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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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普胜回到建康,马上赶来晋见谢顿。当初他并不看好谢顿,所以一度想脱幅而去,是被强行押回的,而今,谢顿风生水起,兵强马壮,已俨然是当世有数之豪雄,又能建官立制,保地安民,气度更非一般草莽英雄可比,赵普胜却是庆幸当年没走成,已是一心要搏个开国功臣,好公侯传世。接到秘信,明白主公是想对张士诚动手,却是要调自己这个水上大将,封锁水上,进图高邮,这又是立大功的机会。不由得心中窃喜。

    待到了吴国公府,赵普胜是大将,可直入二门,而通报亦很快,赵普胜刚到二门,略略等待,即被传入。待到了议事所在的书房,却见谢顿端坐正中,徐达、李善长、常遇春、冯国用、汤和等或坐或立,正在商议事情。赵普胜上前行了大礼,谢顿坦然受了,这才满脸笑意,亲搀赵普胜起身,命赐坐,待赵谢坐后,又好是夸了一阵他的战功,一时间令得赵普胜欢喜得如坠云中。

    客叙已毕,众人的话头又转回到原来的议题--下一步进军的目标。赵普胜听了一阵,却见几人商量的大都是南下略杭州、绍兴诸路,少提北伐淮东张士诚,不由得奇怪,谢顿不是在秘信中书“高邮湖”吗?谢顿见其脸色有疑,笑道:“普胜,你是奇怪我传你回来,却不急着攻打张士诚吧?”赵普胜见主公点破,只得点头应是。

    谢顿扫了一眼众人,众人皆含笑,这更弄得赵普胜一头雾水。谢顿倒收了笑容,正色问道:“”普胜,你可熟悉淮东水路?“”赵普胜老实答道:“不曾走过。”“水文地理可熟?”“亦不知。”谢顿合掌而言,“这便是了。淮东水道汊湾极多,张部多土著,轻进则实无所把握,吾平生不好行险。”赵普胜知此是用兵正理,无语。谢顿见状,却又低喝:“赵普胜听令。”

    赵普胜急忙起身插手施礼:“赵普胜在。”“令尔领本部移镇江,吾已命马骆移镇扬州,统领江北诸军,不日将攻天长。天长下,则高邮湖西全归吾所有,尔即与军中头领秘往扬州,详加勘察高邮湖及淮东水文,多派精细之人打探水道,制作地图,待成,即是我大军征讨张士诚之日,尔当为先锋,替吾尽夺高邮湖,不准张军只舟泛于水上。尔能否?”

    赵普胜抬头,沉声问道:“主公意欲何时用兵?”

    谢顿应答:“给尔三月足否?”

    赵普胜概然:“足矣。至时,当为主公尽荡张贼水军。”

    谢顿抚面颔首:“当如是,灭张士诚,尔当首功。”

    “愿为主公效死命。”

    待兴致冲冲的赵普胜走后,徐达问道:“主公,真欲于三月后移师灭张士诚?”

    谢顿点头,“不错。广德、宁国、池州相继而下,杨完者惨败,达识帖睦迩又贪鄙不堪,其治下各地各怀私心,呼应不力,江浙元军已不足为大虑,必得次第削平。而张士诚据淮东,总是让吾之芒刺在背,又其手下多积年老兵,不可不重之。唯其乏粮,虽降元之后,亦从海道得了浙江几次接济,唯元廷实不信赖张氏,杯水车薪,聊作姿态而已。如今张氏仍困居高邮,此正破其之机,如若其掠食四出,或北降答失八都鲁等,则难制矣。现下遣人调查地理,招抚动摇,然后扫荡水路,大举进兵。总要赶在张士诚可以抢收秋食之前,没了粮食,高邮能守几天。”

    徐达又问:“那浙江诸路?”

    谢顿坚定的说道:“当先取杭州路,绍兴路,此两路最富,取之,则南方元军再无粮饷可与我争雄,余地不过苟延残喘耳。且此二路,唯杨完者一军能战,且不提其于宁国新败,元气未复。其军苗、僚人也,素无法纪,入繁华之地既久,多横行不忌,各级官吏及杨完者皆不能约束,不但民心已厌,更使军律糜烂。此等虽众,不足畏也。天德可为吾破之。”

    徐达赞道:“主公庙算无漏,未战而先胜矣。天德愿为主公驱走,必得擒拿杨完者,献于阶下。”

    谢顿笑道:“那杨完者又非落雁美人,吾要他作甚。”众人皆大笑,良久,谢顿又道:“元江浙丞相达识帖睦迩与杨完者一向不和,杨完者拥兵自重,达识帖睦迩衔恨已久,可阴间之。就说杨完者屡战屡败,恐元廷见责,乃起自立之心。若计成,为吾军去一大害,不成,亦可疏元军将帅。此事就由百室、舒学去操作吧。”众人衔命,于是散了各自行事不提。

    杭州。江浙左丞相、枢密院使达识帖睦迩府中。

    张士德自奔降后,以其善谋敢战,加上经手献上的大批来自张士诚的进奉,所以甚得达识帖睦迩赏识,竟引为心腹,经常出入内室,商议机密大事。虽然他数年来纵横江淮,身历百战,早就经过了无数大风大浪,不过这次听完达识帖睦迩所说,仍然被吓了一大跳。“丞相要杀杨完者?丞相何故出此语?今谢贼兵势正大,窥我浙江之心路人皆知,杨完者部下苗军虽然少约束,但毕竟有近十万之众,浙江防务多赖于其。其亦与谢贼数战,虽屡败,然则未必不能戴罪立功,望丞相三思。”

    达识帖睦迩恶狠狠的说道:“杨完者一向目无朝廷,横行不法,也倒也罢了,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本相顾虑大局,一直相忍为国。但这杨完者不思如何报答朝廷,反倒有意作乱,岂可不早除。”

    张士德更吃惊了,“杨完者居然敢反叛朝廷?”这个疑问出自张士德之后自然有些好笑,不过,此时倒也不会有人注意这些。达识帖睦迩见左右并无旁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本相收到秘报,杨完者因为屡战屡败,丧师失地,唯恐朝廷因此究其罪责,故有叛逆之想。”顿了一顿,达识帖睦迩又说道:“杨完者前几日秘呈上奏,居然说几次败北都是本相调度之过,还诬告说地方治理不力,他粮饷篑乏,故军士才作战不力。你说,他还有点良心吗,这分明是想嫁祸江东啊。”

    张士德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达识帖睦迩担心的并不是杨完者会背叛元朝,而是担心他会对自己不利。这二人自杨完者强娶平章庆童女后,不和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达识帖睦迩在朝中根基深厚,又很得元帝宠信,这方面杨完者根本没法比,达识帖睦迩趁着杨完者兵败,求来诏书免了他的兵权,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达识帖睦迩已经这么做都不一定。而杨完者一旦没了兵权,可就会任凭达识帖睦迩宰割了,连脱脱免职后都不得幸免,杨完者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啊。要是杨完者真是这么想的,搞不齐他还真有可能先发制人,搞次兵变把达识帖睦迩或杀或囚,到时候把责任往苗兵变乱身上一推――反正苗兵作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廷现在一切以平乱为先,如今又是南北阻绝的局面,十有八九不会追究,反是升赏杨完者执掌江浙大权的机会大得多。

    想透这层,张士德马上又想到,自己与杨完者的关系也不好,盖因杨完者一是瞧不起自己的出身,二是认定自己是达识帖睦迩的“亲信”,万一达识帖睦迩所虑成真,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再说,自已投奔来时,随从不过数百人,虽然面上极见达识帖睦迩信任,却是一直无法重新招兵买马,这次如果扳倒了杨完者,趁着混乱以及达识帖睦迩对自己的信用,寻机抓上一支人马才是正事。不过,达识帖睦迩为什么要和自己这么个降将说这种事还是不太明了,于是小小翼翼的开口:“那丞相以为……”

    达识帖睦迩又一次扫看左右,才进一步压低了声音问张士德道:“士德,本相待你不薄吧。”张士德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头上见汗,结结巴巴说道,“丞相待士德自己没有话说,士德也素恶那杨完者不遵丞相号令,早就思效荆轲、专诸,为丞相除此一害,只是那杨完者素与士德没有往来,出入又总有重重护卫,士德无机下手……”

    达识帖睦迩听到此处方知道张士德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想让他去当刺客,真是哭笑不得,打断了张士德的话,“士德想得哪里,本相奉上命,节制江浙,许便宜行事,怎会行那种盗寇之事。”说毕,见张士德脸上青红不定,知道“盗寇”二字触到了张士德诲处,连忙放缓了语气:“士德有此心意,本相自然明白,少不得将来在天子面前多多举荐士德。”张士德连忙道谢,达识帖睦迩摆摆手,觉得话也兜得够了,干脆把话头挑明:“这杨完者所倚仗者,不过是杭州路的兵马多是他的苗军,三旦八那奴又首尾两端,不能依靠。正好方国珍借了些船,要运批粮去通州,士德,你能不能去封信,让你兄长择几千精兵,由海道而来,就说是为了防谢贼南下,等我届时寻机在城中召见杨完者军中诸将,到时安排好了,一举擒拿。没了杨完者这个祸首,苗军本是朝廷的兵马,抚以钱粮,不难收取。到时整顿军容,北出克定建康,扫清江淮,上报天子圣恩,下得封妻荫子,岂不是美事。”

    张士德听得这番计划,虽觉实在是行险,却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看看达识帖睦迩,知道也劝不住他。再想想,若是能让四哥给自己一支精兵,那自己的处境总会比现在好些。于是只得答应,当即写了书信,招进门外随从的亲信,立即去了淮东。不放心的张士德又劝达识帖睦迩同样以备谢军为名,召处州、婺州石抹宜孙、厚孙兄弟亦派兵入杭,厚已方之势。达识帖睦迩一口答应,又赞他思虑周密,张士德这才更略略安了心,告辞回去准备。也是他一时脑热,想着混水摸鱼,却不想想既然可招外州兵,达识帖睦迩又何必舍近求远,让他去请张士诚的人马?

    原来达识帖睦迩与张士德说了如此许多,似是推心置腹,其实仍然是诓张士德。杨完者领兵日久,军中亲附之人太多,不能一时即尽数除之。他是准备待杀了杨完者后,就再把责任推到张士德头上,只要动手的是张士德的人马,到时就说自己本想借兵固防,却不知张氏兄弟背信,挟持自己作乱,欲夺浙江一省,然后自己再“脱困”,用石抹宜孙兄弟及杨完者旧部平灭张部,到时大权尽归自己一身。张士诚兄弟忽降忽叛,名声本就很差,人们就是不全信,半信总会有的,至于那样会激怒了张士诚,逼他再反――反正他本来也就没有半点真心归顺的样子,又远在淮东,却是不关达识帖睦迩什么事了。

    半月之后,石抹宜孙果遣部将叶琛、陈中真,会领了处、婺两州的万余人马来杭州助防。事先并不知道调防真正缘故的叶琛听闻达识帖睦迩的计划后,大惊,极力反对,言如今大敌当前,不可自相残杀,乃何此时达识帖睦迩觉得已经是箭在弦上,根本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一口咬定现在已近盛夏,江南暑热难耐,不是行军打仗的好时候,吴军总要等到近秋才可能发动新的大举进攻,如今正是处理内患的时机。叶琛无法,只得允事后领军协助控制局势,却不愿参与其它,自回驻营后闭门不出,达识帖睦迩倒也不介意。而张士诚派来了两千多精兵,也已经浮海而至,与张士德身边的亲兵汇合,这一军也有三千余人,且皆是能战的老兵。甚至连绍兴达鲁花赤迈里古思亦派来千余援兵,达识帖睦迩顿时自觉自己的实力大张。而此段时日里,吴军在湖州、嘉兴、宁国调动频繁,杨完者似乎也以为这些人马确都是来助防的,不以为意。达识帖睦迩窃喜,更以商讨军务为名,与张士德、江浙行省右丞答兰帖木?等人连日计议如何下手。

    六月十四日夜。达识帖睦迩刚刚睡下不久,就被喧哗声吵醒了,顿时勃然大怒。这两日,他为计画大事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只等明天十五,杨完者依例来见自己之时,就可动手。今晚正要好好休息,明日才好有精力,怎么有人那么不知好歹。正要传人来问个明白,寝室外却已有人大呼:“”丞相大人,不好了。“”还没等达识帖睦迩答话,那人已经冲进房来。

    不经通传就闯入寝室极是失礼,更不用说是对达识帖睦迩这种大人物,达识帖睦迩正待大发雷霆,却见来人是左右司郎中真保,亦是参谋计划之人。见真保一脸惊恐至极的样子,达识帖睦迩知道不好,但仍抱着一线希望问道:“可是谢贼兵来攻杭州了?”真保摇头,“丞相,那杨完者反了,已经夺了北门,张士德也联系不上,现在城中到处都是苗军,说话时正奔丞相府来呢。”

    达识帖睦迩听罢,一时竟呆若木鸡。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毕竟是浸历了数十年沉浮人生,经验丰富,心中已然明白,杨完者恰好在自己计划的前一日发难,绝不会是什么巧合,定然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用心及部署,却是装作不知,麻痹自己,在关键时刻先发制人。如今不用说,自己一方已然是大势已去了。长叹一声,抬头对真保说道:“事至如此,复有何言。你等速去躲避,寻机出城,或去绍兴,或去处州、婺州吧。想来杨完者毕竟是朝廷官吏,总不至追杀过甚。”真保问:“那丞相你......”。达识帖睦迩摆摆手,“吾为朝廷重臣,料杨完者亦不敢杀我。”他自知杨完者对自己是志在必得,逃恐怕是逃不走了,与其失却体面的在道中被擒,倒不如就等在府里,也让杨完者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宰相风度,大约反倒可以保全性命。

    杭州城的变乱,以及杨完者部下苗兵的劫掠,直到十六日才终于结束。盖着达识帖睦迩丞相大印的布告,明白的告诉人们,是降后授参知政事的张士德贼性不改,引兵作乱,还欲挟持达识帖睦迩丞相,幸杨完者大人率军平叛,斩张士德,杭州乃安。达识帖睦迩丞相已命杨完者大人暂领江浙行省上下庶务,军民人等不必惊慌,皆听奉杨完者大人调遣即是,云云。

    自然,这些都是出自杨完者的手笔,果如达识帖睦迩所料,杨完者并不想反元,所以到底不敢杀了身为江浙第一号封疆大臣的达识帖睦迩,只将责任亦推到张士德头上。反正张士德一军上下,几乎都被他兄弟伯颜带人马杀得干净,死人是无法张口争辩的。达识帖睦迩也知道如今亦无他途,痛快的按照杨完者的意思出了布告,将一尽权利都移给杨完者,还上奏请晋杨完者为平章政事。死于这场变乱的除了张士德,还有右丞答兰帖木?、参政周伯琦等高官,其余未死而又没有逃走的官员皆俯首听命于杨完者。只有叶琛领处州、婺州兵,一闻乱声,即闭营自守,壁垒森严,苗军不敢犯。其后见事态已定,留之亦无所可作为者,于是起拔返乡,杨完者不欲与石抹宜孙兄弟为敌,凭其离去。此后,虽然杨完者挟持了达识帖睦迩,以其名义下达命令,但绍兴、处州、婺州、衢州等皆据地自保,杨完者之号令不过行于杭州、建德等数路。

    杨完者这厢刚刚略略安定了局势,却得到飞报,吴军大将徐达自嘉兴统兵沿运河南下,已克崇德州,分兵取了海宁,正直逼杭州而来。这倒也在杨完者预料之中,吴军前些日子就在大举调配,谁都猜得出来必是又要举兵来攻。杨完者暗恨达识帖睦迩不识大体,怎么这种时候还想着内斗,害得自己也不得不如此行事。可惜了张士德一军,本来倒是颇为精锐可用的,而叶琛的人马原也是一股不小的助力,却都用不上了。如今只有靠自己了,幸亏自己在杭州城外亦是深沟高垒的修了不少营寨,还是可以一战的。

    两日后,徐达大军经临平、塘栖,抵至杭州城北的笕桥一带,当即挖沟立栅,建立营盘,与杨完者军遥遥对峙。杨完者也几次派兵企图趁吴军立足未稳之际冲击,却每次被花云、赵德胜等一干猛将打得大败而回,只得眼睁睁看着吴军夹着运河,好暇以待的立起数十座大大小小的营寨,还在河上建了十余座浮桥,以备沟通。在吴军营地后方,运河上吴军船只来往不断,运送着粮草、兵马等一应物资。杨完者得报后心中是一阵阵叫苦,瞧这阵势,吴军这次是抱着不下杭州不罢休的决心而来,麻烦大了。这还不算,吴将张德胜引一部水师出长江,入钱塘,夺江中赭山岛驻之,不断袭击元军船只,连带着也使杨完者不得不分兵加强江杭州东门、甚至南门一带的防务,就恐吴军借水路绕击。

    正当杨完者竭力应对大兵压城的徐达之时,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吴将胡大海、金朝兴自安吉潜兵而出,趁夜奇袭,连破独松、幽岭、百丈三关,越天目山,攻临安,杀杨完者将赵铁头,夺城。又派谢再兴沿官道西攻地处联络宁国、建德、徽州要津的于潜,闻听到吴军大举而来,连战连胜的消息,于潜守军自走之,乃不战下于潜。临安、于潜一失,杭州与仍为元军所据的徽州、建德的联络随即断了大半。而胡大海本部则挥兵东向,包围了余杭。余杭是杭州西面的门户,杨完者派了部将李副枢领了两万溪洞兵驻守。胡大海急攻不下,乃设计,假留金朝兴围之,自张旗鼓绕城东去,却于夜中潜回埋伏。李副枢中计,次日出城攻打金朝兴,金朝兴佯败而退,待元军追,伏兵起,两相夹击,李副枢战死,出城元军几乎尽没。胡大海复围攻余杭,守军主将已亡,兵无斗志,待吴军有登城,多降,至午,余杭为吴军所有。

    临安失守、余杭告急,杨完者也不是不想分兵去救,只是当面徐达不给他这个机会。就在临安失守消息传来的当天,徐达正式发动了对杭州的进攻。一天就攻破了杨完者两处营垒,自顾不暇之下,杨完者也只能期待李副枢能自己抵挡住吴军,掩护住杭州上游,却不料两万人马居然两天就完了。胡大海乘胜进军,杨完者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西向已是门户大开,吴军对杭州已成三面包围之势。不得已,杨完者只得又调兵至西城外立营防守,又是派人马加守城南至钱塘江一线,这是杭州最后的补给线,自然是万万断不得的。

    胡大海与徐达合师之后,吴军兵势更盛,但杭州毕竟城高壕深,兵马、粮食不缺,杨完者又也是打老了仗的,几次攻打,都不能得手。徐达见势,知一时难以促下。又探得杨完者为了准备应敌吴军,也为了前不久对付达识帖睦迩、张士德等,把麾下的苗军几乎都抽调到杭州路,现今除了已为吴军歼灭者,余部多猬集在杭州,如此一来,浙江他地就多甚为空虚。他来时谢顿就说过,战场千变万化,难以遥控,许他一概便宜行事。于是徐达一面派飞骑急报谢顿,一面即派花云、胡大海绕过杭州,在击败少量驻守的元军之后,占领了转塘,然后胡大海继续沿钱塘江而上,攻富阳、新城,直取建德路。而花云则渡过钱塘江,进入绍兴路,当即直逼萧山。

    萧山与杭州其实仅一江之隔,杨完者也不是没想到徐达可能派兵从上游渡过钱塘再攻打萧山,断自己后路的。可惜他的苗军一向在民间劫扰,而绍兴路达鲁花赤迈里古思却是个强颈令,上任后即捕杀违法士卒,吓得苗军多不敢去绍兴,今次他发动兵变后,迈里古思就更不许他入驻大军了。而吴军来得又快,令他忙于应付,没有时间压迈里古思让步。得报后,本来也想马上派兵过钱塘江支援,但赭山的张德胜却又大举张帆而来,封锁了杭州江面。元军渡个江什么的没有问题,但论水战,却哪里及得上张德胜这些自出生起就整日在水上讨生活的悍将,平时就只得看着吴军战船在江上耀武扬威,只能待吴军走后才能乘机过江――钱塘江潮天下闻名,吴军船只也不敢托大,只是趁着大潮间歇时才敢出击,不能长期待在江上。但如今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求萧山能支持下去,绍兴能派出救兵,吴军水师早点滚蛋。

    而这边厢,花云占住了闻堰、西兴一线后,驻下营垒。第二日清晨,立即猛攻萧山城。徐达早就跟他说得明白,张德胜不能一直飘在江上,等他一走,自己的背后就空虚了,虽然留下一部分人马监视北岸,但总归只有占领了萧山城,才算是真正在钱塘江以南占稳了脚跟,摆脱悬于敌后又屯兵于城下的不利局面,并完全完成对杭州的包围。到时,或者先围克杭州,或者继续南下绍兴,全盘棋就都活了。

    萧山守将是迈里古思手下的大将黄中,自徐达进兵以来,迈里古思也感到局势严峻。只是一则他对杨完者犯上作乱极为不满,二则虽然绍兴人口不少,但他招募的民兵却并不很多。从前平定些小股山贼,绥靖地方尚足,防备方国珍就很是吃力了,确是拿不出更多兵将去救援杭州。听到吴军破临安、余杭,大有合围杭州之势后,迈里古思知道萧山即是联系杭州的要冲,又是绍兴的门户,于是咬牙将绍兴路多半数精兵都赋于黄中,令他镇守萧山。

    黄中自觉受迈里古思简拔之恩,守御极是用心。吴军在城外大声呼喊、射箭书,称同为汉人,不必为蒙人效死,黄中不加理睬不说,有敢发言附合者及拾箭书而隐匿者,即令斩之。这一军中将校,多是黄中同乡故里或是近戚远亲,上下颇为一心,萧山城又不大,守军没有不堪敷使的感觉。却是将个萧山守得相当严紧。而花云远道而来,攻城器械多是就地取材,临时修制的,很不得力,两次进攻,只推平了几处护城河,但登城战却伤亡甚重,无功而返,不由令得花云大怒,此时张德胜又遣使来告,水军在江上坚持了两日夜,实在已是精疲力尽,需得返师回基地休整。花云知道自己更不好在萧山城下久战,却是咬了咬牙,狞笑道:“也罢,就让这萧山城尝回鲜,主公、徐元帅知道了,料也不能怪吾轻率行事。”点手叫过亲军领将与中军参谋,附耳密令了一番,二人领命而去,花云又传来部下诸将,告之了自己的打算,重新布置了一番。诸人先都是一惊,然后无不欢欣鼓舞,自去准备不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