞残延,伯颜谓‘昔得天下于小儿之手,今亦失于小儿之手,盖天道也,不必多言’,遂仍灭之。今尔主正盛年,而不能守天下,更夫复何言。”

    听了谢顿这番话,张昶和马合谋都是面如死灰,知道这位南朝国主彻底灭亡大元的决心坚若磐石,即使苏秦张仪复生也是毫无机会可言。今日接见己等,只不过是为了故意羞辱本朝,好更在史书上夸耀自己的武功。张昶平素的修养很深,还在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愤恨,不愿再在殿上失礼,留为后世耻笑。马合谋却再也忍不住了,早就气的须发皆动,终于将怒气压下咽喉,用手指着谢顿鼻尖大骂:“谢贼!你不过一海外野种,我大元待尔厚,收容归化。尔不思以忠义相报,反乘天灾人祸而作乱,竟僭有一国。本来如果自知气运限制,安守一方,勤修贡事,未尝不能传数世富贵。然尔竟有以蛇吞象之心,挥兵犯我阙上。不知我朝自太祖以来,猛将强兵,层出不穷。今你贼势虽焰,未来必为我大元兵所破,到尔槛车受俘之时,就知道悔之晚矣了!”

    谢顿摆手退下了纷纷出列企图弹劾的御使,和紧张不已涌到殿中,唯恐元使突然暴起刺驾的禁卫武士。脸上几乎无法掩饰露出了奸计得逞般的笑容。“骂得好痛快淋漓,虽然没有骆宾王的文采,倒也还有几分骨气。倒是让朕想起了故宋文丞相天祥公,状元丞相,实在是好文才,好口才。嗯,张正使也是大才,可能为朕讲一讲,文公当年劝说伯颜退兵是如何结果。朕当不当也效法尔朝所为呢。”

    张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直起身,冷冷的看着这位正以老猫戏鼠的态度,玩弄自己一行的敌国国主。“陛下过奖,臣见识粗鄙,然自束发受教以来,诸位老师都教训小子,不可徒争口舌之利,陛下今日之举,臣窃以为,不足为后世法。至于在下等之生死,早在受圣命出京之时,即已不挂在心怀,愿请就鼎镬。”

    谢顿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一个张昶,果然有胆色。且放心,不过试尔罢了,朕又不是只知弯弓骑马,以杀人为乐的蛮夷,岂会无故对使者不利。就是这马合谋,虽然无礼之至,朕也饶了。回去和你主子说,两代鼎革之际,他要死守祖宗传下的江山,也是正理。因此抗逆天命,朕也不怪罪他。但让他勿焚宫殿,勿掳百姓,也算是他们家为中原百姓最后积点德。否则,纵然逃入万里荒漠,朕也绝不放过。即使百代千世,亦要将他一族尽数诛绝。”

    还不待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张昶、马合谋再说什么,略作个手势,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武士们一拥而上,便将二人半架半拖的拉出了大殿。回头看看殿上其他廷臣,除了少数本来就是从血海尸山里杀出来的武将不以为怪,其余人等又一次多被皇帝这番赤裸裸的言论堵着了,脸色或呆板或迷惘。于是谢顿问站在下首前列官员之中的李善长、刘基道:“百室、伯温,今日款元使之对,如何?”

    被问到的二人吓了一跳,李善长仍然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只是称颂什么我皇神明威武,倒是随后回答的刘基忍耐不住,直颜谏道:“陛下今日之言,臣以为不妥。元帝室毕竟垂拱天下数十载,陛下若穷诛其族,恐有伤陛下仁德之誉。且元太祖于蒙人直如天神,如伤其族人太多,也恐……”

    “恐怕他们会和朕打到底?”谢顿冷冷的打断道,“伯温,你是智者,不是那种腐儒。北方草原蛮夷,从来畏威而不畏德。蒙古人自入主中原,分民四等,享尽了荣华富贵,朕把他们重新赶回蛮荒的草原上,他们会甘心?这仗从打下了大都,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不过朕今日总将出路给了其等,若是其等仍然倒行逆施,天下人谁也不能再说朕乃不教而诛了。”

    也不管刘基及其他诸臣子听完的反应,谢顿又转身对李善长下旨道:“百室,替朕安排一下,朕要再次出京亲征,讨伐残元。”

    当中华二年,同正历一九一四年的新年到来的时候,谢顿已在已经从汴梁再度改名为开封的中原大城中了。当他进入这座前宋故都时,谢顿下令三军一齐举祭武圣岳飞,并自其以下,全城军民带孝三日,以告慰烈祖恢复故国之念。

    在开封城的行在中,谢顿与徐达、常遇春、李文忠等大将再度召集会议,议定了最后进攻河北的计划。仍然以徐达、常遇春为主将,率华军主力经卫辉、大名路后,仍沿运河北上攻大都,之所以依然要沿运河进兵,还是为了供应大军的后勤方便起见,虽然日值隆冬,但即使是行进之间要不断敲开封冰,用船运输物资,还是比用骡马大车走陆路的法子方便的许多。而李文忠则自请命引兵五万,渡大河往击盘据晋南的貊高,去除大军的后顾之忧。

    二月,李文忠继强渡黄河,攻克怀庆后,再引精兵,束甲轻装,以当地义军为向导,绕过貊高派重兵把守的碗子城,冒风雪严寒翻过太行山。奔两日后,趁夜奇袭泽州。城破之时,貊高尚于卧中,闻巨响(爆破城门声),仓惶起,集府中亲兵出,欲决死战。然军心已溃,貊高何能力挽之,遂于巷战之中受伤被执,李文忠亲自招降,不肯,即斩之。其首传于军前,其原统师之元军,非降于文忠亦星散。李文忠于是略定晋南诸地,整军窥望冀宁。

    而河北一路,孛罗帖木儿自知道朝廷派使者向南朝求和之后,便知道朝廷力量已近竭尽,自己连人家一支降兵组成的侧师都收拾不下,如何可能南下击败华军的主力。于是以粮草不济,主动解除了对沧州的包围,率部退到了保定。陈全义、田丰、王士诚算是劫后余生,哪里还会与其纠缠,其余华军鞭长莫及,自是任他退去。陈全义等人也不敢再在沧州待着了,万一孛罗真只是暂时缺粮,过了些日子又杀回来怎么办?于是率部退到了紧邻有吴国兴镇守的德州旁的景州休整。这次他们也算是立下了很大的苦功,不但胡大海、吴国兴,就是徐达、常遇春自然也都不好说他们是擅自退兵了。

    三月,徐达、常遇春大军一路破卫辉、彰德、大名、广平路诸城,会诸路兵马于高唐州武城县。再誓全军,进取大都。十五日,傅友德败孛罗帖木儿将方脱脱于任丘。孛罗帖木儿于是引兵走易州。海河口,俞通海又得赵普胜增援,发动奇袭再次大败也速,攻取海津。二十四日,徐、常之部前锋与俞、赵部会合,大都至此,内外无强兵可用,而门户尽开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