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己的老婆给自己找小妾的感觉,还是让他很不适应。当然,他虽初时有过惊讶,但很快便完全明白了林氏此番举动的意图,而她替自己新择的二妾,样貌、品性初看也都是上乘。而就作为名目的“正事”说将起来,谢顿也确实觉得自己的儿子还不够多,至今才有两个,幼子瑞兆的身子骨还一直很单薄。谢顿明白,在古代的生活和医疗环境下,小孩子,既使是富贵人家,夭折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所以自己只有这么两个儿子,实在是还不够保险,而林氏年纪渐长,再给自己添子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只是,谢顿现在还有其它的顾虑,令他不能决下。不得已,谢顿只得连夜召来李善长、苏霍伦两名最亲信的谋士商量
听完谢顿叙述,李、苏二人对视,先是都松了一口气――主公夜半急急秘召,自己还以为哪里又出了大事了,却不料只是主公的家务事。而且还可算是一桩笑话:想不到主公在处理军事政务时一向刚毅果断,娶两个小妾却这么犹豫不决。――继而又都既喜也忧,喜得是这等事情主公想到也是召自己来商量,可见真正是引为心腹。忧的则有二桩。于公,主公似乎惧内(二人想错谢顿犹豫的原因了),未来恐有牝鸡司晨的隐患。于私,二人都是智谋多识之士,怎么会不知道历来帝王的家务最是凶险(谢顿虽然至今仍只称吴国公,但实际已是雄据一方之主,而逐鹿天下的野心更是路人皆知,故李、苏人等早就实以君王视之),贸然搅进其中、不知韬晦的外臣多难有善终。二人对视一眼便知道,双方都想明白了“疏不间亲”的道理。
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李善长先开口说道:“百室贺主公大喜。”谢顿不耐烦的打断,“这么晚,不是让你跑来恭贺的。何况我还没决定娶这二名女子呢。”
“百室知罪。”李善长好整以暇的接着说道,“百室愚昧,窃以为。夫人为主公广建子嗣计,选清白家室之良娣,以充主公后室,此正理也。由此亦可知夫人深明妇德,古之贤后不过如此,真可谓为我吴之幸也。主公何必犹豫?”
苏霍伦也不甘落后,“正是,正是,夫人之德,可比唐之长孙。再说,邝若也以为,主公如今已是一方之主,将来更是贵不可言,亦当充实后室,以合礼法。”
谢顿瞪着二人,脸色渐渐沉下去了。这二人顺路拍自己和林氏的马屁倒也罢了,但完全没有好好去想想自己为什么顾忌此事,就很让他生气了。想到还没有铸鼎建国,臣下就这种样子,以后不知还会怎么样迎上欺下,更是让他几乎有无名火冒起。见主公脸色不善,李苏二人心下都升起惧意,心中更是迷惑,为什么主公会因此事生气?夫人给主公择妾,怎么说主公都没有生气的道理啊?难道主公是因为已然厌恶林氏,连带着甚至连她推荐的妾室也不愿接受?想来想去,李善长终于仗着胆子开口:“主公恕百室愚昧,不知主公究竟为何忧虑?莫非,莫非那二女子家世、言行,有不合……不合礼数之处?”
谢顿气冲冲的说道:“什么合不合礼数,那两个女孩子长得都还不错,但话连一句都还没有说过,谁都知道合不合的。”顿了一顿,终于说出他的顾忌:“今之天下,十分中吾不过取了一二分。如行舟击水正当中流,正是需将士效命之时。而其等征伐四方,所遇艰苦不可胜数,甚至有白骨露于野而不及收者。若闻吾却于府内自纳美人为娱,岂不会有不平之感?故惟恐因此妨吾大业。然夫人确为美意,吾又年齿见长,而子嗣不广。故两相相决不下。”
这确实是谢顿的真心话了。如果是当初刚到今世,刚刚动意立志要谋大事之时,“三千后宫佳丽”对谢顿的诱惑力还不可谓不大,但是谢顿起兵至今,已经拥众无数、据地千里,周围猛将睿士环绕,无有敢不毕恭毕敬者。这种乾纲独断,一言可决千万人生死的滋味,一语可兴废国家百年气运的感觉,却是让谢顿完全沉浸其中,竟因此将其它酒气色财之类的享乐都看得极淡了。权力啊!权力!谢顿坐到这个位置后终于明白,世上再没有比权力、无上的权力,更能让人痴迷的东西了。倒并不是说,谢顿因此就准备去当个清教徒――事实上,为了在接班人上能有最多的选择余地,谢顿不是没想向其他“优秀”帝王学习,纳他一大群妻妾,生他几十个子女的――而是说如有需要,即使飞燕玉环,如今的谢顿也可以毫不可惜的视为枯骨败絮,加以放弃。所以才会因为顾虑部下会觉得自己独享富贵而心生怨望,故迟迟不纳妾室。
李、苏二人听到谢顿这番解释,初时都是愕然,想不到主公不愿纳妾的理由居然是这个。随后却都是大喜。原来不但不是主公家务有事,自己先前只是白担心。而且由此更可以看出主公志向坚定、视美色等若浮云,这是成大事者的气度啊!当年的押宝越看越是押准了。不过,主公似乎也太小心谨慎了。二人互视,都是一笑,仍是由李善长先开口。
“主公思虑自是周密,而甘与三军共苦,更是有古之武圣之风。不过以百室愚见,今日之事绝不至有碍主公的大业。虽然昔汉冠军侯霍去病有‘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之言,令人壮志激怀,然毕竟只是孤例,何况主公之志向、功业又将岂是霍氏可比?唐太宗深得军心,将士皆为其效死命,亦未闻得其有柳下惠之贤。主公严法纪、明赏罚,博识广闻、算无遗策,凡我等属下无不敬佩,欲附骥尾而显达,何虑区区家内小事会离众人之心。”
苏霍伦也接口道:“主公,某读书少,李先生的这番道理说不出来。然则却知道我军中,除了徐元帅之外,其他诸帅只怕都至少有二三妻妾了。也没有听说,有因此而失却部下敬佩的。”
谢顿低头听完二人的话,坐在那里静静的想着,李、苏二人也不敢再多说,只得陪坐着等,好一阵子,谢顿终于起身道:“今日之事,二位先生所说容我再思。夜深了,大家也都乏了,且回去休息吧。”抽身便回了后室。
等回到了内院,林氏闻讯前来服侍,脸色却是很不好――方前不久,谢顿不受侍妾,反而出前堂召大臣来漏夜商议的举动,实在把她吓得不轻,以为自己的自作主张引起了谢顿的震怒,所以要找人决议如何惩戒她。望着脸色惨白的妻子,谢顿心中也是一痛,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她还给自己生了四个孩子。而她给自己选妾室,固然有先下手为强,自壮羽翼的意思,但终究得益最多的还是自己。其实这份小心以毕竟深受现代思想熏陶的谢顿看来,又何尝不觉得可怜呢。
一伸手,扯起了正给谢顿脱鞋的林氏,搂其在床沿坐了,一边柔声抚慰,一边将自己的顾虑说与了林氏听。林氏这才心中安定下来,却又急忙责怪自己见识浅薄,险坏了夫君的大业。谢顿听了,倒笑了起来:“夫之大业,又岂是这点小事能坏得了的?本来也不过就是防微杜渐罢了。既然夫人已经挑选好了,如果再将这二名女子退聘,与所有人的脸面也都不好看。事既如此,就将二女留下,由夫人调教,夫人一人照顾我,也太过辛苦了,有两名帮手也好。不过,下不可为例。还有,以后你和你弟弟的来往也不要过密,这外戚之事从现在起就要定下制度,不过你且放心,你家的人,我自然也会有所照顾。”
当下,林氏自然无话可说,全然是一句句应了。第二日,公府中便传出消息,吴国公纳李、王二女为妾,命因此赏三军酒食。
十二月中,经过长时的围困、苦战。高邮终于沦陷,城中的大头目,徐义、潘原明投降,张士信、张天琪、朱暹力战而死,而张士诚最终选择了举火自焚,妻刘氏、养子辰保等家人多殉死。这消息传回建康,不久前刚在池州大肆悬首树威的谢顿,对张士诚却很有相惜之感。毕竟即使不计双方其实都是当初的反元同道,但如果没有张士诚在高邮大破元军主力,如今的天下大势还很难说得很――谢顿可不认为换了自己,自己的人品就会好到凡事都有上天护佑,部下人人能以一当十、当百,一定能一举击破几十万元军。在良心发作之下,谢顿谕令,将张士诚的老母接到建康好生供养,而士诚遗留的(想化妆潜逃但被捕获)一个儿子张耀祖(这名字是自己编的,因为没查到张士诚的儿子叫什么)甚至被送入建康最好的官学读书(当然,同时也处在极严密的监视之下),说起来竟成了谢顿长子谢瑞奇的同窗。后来更出仕作官,甚有作为,亦得列传史书,此容后述。
高邮既下,淮东南全境平定,长江下游为吴军完全括有,江南建康老巢自此再无北顾之忧。谢顿大喜,下令进常遇春为平章政事,其余征伐淮东有功将士(包括前次就已经回师的)亦都有封赏。又下令以马骆为江北行省参知政事、都元帅,在常遇春、谢文忠等人回建康后,负责统管淮南。马骆受命后,以副将吴复守高邮,自出镇宝应。另外,由于原来长期驻扎扬州,与马骆一起在江北掩翼吴军北侧的大将缪大亨因病去世,于是又调吴国兴接管其部,又因为如今扬州已成吴军腹地,无需重兵屯守。于是,令吴国兴领兵转驻滁州,一边防守吴军西北,监视淮西各路豪雄,一边屯田聚粮,招募、训练士卒。
攻破高邮后,除了邓愈、赵德胜部对徽州,俞通海、廖永忠部对安庆仍时有攻掠之外,其它吴军暂时停息了征战,又一年的连续征伐,也让吴军上下颇为疲惫,既然周边两大强敌都已告覆灭,此时暂且歇兵,谢顿是一面让军士暂时休息,一面也是要趁机规划以后的军略大计。讫今为止,随着谢顿势力的不断巩固、扩大,蝴蝶风暴的范围也随之越来越大,眼看不久就会使历史跨出谢顿“了如指掌”的界限,真到了那时,就要完全靠真本事与群雄角逐了。所以,做好最完善的计划、准备,尽可能使自己处于最大的优势状态,实际上已经上升为谢顿最紧要的关键之一。
在这几个月里,谢顿检视内政,结果还是很令他满意。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无论是从扈起事的李善长、苏霍伦、韩定等,还是陆续招揽的郭景祥、秦从龙、陈遇、陶安、李习、夏煜、孙炎、杨宪诸人,或善谋划文案,或长施政理民,皆有所长,替谢顿把内务打点条条理理。加上谢顿此等来历,哪来会不知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策的重要和用处。“缓称王”自不待言,朱升献策中的“高筑墙”其实并非纯指整修城防,而谢顿又一直处于迅速扩张、以攻代守之中,为了节约民力,所以倒并没有在所据各城生猛的筑墙挖沟。但他一向极重抚民、屯田、聚粮之道。知道这是争天下的根本,所以,即使四方征战之时,也不忘时时督促:勿滥杀、勿伤禾,招抚流亡。
本来逢此乱世,人命卑贱至极,往往晨时不知能否生至暮时。虽然吴之属地法纪极严,一旦触法,便极少能得轻处,一般都不是被悬首市镇,就是被没为奴婢。所有人民也都被保甲编户,连坐着不准随意离乡三十里以上,其中除了少数士绅家,平常百姓不但男子被编排着平日下地种垦、战时抽丁入伍,连女子都规定了要织布、作鞋,以供军需。
但同样,得到严格执行的无情铁律也牢牢约束住吴军将士,使之都不敢在民间掳掠资财子女。凡在自家的境内,吴军买卖东西,也必得公平交易,不得强迫。而最容易惹起愤恨的侮辱他人妻女之行径更是被再三严令禁止,即使好色而又据高位如常遇春者,也只能以钱财购买贫家女子,或是以己之富贵前程邀动人家心思。他都如此,自无人敢有强掠民女之事。而在最最重要的税赋上,虽然吴地无论是地赋还是商税都很重,但总还是能让农人全家得个半饱,让商贾经营有利可图。且谢顿深知原来官府中吏差上下欺瞒克扣的积弊,所以每得一地之后,虽也多有留用故官的,但原有差吏却除留下几名为理事时的向导,余者多强行编入军中带走,而后选当地中等清白人家出身的补差,赐其家免税赋(止于二十亩)。又于各乡设三老,三老平时调处乡里杂务、协理收缴税赋事以及上传舆情、下达官谕等等,命以学识渊博及忠厚德高之长者出充,且禁当地族老兼之。而凡有官司案例,上至州县正堂、下至乡间三老,皆命许众人自由旁观,以杜情弊。又命建康时时派督察秘访各地,以刺官声民生――谢顿自然也明白,单以这些法子,吏治未见得可长久公廉,但在如今尚不广阔的属地内施行,又再凭着初时的一股锐气,却可以为自己争取到几年时间――故而,吴地内普通百姓只要遵纪守法,服役纳税,原来被蒙元官吏随意勒索冤枉、税外加赋之事却是再极少遇到,史载:“民皆大悦”。
凡此等等治民之法,当此时世,就已经算得上是他处无所寻觅的福地了。加上江南本来就土地肥沃,物产丰饶。虽战乱波及之处,原有人口损伤不少,可又有许多外地流民逃入。故而自谢顿引军渡江以来,满打满算不过两年,竟然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元气,到处可见男耕女织、屋落集市,颇又有鱼米之乡盛时的景象。
知自己有此后盾,谢顿就颇有些有恃无恐的大举兴事了。比如说命大开太平的铁矿、浙江的煤矿、建康的铅锌。古时所谓“仁君贤臣”大都不好开矿,其实是很有些道理的。以当时的技术、卫生、待遇等工作条件,矿工实在是件苦不堪言的差事,而且也会占用大量的壮劳力,再加上矿上集中了大批青壮男子,又多有工具,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激起民变,为枭雄所用。那么何不以高薪酬之,以安矿工之心,同时又可以促进消费?开玩笑?!哪来的那么多钱。原来一人才能开几斤矿石?其中又能冶出多少成品?而除了金银这极罕的贵重之物外,一般的矿物又要多少人畜车船为运力?几样成本相加,除非把价格涨上天――那货却又卖不动――否则自然只有在工钱上克扣了。
谢顿也没钱。他如今从商税、盐税等上得来的那点现银收入,维持着这几十万大军――虽然大半兵士其实就是当地土著百姓,亦农亦兵,用不着发饷,而即使常备的军士、锐卒们的军饷也都多半是以军粮、军衣形式直接配给的,但总还是要给些零花钱的。而军队打了胜仗也得给赏赐,安抚阵亡、伤残将士,这都得大把花钱――就已经很吃力了。而世上最多的就是使钱的地方,谢顿如今已把自己的用度砍得甚至都比不了当初在濠州作财主时,但仍然看到,自己府库中的金银钱帛总是刚收进来没几天,就如骄阳下的残雪般化得干净利落。不过,没现钱不打紧,谢顿如今有了另外两张王牌:一个有人、一个有粮。另一时空中某不世之雄有“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之语,在谢顿当下真正是字字真言。
有了足够的食物供给,作工之人就不致于在短时间就死亡殆半,不但可以减少长期的人力需求,而且更可以大幅降低逼发变乱的可能性。而且谢顿不仅有粮食,他开矿与前人不同,他有火药啊!谢顿命令从军中抽了一批懂得火药使用的,调至矿上协力。这些人也不亲自打眼钻孔,苦力自有被发来当矿工的未被吴军收编的俘虏、服役的罪犯,以及无业经营又没有选入军中的流民无赖等去作,只负责随后的埋药、引爆罢了――自然,这些炸矿石的火药以及矿上都被重兵看守的很紧,运输、接收、保存、提取、使用、核销都有专人负责、强兵保护,自不累言。有了火药,采取(应该叫作炸取了)矿石比起原来靠人力敲凿,提高的效率不可以道理计。这样一来,火药的供应量就显得紧了,于是转回来,又大幅扩张了火药工场,从倭商那里采购大批硫磺,为了防止意外将辛劳建设的心血一锅端了,工场已分为三处,每处工匠、下手,都有逾千人之多(注:火药工场里的工人并不都是青壮男子,老人、少年甚至妇女都很多,基本就是一家子都在里面作工)。并进行了技术提升,黑火药的制造全面推广使用了湿制法,不但使安全程度大幅提高,而且成品威力更大(主要是由于各种成份结合的更均匀)。而关键的进步还在工场之外,一位兼业医师的道士(没错,就是后来的国师白云真人)终于把谢顿梦寐以求的石蕊试纸给搞出来了,有了这东西,对于酸碱的把握终于不再凭经验和感觉了,相关试验和生产的精度、安全度随之大幅提升,而随之,如火棉(硝化纤维)这种生产时对酸碱精度要求相对较高的产品,虽然仍然处于实验阶段(主要仍是受制于硫酸、硝酸的产量),并未正式列装,但工匠们对于生产流程却已经基本明晰了。甚至连雷汞都已经开始了实质性研究。
忙着开矿、开工场,现在还都是为了造军器打仗。首重的自然是如今吴军最倚为杀手锏的大炮,随着经验的逐步丰富,火炮的铸造成品率得到了大幅提高,弹丸也进化分成了攻城用的实心铁弹、杀伤人员的铅制霰弹,和给水军用(或者对付水军)的链弹。而同样随着经验的丰富,以及湿制法的使用,不同批次的火药质量也大幅稳定,这也使得吴军炮兵可以制定出以发射药的多少控制火炮射程的操典――原来,这一直是完全凭借炮手个人的经验与感觉的,而谢顿一贯强调,凡经验教训都必须及时总结,有可借鉴者即成文列入操典――通过控制产品的同质化,以促进火炮使用的正规化、制度化,也是为什么谢顿并不急于使用更先近、威力更大的炸药的原因之一。
同时,在前几次征战中,起初很受吴军喜爱,也颇立下功劳的“飞天雷”――就是邓愈破杨完者时用的那种小桶装火药,后得此名――也进行了彻底的改进。按原来的想法,“飞天雷”应该是用投射器发射的。但实际使用时,堂堂列阵时,远攻要么用火炮、要么还是用强弓硬弩,飞天雷的投射距离根本不够(为了能快速移动,它的改造自投石车的发射器并不大,故而蓄力也小),而近战时,却又往往觉得扔得太远了!结果,最后,军中最常使的方法还是择臂力过人的力士,把它直接扔出去!而飞天雷的设计形状,使它并不适于被人直接投掷,这使它大有成为鸡肋的可能。谢顿知道后,自己暗骂自己简直是昏头了,吴军这想要的不是手榴弹嘛!想通了便好,甚至不用谢顿指导,他一点头下令,就有工匠想出用薄铁皮为壳、以木为柄,很符合人体工程学(^()^)。这种新武器被一致同意命名为霹雳弹。稍加训练,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很容易控制霹雳弹投掷到任何方向。不过为了最大限度的发挥它的威力,一般还是由专门挑选出的掷弹兵使用。
大批的矿石、粮食、军器以及其它种种物资,都在穿梭般在吴地内输来运去,最好的交通方式自然莫过于水运。由于货物大增,船只不够敷用,加上以后无论是西征江汉,还是南平浙南、福建,又或北袭中原,都需要大量船只,船舶在江、海适合的船型还偏偏不同。故而谢顿早就命调拨在籍的屯兵、乡民,大伐苏南、浙西一带的林木,或是营造船只,或是制为上等焦炭、或是干脆充作燃料(因为煤矿的产量始终仍不足满足需求)。如今恰正是有暇,更加派康茂才督造船只、王恺督各地伐木供应,令一出,浙西、苏南深山,及太湖、运河之畔,又是忙得不可开交。至于此举会“大大的破坏环境、造成水土流失”之类的后果,谢顿却是毫不在乎。虽然他并不是“我死之后,管它洪水滔天”的人物,相反,他受传统风俗的影响已极深,如今凡事最多虑的就是为子孙百世长远计。但是同样,他信心凿凿的认为,事情有轻重缓急,如果现在就把所谓的“环境保护”置于高位,自己也就和吃了五石散、坐而论道的那帮废物点心没什么区别了。
同样还是为了运输方便,谢顿还又让钢铁工场打造了模具,浇铸了铁轨,在矿山场到附近的河口矿头处间设计修建了一条铁路――当然,这条“铁路”是以畜力(牛、马)甚至偶尔以人力为“动力”的――但仅此也仍然极大的提高了动输效率,也因此才能满足矿上产量的巨幅增加带来的输出压力,和各个工场那甚至更加深不见底的疯狂需求。
而因为修建铁路,谢顿倒又联想到了要改进车辆的问题。说起来,中国原有的四轮大车,其效率和灵活性(对谢顿个人感受而言,最重要的是舒适度)确实在西式的同级车辆之下,谢顿早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加以改进,但一则他除了知道关键是在前后轴的接连方式上以外,并不懂其中的诀窍,而所谓的“百科全书”上照例又是语焉不详,故而无从下手。二则当年他心思多集中招揽亡命、潜伏爪牙之上,也不敢过于招摇。现在却是时机正好。当然,他现在还是不明白实际的要诀在哪里,但他如今大权在握,行事方便无比。仍用了当初办格物、算学时的老办法,在从自远洋来的大食人(注:大概有看官已经注意楼上本已把“大食”改称为“阿拉伯”,但这里重用“大食”却并不是疏漏,而是企图反映出习惯性和反复性,包括对主角的反影响,因为这种情况以后也可能会不时出现,故在这里预加说明)、色目人里详加访查,果然找到两个见识过且大概记得西式马车式样的,加上谢顿提示的一些概念。那一层窗户纸一捅破,中国有的是能工巧匠,果然不久就把新式大车给“仿”制出来了。货车倒还罢了,但论到载人,就冲着新车能让腿脚能舒舒服服的施展开,很快便普及开来。
有了新车,道路自也得改进,于是谢顿又想到,也该让水泥出场了。水泥的原料,如石灰、粘土、石膏好找得很,擅长烧瓷、烧陶的工匠很快便掌握了烧制水泥的方法(又不是高标号的上等货),然后掺上碎石子、江砂(坚决打倒劣质海沙^()^),用它无论是修路还是补墙,比原来的石板、青砖和糯米石灰浆不但更好用,而且,便宜多了――本来嘛,糯米的单位产量比一般的大米都低得多,拿来当建筑材料,在粮食无比宝贵的年代,简直就是奢侈。而整块的青石板,开采、运输所需的人力、物力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而在水泥里加进了钢筋(基本是地条钢^()^),更是几乎坚不可摧(自然是以当时的眼光看)。当然,如今是绝不可能铺个几千公里水泥高速公路、修个几百幢水泥摩天大楼的。先期出品的少量产品主要还是用在连接矿场、工场、仓库和码头的几段道路,又在建康周围、以及边境地方(如江北宝应、高邮,上游的池州等)的要害之处修筑了一些碉楼,以备不测。
其实,除了处理必要的军政要事,谢顿的精力并没有主要投在关心对于新技术的发展、新军器的打造上,他亲自过问最多的,还是由他最近亲自新设立的,暂由冯国用、林恩负责管带的参谋处。这个“参谋处”的人员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要么是军中识文断字的校佐,要么是命州县保荐的伶俐后生,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文化和体质两重上基础都不错,又都送到建康官学中填鸭式的进补了“数学”,如果放低了要求看,可以说都是“文武通才”了。不过,此时这个参谋处并不参与机画军务,他们现在除了学习各种行军、列阵、追击、防守、扎营、攻城、侦察、补给等等军事之外,真正负责的实务只有两桩,一是记录、整理吴军的战役、战斗经过,汲其经验教训,帮助制定各军的操典;二就是开始制作具有“近代(后代?)”水平的地图。
之所以把制作地图提到这么紧要的位置上来,实在是因为谢顿已经受够了元代(确切的说是“古代”)的地图了。那些东西也就比没有略好一些,什么河流、山川、城池、道路的位置都是一个大概,互相间的距离、详细的地形其实还都得装在看图者自己的脑袋里,有时候真是让谢顿感到抓狂。他真实出身既是搞野外勘察,制作地图自然也算是内行,但当年潜伏濠州时,却不敢教授他人,连自己私下也不敢制作太多地图,唯恐走漏风声――制作精度空前的地图,可绝对不是什么普通正当的商人、地主应该有的兴趣――而自起兵后又没这个空闲,系统传授这门功夫,只是就急教了一些大将、谋臣如何指导工匠制作沙盘。但沙盘虽然最为直观,但有制作麻烦、携带困难,难以精确描绘大范围地域的缺点,总不是长久之计。再说,制作新式地图其实也是对地理学的一次实质革命,当然谢顿不想过早惊世骇俗,故而没有说出“地球是圆的、正绕着太阳转”之类的论断。
短短时间内就有如此种种作为,不知道实情的群臣们自是趁机大肆恭维主公实在是圣人出世,生而知之、妙思无穷。脸皮已经成熟为合格政客标准配制的谢顿毫不客气的照单收了,趁机又企图给这些人上一堂科学技术绝非仅仅是“奇技淫巧”,而是可关国家气运的思想教育课。可惜,效果不彰,虽然这些人当着谢顿的面大多唯唯诺诺,一迭声的“是,是,是”。可一转身,仍然坚定无比的相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是总算勉强承认,“数”学是圣人明定的六艺之一,也可说是正学,不过动手实验、试制之类,仍然视为末技。谢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明白现在能改变他们的想法至此,已经接近极限,只得寄希望于时间长久之后,能有所突破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