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期间,在其它地方,元军的捷报亦是不断。关先生、刘沙二等人所部,本来自出塞后一向横行无敌,又攻入高丽,克平壤、下开京,却中了高丽王的美人计,一夜间几乎被尽杀之,残部逃回辽阳,被孛罗帖木儿的部将再次击败,只得投降。而在晋、陕间活动的原红巾第一次西征军的李武、崔德余部也向李思齐投降。甚至连远在云南的梁王,也在大理兵的支援下,挫败了明夏(明玉珍已经称帝,建号“大夏”)进图云南的计画。加上阳翟王阿鲁辉帖木儿伏诛,一时间,大都元室竟有隐隐有中兴之象。
然而就在至正二十二年正月,元廷君臣们刚刚过了个比较舒心的年节,就得到了一个震惊天下的重大消息――就在元旦正日,当他们在大殿上朝贺的同时,谢顿也终于在建康登基称帝了。
同正历一九一二年十月,建康,华王宫。
李善长整理了一下袍服,走进了上书房。一进门,就见谢顿正在批阅公文。因为已有通传,所以听到声音,谢顿头不也抬的说道:“百室,自己坐吧,等孤把这几件批完。来人,给相国端茶。”
大约一盍茶的时间,谢顿批完了面前的奏折,行了印,命侍从收传下去,这才回过头,却见李善长虽然坐着,但身子略前倾,只坐了半个椅子,一见自己看他,又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等着自己发话。虽然他理智上仍然知道,臣下太卑,并非自己企望打造的百世基业之福,但这种高据云上,所有人臣服于已的感觉还是极好,暗中叹了一口气,自己毕竟是西贝圣人,越来越陶醉于这至尊权位带来的乐趣之中了。又暗中警惕自己:醉心权位倒也不要紧,但是却万不可连这份自知和清明之心也失了,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李善长自然不知道谢顿在想什么,他用余光偷视,只见他脸上虽无表情,但眼中却露出思索之意,却是感到这位主公自称王以来,又比从前当吴国公时更加喜怒不测、威福自用。自前两年立太学时议论儒学正道以来,就连跟从他最久的韩定,去年亦因为有同情理学之言而受到了严谴,官职也由内阁右丞转礼部尚书,虽然仍称平调,其实实为贬职却是人所共知的。其他如陈遇、秦从龙这样原来可以轿舆出入宫府的亲近谋臣,也明显受到冷落。幸亏自己倒是对理学并无什么固执之好,倒是因为兼习过许多法家之学,办事又认真得力,近年更得大王的宠信,如今自己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徐达见了自己,也是礼让在先。但是位愈高,恐惧盈满之心亦愈大,这伴君如伴虎的滋味,自己从前于乡间读书时颇不以为然,现在却算是尝到了。
谢顿收回了心思,见李善长有些紧张的样子,于是温言道:“百室,不必那么拘慎,你从孤早,又是孤之相国,文臣之首。孤期许你习汉唐之名相风度。”
“早从?名相?韩定从你于乡陌之间,且亦是宰相之一,不过只是不同意你打压理学的手段,你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这宰相之位可比宰相风度要紧。”李善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暗自腹诽。
见李善长显然只是搪塞,谢顿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也知道臣子们“胆小”的原因,但是当下自己也并没有松散王(皇)权的打算。于是把这层话头掀过,问正题道:“新宫室修茸完了没有。还有,要你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李善长答道:“启大王,新宫建筑土木已经全部竣工,正在日夜布置其中摆设。大王贤德,以质朴为美,命不许雕刻过于精巧,或饰金银丝绸等侈奢之物,所以工匠们都说,已无困难之处,再有一月,定可请大王移驾。而大王要找的人也已经找到,正在胡惟庸那里。”
谢顿“嗯”了一声,又问:“那个沈万三来了没有?”
“来了,还在宫门等候。”
“好,传他进来。还有,派人去胡惟庸那里,把那人接进宫来。”谢顿停下来想了一下,又续道,“不必再在宫门通传了,你亲自去接,让那人乘轿从角门进宫,来了就直接带到孤这里来。”
李善长立刻明白了谢顿的意思,马上答应了,转身出去。不多久,侍卫就通报,沈万三来了。
待沈万三行大礼毕,谢顿吩咐他站起来,但并没给他赐座,反而上下打量起他,令得这位一代富豪浑身刺痒。也难怪他这么不得劲,这位巨富并不是第一次进宫与谢顿见面,一年前,他见谢顿的基业日渐巩固,大元重新收复江南的可能性几乎已经为零,为了讨好新君,于是请求出资为华军劳兵,投书不久,谢顿果然召见了他,不过却不是表彰他识得时务,反而质问他故意交好军队、窥测机密,到底有何居心,把他吓得半死。最后又被罚为谢顿在一年内修筑一座气势堪与大都皇宫相媲的宫殿,他是出宫后很久才醒过来,原来这位新王是既要自己的钱(而且要的更多),还不肯领自己的情,实在是个很不好侍候的主子。他认识到,如果不给其按期修好一座华美的宫殿,谢顿很可能真会借题发挥,进一步对自己不利。
幸亏他真是有钱,而且不是只知守成的世家子,于是以重金招募了大批工匠,日夜开工。也幸亏谢顿说是要求与“大都皇宫相媲美”,其实真正的要求远没有那么高。首先,他明确禁止有过多的精雕细刻和浮华装饰,就连木料与砖石的外表,都以本色为崇。除了必要的防腐、防水用的桐油、石灰等,也不许加以太多的修饰油漆。其次,宫中的园林,也不过只是移植冠盖高茂的大树,以及一般供观赏、踏步的花草,再就是多有流水。而如奇石琼花之类的设计,都被以勿忘“花石纲”故事的名义拒绝(其实,除了这个公开的原因外,也是由于谢顿并不喜欢这种太过精细小巧的园林)。真正花钱和困难的是作为正殿的大明殿,尤其是作为主要梁柱的大木和需铺设的高级石料,仓促间本来根本一时凑不齐,却不料解围的还是谢顿。原来早几年江浙湖广原来藩王、高官的旧邸,其中许多或被毁坏,或被空置,于是谢顿下令从中扒了不少大木及好石头,沿江河转运到建康储存了起来,现在拿出来正是恰好。不过,令沈万三哭笑不得的是,为了这些东西,这位堂堂的华王又狠狠敲了他一大笔钱,因为现银短缺,就把他的产业三成的股份夺了去,加上为了应付其它的开销,如今他原有产业的一半股份都已不在他的名下了。现在虽然宫殿之事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但天知道这位大王又会想出什么新念头来折腾自己。
见沈万三局促不安的样子,谢顿倒笑了起来,“沈万三啊,人说你年青时有缘,得异珍聚宝盆,投一钱可生万钱,故而才富可敌国。孤从前以为是无稽之谈。却不想你这次奉旨筑宫,果然以重金励工匠,花钱如流水一般,孤倒确实有些疑惑了,只是,这种宝物非有大德者不能长据之啊。”
沈万三满头大汗,立刻再次跪倒叩头。听口气,华王是要自己交出“聚宝盆”――就是杀了自己,自己也不可能交得出这鬼才知道是什么的“聚宝盆”啊。见他困迫状,谢顿从微笑变成了大笑,一边笑一边指着说道:“沈万三啊,沈万三。亏人说你长袖善舞、精明无比,却连这么点笑话都听不出、受不住吗?孤是何等人,别说世上绝没有聚宝盆这种东西,就是有,又确实给你得了,孤又岂会自失身份,谋夺你家的宝贝。”
“草民绝无此想。”
“无此想念?哈,你知道,孤究竟为什么要罚你出钱筑宫吗?”
“小民愚钝,实在不知。”
“你虽然并不蠢,但你一直以为是孤妒你家财丰厚,故欲榨取吧。”沈万三忙连称“不敢”。谢顿也不理,径直又道,“孤罚你,是因为你故意市功。孤顺天起义,为天下讨暴元,你若是真心实意感激孤之王师,王兵平定江南之际,牵牛羊、捧酒水迎于道旁,又或献钱粮于有司,孤岂能不受。然你早前阴观义师和元兵相持,见我华国基业已固,方欲献物求幸。又以上书为名,而实欲售己之虚誉于孤之朝中、军中,此最为可恶。你给孤记住,功可立而不可市,否则即不能称为忠义,而军中之事更非你等外人可问。明白了吗?”
沈万三汗流夹背,连声称是。谢顿略缓了缓语气,“其实,孤这么罚你,与你其实也有大大的好处。”“看你模样,至今也没有悟出?好,孤今日就解说与你听。孤已说过,非有大德者不能长据至贵重之物。你家中虽然没有聚宝盆,但确实富可敌国,家业之贵重,又何尝轻于其。而你自视,德望如何?昔陶朱公屡大散家产,子孙繁盛。吕不韦以国家为奇货,终取族灭。孤为你散财,亦是为你免祸。且你这次所费钱财都是耗于国家正用,不但是你的功德,百年之后更是能让你这个一贾商贩,亦能留名于史册。如此种种,你自己盘算一下,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沈万三究竟是聪明人,听完了这些,立即不断叩首谢恩,一大堆深入揭批自己阴暗思想和颂扬谢顿伟大高尚的贤德的词句滚滚而出,令得谢顿都不得不佩服,此人确实不是侥幸成功的。当然他也佩服自己,其实只不过是舍不得花钱,又不愿一直长居陋宫,故而才敲诈沈万三,但现在居然能说得这么振振有词,自己都觉得越来越有人君风范了。挥手阻止他继续拍马,又说道:“前者取了你的几成股份,孤并不惜罕,不久会赏赐给有功之臣。但经营之人仍然是你,你一不可欺瞒、暗扣股东应得之利,自然,孤也会命其等平常不得干涉你营生。二也不许你趁机勾搭权贵,仗势欺压同行,又或翻云覆雨,扰乱民生。若被孤知,三尺钢刃必不相饶。”说罢,不等沈万三再讲什么,即命他告退。
目送沈万三出去,谢顿也是一阵没来由的心烦。他当初折腾沈万三时,除了好钱的本性之外,也是有些玩弄名人的恶趣味发作的缘故。但弄到一半,见这沈万三确实有才,于是不觉动了扶持一个自己的“红顶商人”的念头,也是给天下人树个商贾亦可以光宗耀祖的榜样。如今下马威使过了,是要给甜枣,哄着利用的时候了。但是纵虎容易驯虎难,自己放出的这股力量,不用说后世,就是自己在时,就能操控住的吗?老实说,自己位齿愈尊,却愈没有了把握。不说其他,就是这个沈万三,刚才在自己面前固然跪伏恭顺,但真就被自己的大棒和胡萝卜彻底收服,再不敢欺上瞒下?谢顿苦笑了一下,恐亦未见得啊!能吓唬他比较老实个十年八年就很不错了。但如果自己不用各种手段,刺激许多东西提前出现,又如何能在自己一世中布署好百年大计――毕竟他受“前半世”影响太深,再如何为已之私利行事,也绝不愿不作最大努力使中国避免后世一度沦为“病夫”的奇耻――“真是两难啊,却是要想个可以将自己的整套国策百世传承的法子了。”
谢顿也不知自己想了多久,只是一名侍从进房才打断了他的思索,却是通报说李善长和胡惟庸一起又回来了,还另外带了一人,请求接见。谢顿一振,立刻命令传召。
当李善长、胡惟庸和那人踏进书房时,谢顿刚擦了把脸,热手巾使他精神好了许多,正坐在案几后。等三人施礼毕,命赐座,然后屏退左右。等侍从退下后,谢顿转过头看来人,却见那人也在打量自己,眼中炯炯有神,脸色平稳如常,未见一点常人初谒自己这等实际君王时的局促不安,不由暗叹,无论是否做作,这番举止却也是真胆色。
那人见谢顿看过来,急忙低下头,李善长、胡惟庸想开口介绍,却都被谢顿眼神一扫堵住了口,房里一时古怪的极安静下来,安静的令李、胡这样的人物都在头上微微见了汗。足足过了有两三分钟,谢顿终于以一阵轻笑打破了这已经有些可怕的缄默,边笑,边立起身转过案几,走到来人面前,“袁珙先生,听闻你观人形状气色,所验百无一缪,为当今奇士,甚为仰之,今日可否为孤看一相否。”
李善长们带来的人名叫袁珙,字廷玉,鄞人,元末著名相士,据说于海外离岛上得异僧传业,后凭术料人祸福前程,所言无不中,其事迹甚至载于后世正史,才是真正近于演义传说中的徐茂公、刘伯温那种事迹不类凡世的人物。――当然,他不懂军事,撒豆成兵、摆石布阵什么的法术更不可能有。――谢顿读书之初就是大奇,只是后来征战繁忙,渐渐也就淡忘了。去年,又有人提起听闻到此人的事迹,令谢顿的兴趣复灼,他称王后又已在建康待得比较安定,于是命属下寻访,前些天终于寻到,故有今日召他入宫看相之举。
袁珙听到谢顿的话,应了声是,仔细观察了谢顿身材、气色,然后在那里盘算起来。过了良久,忽然拜伏不起。谢顿笑了,“先生尽管直言,必不罪汝。”又示意李善长去扶他,袁珙这才起身,正欲言语,李善长突道:“大王,臣记起尚有紧急公务未曾安排妥当,请许百室与惟庸先告退。”
谢顿又笑了:“百室,不必忌惮,你是孤的股肱之臣,一并听听袁先生为孤提的卦语何妨。惟庸也是孤之近臣,一齐留下吧。”待安抚了李善长二人后,回首于袁珙道:“袁先生请讲吧。”
袁珙叹道:“小人虽年方而立,但自负相人不下数百,多有料中,亦从无疑惑难断之相。本私窃喜,以为已得进窥至妙之术,今日见大王相貌气度,方知大道无涯,从前竟以萤火为明月,真正狂妄至极。”语中不胜感触之意。
谢顿这次真是失声而笑,“看来孤王的面貌还真是不入品鉴中的上流,不过丑媳妇亦得见公婆,袁先生还是莫再吊孤的胃口了。”袁珙这才惊觉自己刚才话中的大有对面前王者的不敬之意,却又全被其听出来,虽然谢顿面色、语气中都未露不悦,但他还是吓出了冷汗,又要请罪,却被谢顿打断,但话中已略带些不耐,“孤已说过,今日绝不因汝直言而罪汝,王无戏言,汝可宽心。倒是如果故意讳言隐语,反而有欺上之罪。”
袁珙被此警告,再不敢有所拖延,急忙解释,“小人自语,只是自嘲从前自己之狂妄,绝不是敢对大王有所不敬。不敢欺瞒大王,小人自恃于相易之术中略有小得,但今日确实难测大王之高深。恕小人无状,以平常相法论,大王的面相、骨骼都并无出奇之处,若小人日常推算时,不过是一平凡中上之人,然大王却已有如此功业,此皆在朗朗乾坤之下,不容人回避。且观大王行容举动,乃是龙行虎步,气概莫测,言谈之中有结五色气,皆天子相也。故而自叹愚从前只是井底之蛙也。”
谢顿听到“五色气”时,差点又笑出声,不过看到李善长将信将疑的脸,又忽然想起件事,立时转到了个主意。于是又问:“既然你说孤面相、骨骼都并无出奇之处,仅以数目所睹之行止就断言孤有天子之相。其中岂非矛盾,莫不是在欺孤不成?”
袁珙闻听谢顿相责,先是叩首,然而抬头后却正色道:“小人不敢。若欲献媚于大王,则亦不必作此言矣。实在宇宙间奥秘无穷,非凡夫俗子可尽悟透。今得见圣天子真相,方知小人从前凭相易之术自傲,实在是以烛豆之光为旭日,以跬步小池为大海。”
谢顿看着这袁珙,心中暗自叹气,虽然找了来,最后还是没能弄清此人究竟是真有异能,还是其实只是眼光远识独到,加上善于装神弄巫。不过,既然找来了,也不能白白浪费,却也要用他一用,更替自己笼罩一层神光。只是这话不能自己先开口,袁珙也不行,幸亏刚才为了示以宠信,留下了李、胡二人,只是这次作势,连李善长都要瞒过,故不能有所暗示,却要看他自己会否称了自己的心意。
也许真是运气好,也许是其念念不忘于抢占首功,李善长确实看出了谢顿此次似乎并没有如往一样,对直接提到他可称帝的话语没有即时兴趣的样子,于是急忙从一旁走近,跪倒道:“大王,袁先生术数精奇,所测无不中,且大王继先王三世之志向,慨然举义,天下英杰争相归附,数年即有天下过半,余等臣下虽不通奇数,亦知大王乃真主也。今日当是上苍借袁先生之口,示大王速建大号。名正则言顺,如长久名义不定,百室恐万一将士失望,大王何以括定海内。”
胡惟庸本是小吏,近年发迹,除了擅长处理政务以外,更是由于能谨从上意,尤其在打击理学中,收集素材、纠合声势上极合谢顿之心,故连连超擢,已进户部尚书。有此激励,更是不甘在拥立之功上落后,立即也伏地恳请谢顿应合天意人心,早定即位大计。
谢顿看了一下面前的几人,李善长说出这番话,还有些激动,仍然直挺挺看着,眼中尽是热切之光。胡惟庸也差不多的样子,只有袁珙因为只是白身,被当场卷入这等大事,自是有所局促,除了也跟跪拜,并不敢再多有言语。
“人少了点,但却是时候了。”这么想着,谢顿悠悠的开口道:“孤并不是不信袁先生,但总是术数飘渺,难足为服天下众人之凭。若天意真属孤早登大位,则当有大异象示天下。昔元世祖虽胡人,应其当主中国,黄河为清之。闻去岁黄河又清三日,然不知兆何。孤虽不才,毕竟华夏贵胄,愿以黄河再清三日以上为兆。”
房中的几人都是大惊,黄河清虽然并不是千年不遇的事情,但也是至少几十年方得一见的,谢顿要以此作为上天示意他登基的先兆,不怕无法应验而处于进退两退之境吗?正要再劝诫,谢顿已经站起身来,一边向房外走去,一边道:“孤意已决,卿等勿需再言。天命如在孤,则黄河晏清必现。百室、惟庸,你们倒是要督促加紧修筑好宫室,于礼仪之上,也与陶安、刘基、宋濂几个好好商量,不要真到了时候,反而乱了章法。仪式不要繁琐奢华,只要肃穆庄重就行了。就暂以今年年底为限,在之前大概准备好吧。”
李善长几人早被谢顿的一意孤行震得骇然不止,只是机械答应了,然后便只能望着谢顿大摇大摆的走了,李善长和胡惟庸对视,都不由得露出苦笑,却是不知主公何来如此的信心,自己卷入其中,以后万一主公下不了台,莫不要成了替罪羊。正用眼神交流,打着将这事情先悄悄压下的主意,却是瞥见一旁的袁珙却是一副若有所悟的样子,都是不由得心中一动。
二人中,胡惟庸资历浅得多,自然应该是出头代问的人,于是他凑近了袁珙,这时也顾不得再绕圈子了,低声直接问道:“袁先生,莫不是已经占卜心算,知道黄河何时晏清了?主公亦是如此?”
袁珙知道面前这二人现在掌握着自己的生死前途,所以虽然胡惟庸问的十分敏感,却也不敢用含糊其词的话来打开,老老实实的答道:“在下虽然于相法易数之上稍有自信,但要说推算出黄河何时可能晏清,却是毫无头绪可言。而且在下自信,当今天下,于易数之术上胜余一筹者有之,但绝无人可以超过在下如此许多。”见胡惟庸和李善长似乎大失所望,他又赶快补充道:“但是以在下浅见,华王似乎是智珠在握,绝非随兴所致。王乃真龙,有神明传授天机亦未可知。”
听了袁珙的话,李、胡二人又是对望,亦都是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言,于是出宫,安置好了袁珙,便依着谢顿的吩咐,准备起登基典礼的各种事宜。虽然并没有故意声张,甚至是极为低调,但是这种事情想完全封锁消息也不太可能。仅仅一个召集相关人等操演礼仪,就让传言四起。后来,主公以发愿以黄河晏清为天命所归的兆象的消息也在建康高官中悄悄不胫而走……
十一月末,数拨探子从北方都带回了一个几乎令得整个建康、甚至整个南方被震得天翻地覆的消息――是月戊辰起,黄河自平陆三门碛以下直至孟津,五百余里皆清!奇象长达七日!
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主公乃上天钟爱之真命天子也!请谢顿即位正号的奏章再次如大雪一般飞来,“黄河清、圣人出”的童谣亦传唱于大街小巷,甚至袁珙秘密入宫为谢顿看相,引出谢顿发下愿景的事情也在私下里迅速流传开来。――当然,其中袁珙初时所说谢顿面相并无出奇之处的话被删改了,全篇更加突出了天降神人的色彩。而这次谢顿也很痛快,没有了再次拖延的意思。
于是李善长、徐达分率文武百官,正式上表劝进。表初上,谢顿以德望不足,谦退之。群臣不肯,二上之,再谦,命推举海内上圣大贤,虚位以待之。众议,皆曰:“圣贤无过华王者。”于是三上进表,乃勉受之。
同正历(此时已经渐渐被简称为“正历”)一九一三年元旦,谢顿在建康祭祀天地、祖宗及四方神明后,遂在群臣拥戴下于大明殿即皇帝位。定国号曰华,建元中华(有人反对过第一个年号居然和国号用字重复,但谢顿置之不理),改建康为建业,为新朝国都。追尊祖上三代为皇帝,皇曾祖考庙号烈祖,皇祖考庙号睿祖,皇考庙号圣祖(华制:皇帝崩后只谥一字,若上其庙号,则谥字同时作为庙号的第一个字,如所谓谢顿的曾祖谢耀文,谥字用的是“烈”,所以庙号就是烈祖,也可称为烈皇帝),妣皆皇后。立妃林氏为皇后,世子瑞奇为皇太子。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诸臣皆赏赐有差,其余功臣爵禄命有司议之。
即登基,谢顿下诏,大赦天下。命于京城中立忠烈先英祠,四时祭奠,皇帝、皇太子以下,皆以跪拜见礼。谥封岳飞精忠全义神武穆德大王,尊武圣,命各地建武庙崇之。
再诏,定律令、礼仪、雅乐等。永废宦官制度,限妃嫔宫女数。
三诏,废元四等分人,改士农工商为士民二等,士者见三品以下不跪,止用肉刑。
……谢顿登基半月,明诏天下十六,后世谓之曰:高皇帝建元改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