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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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元年正月十五,前几日,谢顿下旨,取消了数年来因防备歹人趁机作乱,而停元宵闹灯的禁令,并下令赐年高者酒食。正当百姓们正在庆祝这新朝开基后的第一个元宵佳节之际,大臣们却没有扎鳌夸灯的好运,不仅因为皇帝公开下令宫室止扎灯十二盏,暗示了极不喜见有兴奢侈之风的意思。更因为,主要的重臣们都不是被皇帝召入宫中,连日议商,就是派了许多差事,忙得脚不沾地。

    思贤殿(说明:新皇宫内皇帝日常的办公地,不过为了与省部等沟通方便,它在皇宫中的位置比较居外)内外戒备森严,在新朝国制粗略颁定完成之后,又一场重要的廷议正在举行。议题便是讨论何时、如何北伐,逐灭蒙元,统一天下。

    不论文武,众人都对自己这方信心十足,经过数年的休养积聚,如今华军可以转战千里的将士多至六十余万,粮草充盈于库,马骡、车辆、船只等输送所需亦已足备。而现下境内地方,经过几年的治理,大的不稳威胁都已经被拔除,除了边境之上,其它内地的生活似乎都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太平时节,平民百姓和世家大族们不管实际想法如何,表面上都已经完全接受了新朝的统治,加上遍布各地的驻屯军,几乎不用担心大军北伐时,后方会有任何大的骚乱。

    反观北方元军,首先是分裂依旧。虽然察罕帖木儿和孛罗帖木儿两军最近数月相处的还算“平和”,没有太大的冲突,但内里仍然势同水火。李思齐原与察罕帖木儿共起于汝宁,交甚厚,然见察罕日益功显爵高,渐趋己上,遂远之,自入陕西后,不愿复出兵中原为察罕助臂,又与张良弼争夺地盘日渐激烈,更无心潼关以东之事。这样一来,华军北伐,当面的首要敌手就只有察罕帖木儿所部。诸将更都觉得,以华兵之众,军械之良,挟常胜之威,凭粮饷之足,就是元军全部而来,亦不足畏。用很有代表性的常遇春的话来说,就是“以我强兵出淮上,入山东,横扫诸敌,然后直捣元都,破竹之势必成。”

    但谢顿却不以为如此,曰:“察罕帖木儿,当今名将也。刘福通世之枭雄,又继有韩山童等以白莲传教,苦心经营数十载之基业,竖帜反元,即有众逾十万,元廷屡遣大将重兵剿之,皆败绩,红巾于是漫延北地。唯察罕以子弟数百人起兵,却每每战胜,最后至韩林儿、刘福通于死地。此等人物绝不可轻视之。其余孛罗帖木儿、李思齐等亦宿将。且元建国百年,大都守备坚固,前毛贵等亦尝直叩,然皆不成。是悬军深入,馈饷不前,援兵四集,危道也。故朕欲先取山东,撤彼屏蔽,移兵两河,破其?篱。以一师出襄樊为牵制,朕亲统大军伐齐鲁,元诸帅不和,必坐视察罕孤军迎我。察罕虽强,独木难支也。山东,北地精华所在,两河,察罕之根本也,俱取之,则察罕不亡亦谓亡也。然后拔潼关而守之,扼中原、关中户槛,则陕陇军不敢蠢动。天下形胜入我掌握,然后进兵河北,孛罗若来,以我百战神武之师,对其久逸无法之卒,胜不何待。若其不来,元都势孤援绝,不战自克。元都既下,天下顺逆,盲聋之人可知也,鼓行而西,云中、九原、关陇可席卷也。”

    众人闻之,皆曰上善。于是大计佐定。谢顿下旨,令诸将归营,加紧从严操演军马,有松懈者皆置以军法。又在国内大举调动,除了把原在后方的军队调往建业和江北要地,更往镇江、扬州、徐州、襄阳一带大批屯积粮草、军械,征集民夫、车辆、船只,作足了各种准备。

    自然,如此大规模的动作,不可能不为北方的元军察觉。其实,从年末岁初时确知谢顿终于称帝之后,元廷有识者就确信,谢顿几年的雌伏期宣告结束,华军的大举进攻已经迫在眉睫。最首当其冲的察罕帖木儿,更紧急分兵,派王宣屯兵滕州、沂州,大将关保守东平,又派貊高、白锁住、阎思孝、刘?等回防河南,以防备他料想的,华军在他仍围攻益都未下时,乘虚攻其腹背与后方。

    不过,倒是出乎元军预料,华军的动作虽然很大,却是一反向来用兵神速的传统。虽然华军的侦骑、密探以及收降的北地小股流兵、土著都在不计损失的拼命察探河南、山东的元军部署。华军参谋部制作的黄河以南的地图,大部分地区在精确度上,几乎已经不比华军自己已然控制之下地区的地图差多少了,但都已经到了五月,虽然华军已经在两淮、襄樊一带集中了几十万大军,可除了在边境上不时与元军有些几百人规模的小型冲突,主力仍未见有全面发动北伐,只有依旧在江北一带积聚补给,修茸疏通道路、河泊,让人不由得好奇谢顿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莫非他这几年太安逸了,竟忘了这样顿兵不前,不但白白损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时间长久了,对将卒们的士气也大有影响?不过对于察罕帖木儿来说,虽然他也不清楚华军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知道,这个一向擅长捕捉机会,近来更被许多流语、童谣、评书传得神乎其神的谢顿也终于犯下了“大错误”,他行动的缓慢,正给了自己解决山东残余战局的机会,否则华军大军杀来,自己还真很可能在山东站不住脚,白白辛苦了一年多的努力。于是他更加紧围攻益都,由于他的许多兵力已经被迫分散到河南和鲁南。于是,只得将投降后“表现”很好的田丰、王士诚部调来增援。此际正是用人之际,故田、王二人到益都后,察罕对其多加抚慰,可说是推诚置腹、疑人不用。田、王等人大表感激,发誓忠于朝廷,绝不再叛,亦出力攻打益都。

    对于这种奇怪的状况,不仅元将们都在猜测,就连华军中,很多高级的将佐们也在私下里暗暗嘀咕。不过,由于华军大将们对谢顿一向最长于把握大局时机的“能力”极为钦佩,也已经习惯于主公有时喜欢“神神秘秘”的作风,再加上无视军法,在背后对皇上乱嚼舌头实在不是一件聪明事,所以无人敢四处乱说就是了。

    谢顿究竟在想什么呢?他当然不是嫌自己的兵太强、粮太多、士气太盛,所以想给敌人更多的准备时间,以便更能“彰显自己的武功”。他只是在等,等着看一个对他最有利的机会还会不会出现――自然,他既然会等,就是认为此事依旧会出现的――就象他利用不久前黄河短暂变清的自然现象,神化自身,大大慑服了一把天下人心一样。这借势用力本来就是他凭以起家发迹的看家本事,而且他自知,也许此次就是他利用“预知能力”捞取战略优势的最后一次机会了,自然更是不肯错过。当然,他也不仅仅是在坐等,除了积聚粮饷、操演人马之外,在私下里,秘使更是不绝于道,积极催化着那桩大事。

    也许是历史车轮的惯性确实巨大,也许真是皇天庇佑。五月十二日,谢顿正在思贤殿内处理奏章,侍卫通传进来,林恩有紧急军情求见。命传入,须刻便见林恩满头大汗的急趋进殿,衣服都有些脏,显然是刚得了消息就骑马赶来了。能让林恩这么心急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谢顿当然其实也心急,不过只要不是有人即刻谋反,却也不急于片刻,所以谢顿还是端着架子,笑责了林恩两句,又命人赐座给茶。林恩谢过,又见旁人识机退下(都已知道他有重要机密军情入奏),于是再起身凑近,用压抑不住的兴奋的语调说道:“皇上,山东密探以飞鸽秘书急报,察罕帖木儿被田丰和王士诚杀了!”

    虽然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更其实早就是在暗中推动,但这消息仍然震动了谢顿,他甫得站起身来,差点失态的想一把揪住林恩的领子,总算在一瞬那前觉察出不对,硬生生的忍住了,强按住心情又坐下问道:“此讯确实否?莫要只是流言,又或察罕仅是受伤,并未身死?”

    林恩因为这大好消息,所以心情也极轻松,竟笑着回答:“皇上放心。秘信上报告是,‘田、王再叛,邀察罕入营观兵,待至,伏起,尽杀一行,已持察罕首级入益都守。’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绝无可能搞错。”

    谢顿再也坐不住了,再次站起身来,高兴的在屋里来回走动,走了好几个圈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对林恩说道:“子玉既死,无复忧矣!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他既然已亡,天下间还有何人可堪与朕一较高下。天弃蒙元,佑我大华。”林恩识趣,亦陪着一起欢笑。谢顿高声呼唤侍从入内,命令他们马上急聚在建业的所有重臣,商议应机之法。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商议的了,等众人到了,谢顿让林恩说了田丰、王士诚再度反元,诱杀了察罕帖木儿的消息,所有人都是群情振奋,纷纷进言谓,天降时机、却之不祥。谢顿自然无有不赞同之理――他勒兵不发本来就是期待着这场变化,只是没想到时间提前了一月――反正一切准备其实早已就绪,于是当场下旨:立即出师北伐。

    中华元年,同正(正)历一九一三年,五月八日,元廷赖以力持大局的名将,中书平章政事、知河南山东行枢密院事、陕西行台中丞察罕帖木儿,被田丰、王士诚以请求观察营垒为名,诱入田丰营中所杀。起初,由于田、王二人一向反复无常,也已察觉到他们似乎又在与南方的华军、益都的红巾勾勾搭搭,诸部将都力劝察罕不要应邀前往。但察罕希望在此华军将攻未攻、益都将下未下的紧要之际,凭借着自己个人的威信、魅力,能继续拉拢、震服住仍然有相当实力的田、王所部,加上田丰投降后,察罕也曾数次独身入其营,皆无事,并得到田丰感激信任而誓以忠节,所以语众人曰:“吾以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仍执意前往,左右于是又请他多带甲兵力士护从,又不许,只带着十余名亲兵随行。待至田丰营中,即被王士诚刺中,随从亦全数被杀。田丰和王士诚自知察罕在军中威望极高,如此诱杀于他,他的部下必定发愤来报仇,自己正面交战不是对手,于是砍下了察罕的首级作为凭证,取得了陈猱头的信任,带着人马也躲进了益都城。果然,察罕帖木儿的部下们得知噩耗后,无不嚎啕大哭,然后便共推察罕的继子(实际是其甥)扩廓帖木儿统军,猛攻益都。大都闻讣之后,亦是大震,追赠察罕帖木儿推诚定远宣忠亮节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谥献武,食邑沈丘县,所在立祠,岁时致祭。后改赠宣忠兴运弘仁效节功臣,追封颍川王,改谥忠襄。封其父阿鲁温汝阳王,又授扩廓帖木儿为光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东等处行枢密院事、同知詹事院事,仍便宜行事,袭总其父兵。

    次日,潜伏在益都左近的华军密探即得到了察罕被杀的惊天消息,立刻放飞了携带秘信的数羽信鸽,向徐州报告了这个惊天消息,经过接力,三天后,也就是十二日,谢顿就得到了察罕已死的消息。十八日,谢顿在建业郊外的雨花台(这个地名自然是谢顿自己命名的)向天下公布讨伐檄文:历数暴元十大桀纣罪状,乃为顺德救民、替天行道,命大军讨之。随即谢顿拜徐达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李文忠为左、右副将军。总号称百万大军。其实命李文忠提兵八万,以冯国胜副之,出襄阳进取河南。又派俞通海、赵普胜各统水军数万人,出洋攻袭山东、河北、乃至辽阳沿海各处。而华军精锐主力三十万,以徐达、常遇春统帅前部,谢顿亲自督押后军,出淮入河,兵锋直扑山东而去!

    其实,常遇春早在三月间就已经出镇徐州,指挥已集结在徐州这个最前线的要塞的十余万华军,而徐达也已经身在准安,主持两淮的兵力、粮械等的后续调动以及保持军队的士气,李文忠、冯国胜也早就去了襄阳,一切早就安排妥定,所以待谢顿的一纸诏书飞至,华军几乎无需再做任何调整,便能有条不絮的展开全面攻势。趁着祭旗出师前,谢顿在建业安排留守后方事宜而耽搁的几天(所以在十八日才正式祭旗出兵),徐达带着大批人马也轻装赶到了徐州,正式担起了大将军的责任(对徐、常等人的任命,其实早在十二日最后议定北伐后,就即刻密发了)。

    待徐达和常遇春碰面,二人商议军情,正当徐州对面的山东元军,首先是滕州王宣、沂州任亮,这二军互为倚角,又背倚东平的关保,构成了山东元军抵抗华军、掩护主力对益都进行围攻的主要屏障。徐达语:“皇上秘旨有示,王宣为人反侧无骨,不能尽忠于元室,亦难实心归附我朝,可以大兵威压迫降,但不能信任之。可命其招其子王信来降(王信此时带兵在益都助扩廓攻城),以试金之。同时占据滕、沂要冲,编其部曲,剪其羽翼,若有不服,则断然处置之。我军急攻鲁南,扩廓帖木儿大军尚远在益都,仍陷于胶持之中,促间难以调动,唯东平关保可为机动。关保,与貊高为察罕之左膀右臂也,每逢大战,必赖以攻坚拔寨。其人征战有年,逐东驱西,无役不胜,是确为猛将。其若坚守东平,或是与扩廓合兵,确为我军劲敌。然谍报言关保因功而亦甚骄,亦有轻扩廓贸然为帅之心,若其因此而独自统兵南下,则我等当全力施为,不容其脱遁。”常遇春曰可行。

    于是,徐达自与常遇春共统大军入鲁,二十一日克峄州,以常遇春沿运河并行,捣向滕州,徐达自统大军发沂州,并派使者先骑往谕降。使至,王宣闻华军兵盛,派员外郎王仲刚等劳华军,徐达受之,然兵不稍停,二十三日即驰至沂州城下,以携行火炮发射示威。王宣大恐,自度不能支撑,于是开城请降。徐达命王宣率全部出城受降,并命其下书于滕州及王信处,招其等来降。王宣虽降,然仍阴持两端,明写信要王信、滕州来降,实则暗命其等仍为元朝效力,以为如此,则无论哪家获胜,王家皆能仍为山东大族。然常遇春所部枭勇非常,连日以火器猛射滕州,守军死伤累累,城墙堕坏,华军趁机猛攻,大将傅友德率壮士当先登城,遂克滕州,获守将。当处刑时,守将惧死,尽招王宣阴谋。常遇春飞书徐达,达怒,执王宣问罪,不能答。于是斩王宣一族。

    攻克腾、沂州之后,山东门户大开,华军前锋继续迅速推进,傅友德占领邹县,侦骑已至任城、兖州、曲阜等地,却是得知关保果然不及等扩廓帖木儿增援,已率五万精兵进抵任城,于是报告于徐达。不久,徐达率华军主力逼近任城,关保则在城外建大营数座,与任城成倚角之势,与华军对峙。

    徐达见势,与众将道:“关保宿将,其军多老兵。济州(即任城)又为运河、泗水交汇之处,易守不易攻,强攻恐伤兵多。然其军粮秣皆倚从东平、济南等地调运。我意分一军逾泰山,扫荡元军后路,断其粮道,则关保必败。”有问皇帝已过大江,遣军深入当先报知否。达谓:“将在外,机变当自断。宋代好授将阵图,不许更动,皇上每语,皆深恶之。”常遇春赞之,自请行,大将军许之。于是常遇春率精兵四万与徐达分营,为掩蔽起见,绕行曲阜以东之山地急进。

    虽然前者准备北伐之时,华军最重地图测绘,对预料极可能为主要战场的山东一带的地理更是重视,要论起各自手中齐鲁地图的质量来,元军虽占有地利之便,反而不如经过训练后用新式方法绘形标志、制作地图的华军。但这泰山山区自元末大乱以来,就是各种地方大族豪强、土匪等等势力混战割据之地,十余年来山东无论是元军占优、还是红巾坐大,都抽不出手来扫荡他们,久而久之,这里成了三不管地带,外人没有得到其中势力的应允保护,根本不敢入内,所以华军对于其中的地理、道路状况所知亦很简略。因此,常遇春虽然催促三军快行,而且身先士卒,弃马步军以为榜样,但由于不时会走错道路,还要担心在这险峻的山区受到伏击,实际的速度却是怎么也快不起来。

    正当常遇春恼怒万分的时候,部下来报,说是有股人马出现在前面的去路之上。常遇春初听到时一阵心焦――莫不是元军已经识破了己军的计划?――随后却是怒向胆边生,“管你是何人、有何打算,常公爷都要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这么想着,常遇春立刻领着亲兵赶到了最前队。

    到了前面,常遇春见到虽然山地狭隘不平,但自己的军队已经抢占了左右的几个山头,布展好了阵形,持弩挺枪,严阵以待,显出了严格训练之下的优良素质,心中不由得为之甚慰。再抬头望去,那支突然冒出来的人马大约有三四千人,就聚在与华军隔着一小块平地的对面山坡上,队伍中几乎很少有旗帜,尤其是没有任何能标识出他们属于元军或是其它哪股有名号的大势力的军旗。再仔细看,他们的兵器、衣服也都是乱七八糟的,阵列也不整齐,显然并不是正规军。常遇春已经有些明白了,九成是泰山的山贼,但是……山贼拦自己的大军干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正在此时,忽见对面队中跑出两匹马来,马上的骑士都打着白旗,往华军这边奔过来。知道是使者来了,常遇春点了点头,自有裨将去将这两人接了下来,检查了一番,果然都没有武器甲胄,于是将他们领到了常遇春的马前。

    还不等常遇春开口,两人已经滚鞍落马,跪倒行礼,为首一人开口问道:“不知大将军如何称谓,死罪死罪。”旁边亲兵喝道:“你这厮小心了,这是大华征虏左副大将军常将军。”那人听罢,又磕头谢道:“大将军威名震于四海,虽偏鄙之地亦为之灌耳。小人南山,泰安人,亦素怀汉人故国,故数年前聚乡里反元起义,闻圣主出于南方,发王师北伐,欢欣鼓舞之至。昨日有属下发现大军已至,故引众来投,愿附将军骥尾,扫荡胡腥,虽百死而不悔。”说罢,似是感动不已,竟作流泣状。

    这南山是什么人呢。他确是泰安人,数年前趁天下大乱,也拉起了一支队伍。不过他自知实力不但绝不可能和元军、红巾军主力相抗,就是与山东的本地大豪如田丰、王信等相比亦是天壤之差,他倒也没有夺取天下或是称雄一方的野心,所以带了部下进入了泰山山区,凭着天险自据,不时也出山掠夺一番财物人口。几年来他忽而降元、忽而反元,什么元廷的千户,红巾的元帅都当过,但为谁都不出真力,反正他的力量不强,抢掠时也注意分寸,不肯得罪其他豪强太深,山东各大势力都互相打成了一锅粥,也就都没空理他。却是让他好好当了几年草头王。如今他手下已经有好几千人,在这几百里泰山中兵力最强,被各股泰山山贼推为盟主,更是得意的自觉有了身份,于是有了字,叫却虏,甚至捉了两个老儒生来,为自己起了个不动山人的号,压寨夫人更是多达八房,加上美貌的丫环,真是夜夜笙歌不断。

    不过,南山此人并非仅仅是个没有远见、只图一时享乐的普通草寇,他也一直关心着山区之外的大势,本来,当察罕帖木儿横扫山东之际,他已经派人向元军输诚,只是察罕很看不起这些没有打过硬仗的山贼,南山的名声又不好(墙头草),所以甚是冷淡,令得南山很是担心。前些日传来察罕暴死的消息,后来又传来华军北伐的消息,南山想去投靠华军,却又怕不受待见,且华军若敌不过元军又退回了江淮,自己若不舍了在泰山的基业,却会被元军当成眼中钉。一时无法定计,只得与左右亲信商议。他寨中有个副手,匪号叫早慢熊,平常就是南山的军师角色,劝南山说:“大哥这是好主意啊,如果华军打赢了,自然就能统一天下,咱们也算是赶上了从龙开国的功臣。若是华军打败了,我们是地头蛇,趁机掠一批物资,收一批溃兵,投了元军,也就算是正经出身了。荣华富贵总是跑不了的,这等好机会不可错过。”南山大以为然。

    也是合该他们走运,刚定好了策略,还没有派人去联络华军,探子就报告从南面来了一支大军,旗号、服色不同于元军或是红巾,应该就是华军,于是南山和早慢熊立刻集结了所有人马,赶来投效。而常遇春正是困恼于地理不熟,南山一伙的战力不在他眼里,只挑了几百名看上去还算强壮敢战的编入,但他们却正是最熟这方圆几百里的各种道路、山头。由于得以南山、早慢熊等引路,华军一改原来的处境,很快便穿过了泰山山区。而且由于有南山及其他泰山豪强的掩护,元军竟对常遇春大军的行动无所察知。

    为了分散元军的兵力,常遇春分派了两支人马,汇合了大批泰山贼,趋向济南、东昌以为疑兵。虽是疑兵,但元军此时在山东的精兵多是在益都、任城两地,华兵又是突然杀至,元军急切间不知其之兵力、用意,济南、东昌等地纷纷震动戒严,命壮勇上城,但都只敢坚守不出,却是一时间被切断了互相的联络。而常遇春自己带了三万多人的主力,则在出山之后即行向西,马不停蹄直扑东平。由于事出突然,直到华军近至东平四五十里了,留守东平的元将任亮才急急忙忙下令守军闭门上墙。

    任亮站在城头,扒着垛口往外看去,却见华军已经扎好了营垒,已经列队出营,在城墙不远处摆开了阵势,显然是要攻城了。任亮心中暗自叹气,华军来得太突然了,计画不问可知,自己派去向任城、济南、益都等地请求救兵的信使不知能不能安然抵达,就是到了,援兵能不能及时赶来亦是问题。幸亏华军大概毕竟是轻装远奔而来,后勤粮草必然不能持久,而且看其队列之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攻城器械,似乎无非是几部云梯,只要自己能够坚守一段时日,局势定能逆转。

    任亮正在这边打着自己的算盘,华军阵中忽然鼓声大作,随着鼓声,华军军列随之缓缓推进,从城头望下去,如同山岳一般威严整齐,又如同林木一般起伏有序,元军中有经验的战将老兵一看便知,这乃是久经训练、军纪严明的虎贲之师,无意间,士气又堕了一分。待得接近至城墙一箭之地,华军前队停下了脚步,而后面的弓弩手仍然不断拥向前方,显然是要为冲锋准备掩护了。自然是不能让华军按部就班的这么好整以暇的,于是元军布署在城墙上的几部床弩和发石车纷纷开始发射,弩箭和石块一飞入华军队列之中,便是有人惨呼倒地,但即使就是一旁的其他士卒也不为所动,自有人将伤者救回后方,而空出的缺口也马上有人弥补,从城墙上元军这边看下去,华军的进攻队伍却似乎象是一片大海,再多的攻击也只能暂时击出一个个小小的缺口,却马上平复如初。

    华军此时也传出一阵呼喝,显是有将领下达了新的命令。突然,刚刚暂停的鼓声又是惊天动地的敲震起来,弓弩手开始射击,顿时一片片如乌云般的飞箭向城头飞来,而华军的步卒们也或撑着盾牌、刀枪,或拿着云梯、土包冲向城墙。等到了护城壕边,带着土包的人将之扔入沟中,带着梯子的,则将长梯横在上面,不多时便打开了好几条过河的通道,华军拥至城根之下,又架着一些云梯开始登城。

    由于华军的射手多是用弩,所以能曲射的弓箭相对不多,所以城墙上的元军只要躲在城垛后面或是更靠后的地方,就不容易被射着,所以伤亡倒是不大。但也因如此,众人都更不愿将头面或身子露出垛口,成为华军的靶子。但这样一来,却也很难打到华军了,任亮大怒,亲自带着军官、亲兵四处严督士卒努力作战,畏于十几名胆小的士兵被斩的威胁,元军们终于也积极起来,流木、大石、沸油、箭羽不断落在城下的华军中,云梯被一架架推倒,上面的华军纷纷摔落,就是有华军接近城头,也被几枝甚至十几枝长枪、长矛群攒刺倒。激战良久,华军始终无法登城,伤亡累累之下,显然士气也低落下去。

    正在此时,华军后方响起了金梆声,华军似乎松了气,立刻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见敌人撤退,元军顿时传出一阵欢呼,有人更进言任亮乘机派出一支精兵掩袭,但任亮看得清楚,华军旆旗不倒、退而不乱,所有伤员也被同伴带回,显然并未有任何败象,自己如果贸然出击必定是自找苦吃。反正本就打算用时间来拖败敌军,也不必冒这个险。回到作为指挥所在的敌楼中,正待松口气,准备暂时卸下甲胄,喝点水、吃点干粮。突然脚下如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震动,将他从椅子生生震了下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梁木塌落下来,面前一黑……从此再无所知。

    常遇春在远处看得清楚,东平城东门、南门的敌楼都被震得倒塌了大半,烟尘更席卷到了半空,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些元军也真是无知,总应该听说过华军的火药厉害,竟一点没有识破自己明修柞道、暗渡陈仓的计策,只是用心应付自己的攻势,却任华军将火药大堆大堆的放进了门洞,这仗却是打得容易。将手中的令旗一摆,旁边的号手见状,立时仰头用力吹起号角,在凄厉的号声中,大批养精蓄锐已久的华军疯狂的冲向东平,十几门辛苦拆卸带来的火炮也开始发威,在谢顿特赐给常遇春的望远镜镜头中,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东平的元军已经开始崩溃逃散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