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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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建康左近,上游太平等地为吴军自据。张士诚仍在高邮,但兵四出,几尽取淮东之地。而江南镇江、常州等地本也已为几支红巾军支脉所占,但元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定定奉命攻伐,与参知政事纳麟哈剌统领水军万户等军,攻打甚急,当然这亦是急于打通道路,以便救援集庆。可惜当刚刚攻下镇江之后,却接应到了左答纳失里,并得到集庆已经失守的消息。定定自知兵力不足,无力独自规复集庆,只得驻兵镇江,企图待朝廷大军从上游下伐后,再东西对进,匡复江浙失地。

    定定的如意算盘打算虽好,可惜谢顿却不听他的指挥,他心里明白,此刻占地盘可比以后从其他群雄那里虎口夺食来得容易多了。所以自南渡长江之后,谢顿便恨不得把一天当两天使,要不是顾虑驱使士卒过度,反会欲速而不达,他是连一天都不想休息的。勉强让队伍在建康休整近半月,同时完全平复了周围的小股散兵游勇后,甚至等不及训练新募士卒,谢顿即再度大发兵将,命徐达攻镇江,常遇春攻丹阳,胡大海攻金坛。

    镇江锁钥长江、运河交汇之处,既是建康门户,又是谢顿取江浙的必由之途,故徐达一路乃是三路攻伐中的主力,因为镇江紧邻大江,谢顿又命俞通海、赵普胜领水军助其攻打。之所以谢顿自己不去,是因为他心里明白,论军事才干,自己不要说比徐达差得太多,就是与另外几员大将比,也是缺乏机断、不善冲伐。总算是倚着避重就轻的规划和“前人”的故智,撑到了现在,但以后运气只怕不会一直那么好,要避免被人识破自己的老底,最好的办法就是藏拙。谢顿暗自决心,以后若再亲自出马,也要尽量只打十拿九稳的仗,而且身边还永远要配有真正厉害的副将、参谋。反正如今自己已经进位吴国公,声势已成、权威日重,更与众人的君臣名分已然明定,只要在部下中注意平衡、防止结党,再给众将以封侯拜将的奔头,倒已不是很惧麾下将帅会谋反。即使如此,谢顿仍让本来只是负责侦探外敌的林恩也在内部暗中建立密谍网,监视不轨。

    吴军虽征战不断,但一向不乏粮,故将士仍皆壮而有力,又连战连胜,士气高昂。挟此气势,三路人马出征不久,就都告捷。首先是常遇春在四月二十攻下丹阳,将江南段大运河切断。二日后,胡大海遣人回报,已克金坛。徐达克镇江虽然是三路中最晚的,但他的战果也最大,四月二十八,元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定定的首级被徐达用快马送回了建康。谢顿大喜,即复信与徐达、常遇春等,除了赞扬其等战绩之外,又曰:“既得陇,乃望蜀”。命徐达、常遇春统领各部,辅以赵普胜的水师,沿运河进兵常州,又遣俞通海沿江而下,于扬中洲筑寨。而谢顿自己也于五月初一率廖永安、冯国用等出至镇江,亲自督应。

    其时,定定败亡之后,元在大江以南杭州以北,已经几无兵可用。吴军大举东下,势如破竹一般,五月初七,吴军先锋赵德胜刚抵常州城郊,即有当地父老迎接,相告元官皆已出亡,于是不战而取之。常州即下,平江诸路门户大开。徐达依谢顿前之秘嘱,分兵略地,使常遇春进无锡,窥平江,其自将所部,与俞通海水师一起进逼江阴。五月十一,徐达、俞通海于江阴水陆二路大败自镇江败逃至此的元江浙行省参知政事纳麟哈剌,纳麟哈剌投江死,遂克江阴。十二日,常遇春克无锡,杀当地豪强莫天佑。同日,谢顿抵常州,却收到了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张士诚部也南渡长江了。

    谢顿这么拼命督促部下赶时间,为了就是企图独据江南。但由于谢顿南渡之后,连连大捷,几乎把苏南的元军扫得差不多了,消息却是封不住的。在高邮的张士诚不是傻瓜,也看出正是趁虚而入,抢占江南富庶之地的大好良机,所以,也早就屯兵通、泰,意欲渡江,只是苦于缺少船只、又无向导、眼线,才不敢冒然进兵。而就当此时,却有一个名叫朱定的江阴左近的巨盗表示愿引张部过江,张士诚大喜,马上派弟弟张士德领了两万多精兵,在朱定的接引下于常熟地界渡过长江,随即于当夜派前锋急行,攻取了常熟州城,作为立足点,其时是五月十日。

    得到此消息后,谢顿立即下令召回正在向平江进军的常遇春,让他率主力去江阴与徐达部会合。只让赵普胜引本部水军从无锡入太湖,袭扰平江、吴江、湖州等地,牵制元军,护翼侧背。自己则在留冯国胜守常州后,亦即趋奔江阴,于五月十五日至徐达大营,十六日,常遇春亦与徐部前锋在祝塘会师。至此,谢顿身边已经集中了吴军大部分强兵猛将,江面上还有廖永安、俞通海统领的精锐水师,构成了对张士德部的绝对优势。

    张士德一据常熟,立刻派信使去通知兄长好消息,并督促其尽速加派援兵,他自己则立即修茸城池,收集粮草,并让朱定的手下加紧侦察左近状况,以为下一步的行动提供依据。所以,不多久他就得知谢顿的吴军已经席卷常熟以西,而且还进一步发现,吴军已然在自己对面驻屯了大军,显然是来意不善。他知道目前已方处境不利,于是遣使至谢顿军中,企图以都是反元义军的身份说动吴军,至少暂时两不相攻。但周军(此时张士诚自称大周诚王)使者到了吴军营前高声通报后,谢顿料其来意,干脆不予理睬,使者不得不无功而返。张士德知道,吴军是铁了心要一战了,他自知在野战中难以抵挡,于是退入常熟城中,加固城墙,堵塞诸门,准备死守,又遣人急急渡江,向张士诚求援。

    此时另一厢的谢顿也在犯难,现在他的地盘沿着长江和运河,已经绵延数百里。但周围无论是元军还是其它诸路反军都对自己占据的这大片富庶之地垂涎三尺,如今,精兵强将大多都集中江阴、常熟一隅,可就在去年,周军可是在高邮好好表现过他们是如何善于守城的,张士德又一向有智勇之名,只恐不是短日可下的。虽然建康、太平一带还有李善长、汤和、马骆等留守,但可以机动之兵却已经不多了,要是自己的大军长时间拖在常熟与张士德鏖战,万一哪里出现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可任张士德占据常熟也是绝对不行的,有了这个落脚点,张士诚必定也会在苏南插一脚,自己无法迅速平定江浙,就会陷入几面作战的困境。

    想来想去,觉得头疼的谢顿不得不就此咨询徐达、常遇春诸将,但最后却是廖永忠出了个主意。――既然强攻不是上策,又何必强攻呢?张士德既然躲入了常熟城内,大江之上正好任吴军驰骋。只要截断长江南北往来,张士德就成了一支孤军,早晚必定无法支持。

    于是,谢顿当即调整了部署。待大军抵达常熟后,分派邓愈绕过州城进击,接连攻下昆山,嘉定等沿江州县,完全封锁了常熟东向的各条道路。同时令廖永安率水军沿江扫荡周军水兵,吴军水师战船、兵力及军士水性都远在周军之上,很轻松的便击败了张部水师,攻占了靖江、崇明等江洲,掌控了长江下游江面,胆大包天的廖永安甚至率船沿通州江岸席掠,见船只即或夺或烧,然后派金朝兴驻扬中,张德胜驻福山、俞通海驻刘家港,廖永安自己回屯江阴,联络诸路水师,再加上镇守镇江的缪大亨,吴军便彻底封锁了长江镇江以下江段,截断了周军南北联络的通道。而在常熟城下,吴军开始在城头射距之外筑起长围,张士德见之即知不好,几次引兵出城,企图打破长围,但每次都被吴军击退。数日后,长围初成规模,周军出战更加不利,终于被压缩在城内无法动弹,至此整个常熟被包围得水泄不通。谢顿见局势渐定,暗暗舒气,于是留徐达、花云、冯国胜等继续筑垒,围困张士德;发书命李善长、汤和等人速速编练新兵,修茸城池,又遣胡大海去溧水、溧阳督兵,有了这些加强,上游的防守短期内应该不至有大事;再命常遇春领本部兵南下,与无锡赵普胜配合,共同攻打平江。而谢顿自己则在冯国用、林恩等的簇拥下暂返常州,一面就地招兵集粮、一面居中策应各路。

    对常熟的围困超过了谢顿的想象,一直到七月下旬,城中才见有动摇之势,张士德毕竟入城太急,没来得及收集太多粮食,五月初又还没有夏收,民间的存粮也不多。张士德几次带兵出战,意图打破长围,好到四乡取粮。更不断明暗派出机敏敢死之士去往江北求援,可徐达善于用兵指挥,而花云、赵德胜、王弼等将又都枭勇无比,周军几次不是无功而返,便是大败而归,而张士诚的援兵更是没有半点消息。眼见部下都气力日衰、士气低落,不能再出城野战,只能凭城死守,即使如此,仍时有无法忍受的士卒绾城去投降吴军,张士德知道,自己已经守不了多少时候,不由得不在心里抱怨哥哥救援不力。

    其实这段时间里,张士诚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张士德是他最心爱的弟弟,眼光既好,又善行军作战,真正是他的左膀右臂,怎么会不急着救援。只是周军擅长水战之士不多,又为廖永安、俞通海等多次袭攻,损失惨重,而余下的船只又多在运河、高邮湖内,却被扬州、镇江堵住了入大江的门户,而江阴以下,廖永安率水师严密封锁,张士诚大军据坐北岸,却徒呼奈何。张士诚甚至想借海道入松江、昆山,但能扬帆海上的人、船两缺,遣人欲约浙南的方国珍相助,却是毫无回应。于是,张士诚又派吕珍派兵攻谢顿江北滁和一带的地盘,欲围魏救赵,至少可以减轻一点张士德的压力。不料,谢顿更干脆,竟令原留江北的顾时、谢成等人引部众全数渡江,与太平的马骆合军,摆明了是老虎不出洞,江北暂时任你作为,一切等吃掉张士德再说。张士诚计谋施尽,无奈之下,只得于八月初遣使过江,向谢顿求和,献金百斤,言愿归还滁和、并从此不涉江南,两国结为盟好,只求吴军解围,放过张士德一旅。

    其实,这时的谢顿也正焦急。大军近半拖在常熟一带,其它地方即是防守尚可,进取不足了。连以常遇春的勇猛、赵普胜的擅战,至今也仍没有攻下守军并不多的平江,而其它如松江、湖州、宜兴等地,明明空虚,却分不出兵去取,真正是让人心里又急又痒。谢顿焦虑之下,早就再次来到常熟城下督战。只是偷偷逃出投降的张军小卒招供,虽然城中已经缺粮多时,但军中却还没有完全断食,借着各种残酷的手段,张士德仍然能让保证士卒们最基本的食物供应,让他们能拿得动兵器。这全然就是困兽犹斗之态了,谢顿不得不顾忌到此时就发动攻城,恐怕仍然会伤亡太大,伤到吴军的元气。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至今仍没有发起强攻。不料此时张士诚却来使求和了。

    谢顿当即召徐达等计议,有人以为议和不但可以马上结束常熟之战,还可不与张士诚结下死仇,似乎也是好事。但冯国用首先反对,言张士德所部,皆周军精锐,纵之归还,则虎入深山,必为后患,且张士德擅长谋划,回返张士诚身边,张士诚作为也必不相同。于是又有人献计,何不假意同意,待张士德出城之后,再伏而击之,必可获大胜。谢顿一时颇为心动,于是不言而目左右,此时,刚刚被谢顿从镇江礼聘为参议的江南名士秦从龙却开口慢慢言道:“主公若行此计而诈取张士德,虽今日可少损数千将士,将来必定多折数十万精兵。为一时之贪而不顾信义,乃失四海人望,绝英雄仰慕策也。秦某老朽,敢求告去。”谢顿连忙安抚,言绝无采纳之意。既如此,谢顿再略加思索,命也用去不答复张士诚了,只命押来使于常熟城下,选嗓大声响者对城中呼喊,让城中张军都知道外援已绝。又命射去大批无头箭,绑了劝降书,谕常熟军民,凡降者皆可免罪。如此数日之后,见城中脱逃者愈见其多,知道周军的军心已经动了,为了不再夜长梦多,谢顿终于下令攻城。

    这两个多月里,吴军也不是没有做攻城的准备,主要是建造了几部人称“回回炮”的大型投石车,虽然由于谢顿只能提倡一张大概的结构图,造的实在不怎么样,但却仍能将一两千斤的巨石扔出三百步开外。军令一下,这些庞然大物就在吴军的重重保护下,被推进射距,开始往城头猛轰――为了收集足够多的质地坚硬的巨石,吴军可是甚至把一些大墓前的石碑都挖了来,幸好吴军军律森严,所以奉命行事的兵将只是挖了可以当作武器的石碑,到底还没有去挖开大墓,发死人财――每一块巨石落下时,城墙都被打到剧烈的震动,不时有大堆的砖头崩落,在第四部盗版“回回炮”散架后,常熟城西北角的城墙也崩塌了一处十余丈的口子,顿时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吴军先锋战士涌杀上前――谢顿许诺,第一名登城而生归者赏黄金百两,元帅以下者晋升三级,凡夺城有功者,皆从重赏赐。自渡江以来,谢顿还没有立下过这么大方的赏格呢,而对象却是吴军心目中早就应该饿得快走不动了的残兵败将,不抢着立功更待何时。

    常熟城并非名城大郡,虽然张士德在这两三月中拼命整修,但它的城墙毕竟无法与集庆那种金汤之城可比,要是城中军民齐心、士气可用,倒还可以以人心为城防。但张士德为了解缺粮之急,先是强掠城中居民存粮,后更是暗允以民为食,早就失尽了常熟民心,而他的军中虽然还没有断顿,但除了少数张士德及大将的亲兵,大多数人也仅仅是整日半饥半饱,为了额外的一点食物,械斗之事层出不穷,军纪早已溃散。张士德虽然一直以谢顿再强,终不如脱脱围高邮势大,而高邮之战张军反败为胜,今日未必不可复现壮举的话来替手下打气。可惜人人都知,高邮之所以能翻盘,完全是由于元主阵前以莫须有之罪拿捕了主将脱脱,令元军群龙无首、不知所从的缘故,而吴军怎么看都不象是会犯类似低级错误的样子。本来,人们总还存有一个张士诚发来援兵的想头,而今连这个念头都彻底断了――虽然张士德死不承认城外的喊话为真,可被押来的使者中有几个却是城头有人认识的。最后剩下的抵抗动力只是畏惧吴军破城后会进行屠掠,但吴军在这上名声尚不错,又已在箭书中保证,凡降者不杀。到了这一步,虽然本都是周军中的精兵,但仍愿意与张士德共生死的人,只怕已经是十停中不足二三停了。

    计算两方消长之下,谢顿与众将都有把握,一二日之内必可攻克常熟。可是当看见吴军一举就从城墙缺口处冲入,甚至已有人登上旁边的城墙,开始兴奋的晃动吴军旗帜,显然是要证明自己才是第一名登城者。在后方高坡处观战的谢顿等人都疑惑的皱起了眉头。--这也太容易了点吧。――本来,在之前的军议中,大家都估计总要进行几番拉锯。用回回炮发石破墙,固然威力巨大,守军亦难以阻挠,但移动的困难和费时甚长,也使得城中完全有时间调遣好精锐的预备队,准备在缺口处进行堵截。怎么如今第一次进攻就打进城去了?难道城中张军的战斗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弱得多,甚至连最后一支象样的部队也拼凑不出来了?或者是企图引诱吴军深入,然后再用伏兵毒计给予重创?念及于此,一贯小心的谢顿急忙派人传令给前方直接指挥登城的花云,不要急于深入城内,倒是先紧紧占领缺口两侧、保住突破口要紧,待打探一下城内情况,再进兵不迟。

    得令后的吴军在缺口处重新调整,准备略作休整后再发起进一步的攻势,忽然前方的街道突然起火,很快就烟柱冲天了。后方的谢顿见状先是有些暗惊,待前方急报说,吴军由于没有深入,所以并未受到什么损失,却是对面的张军好象倒有些混乱,心情大悦,与身边的徐达说道:“天德,果然不出吾之所料,张士德是想学吕布徐州火烧曹操。可惜他不是吕奉先,我更不是曹孟德,他反是弄巧成拙,白白将城墙送与了我,又自乱了阵脚。哼,如今看他还有什么花样。”徐达也以为张士德原是想用火攻伏击,再趁乱击破吴军,既然已经识破,自然也没有什么可以再畏惧的了。笑道:“张士德确是黔驴技穷了,天德先在这里贺喜主公攻得常熟。”谢顿掩不住笑意,急急下令前军进击,后军也紧跟而上,尽速占领全城,特别又吩咐要活擒张士德,以便留着万一与张士诚交易时可用。

    正当谢顿望着吴军纷纷争先恐后的冲入常熟城,各段城墙上不断的变换成自己的旗帜,满心欢喜之际,却见一骑从东面绝尘而来,直奔到谢顿帅旗所在山坡下,骑士滚鞍下马,拨开前来阻挡的小校,一边急登山坡,一边大呼着“张士德拼死突围,东门长围告急”。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大惊,领谢顿亲兵的冯国用认出,来者正是负责常熟东门外守御的华云龙身边的亲将华胜,知道事情不好,连忙挥手让士卒闪开一条道路。

    华胜奔到谢顿马前,单腿跪地说道:“张士德借城中火起,我军将士松懈之际,先以人开东门于长围前诈降,待华将军出围受降,突起袭我,张士德又领数千人杀出,其多为张之死士,状皆疯狂,华将军恐独势难支,故差我向主公求援,请主公速发救兵。”听到此处,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前面常熟城中的举动,都是张士德知城必不保,施展的吸引吴军注意的手段,他自己则率领余下的精锐,以死士开道,却从另一侧突围。

    也是华云龙大意,听闻已方已然攻破城墙,又见城中火起,便以为大局已定,见有人开门投降,急于立功之下,也不辨真伪就出围接受,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部众大溃,吴军苦心经营的长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攻破了一处。张士德趁机引兵从缺口中冲出,他早就打探明白,整个常熟周围,也只有南面的平江、松江一带还不是吴军地盘,虽然那是元军的地界,不过张士德已经定下了决议――如今谢顿势大,为张家计,只有暂降元廷,联合抗吴才是出路。

    这边厢的谢顿自然是气得七窍生烟,不光是因为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自己居然还被这不算高明的声东击西之计摆了一道,而且对于张士德,谢顿很是看重,以为是张士诚手下第一,故绝不想让他脱困归山,却不料眼见成功之际又出了疏漏。不过光气也没用了,谢顿急忙遣赵德胜、郑遇霖等领兵去增援,若是张士德已脱,则要紧紧追击,又派飞骑急告诸周边各路人马事态变化,让他们注意堵截。

    虽然吴军的反应算得很快,但张士德这次跑得更快。所以,尽管赵德胜等人在后面拼命猛追,大肆砍杀张军落伍的士卒,虽然斩首亦颇多,但却一直无法追上不顾一切狂奔的张士德本队。而张士德又没有直奔离常熟最近的平江,却是去了昆山,又使得外围各路拦截人马多数扑空。结果,只有邓愈在仓促间带着不多的人马和张士德打了一仗,虽然也是大胜,但还是让张士德拼死突出重围,带着几百名残兵冲向仍为元军所据的松江去了,后降于元江浙行省左丞相达识帖睦迩,邓愈因兵少也不敢再追,只得收兵回报,这让谢顿在大胜之后,却很是不快。只是闯祸的华云龙自知罪重,故当时就在阵前卸甲死战,没于乱军之中,让谢顿不但无从发泄,反而不得不彰其忠勇,命择尸厚葬之,以其弟代领其军。

    但不管怎么说,常熟这颗大钉子终于被拔掉了,吴军主力终于可以腾出手来了。在经过暂时休整后。九月初一,谢顿领徐达等南下,与常遇春合兵攻打平江,又命赵普胜等入太湖,据东、西洞庭山,袭湖州、嘉兴等地,以断元军饷道,乱元军之心。

    九月中旬,吴军下平江,改苏州府,谢顿自坐镇苏州,分遣诸军四略。至九月末,东取松江府全境、西得湖州、长兴、宜兴等地,使太湖成为吴军内湖。十月初,徐达在嘉兴大败元江浙行省平章政事三旦八、参知政事杨完者,追逐其至杭州,虑恐粮草及后援不济而自行退兵,双方于是沿湖州、嘉兴、杭州路交界处暂时成对峙之势。至此,吴军势力西起芜湖、太平,东至大海,北倚长江,南至湖州、嘉兴,终于初步实现了谢顿渡江以来对于所需经营的根本之地的构想。

    十月,谢顿以花云、俞通海为江浙行省参政,俞通海仍驻江阴,总领镇江以下沿江防务。备长江以御张士诚。花云驻守苏州,以郎中王恺为苏州知府辅其民事,又命金朝兴守湖州,吴国兴守嘉兴,监视杭州路,谢成驻松江,防备海上,以上诸将逢急皆就近奉花云号令。在安排好新扩之地的布署之后,谢顿终于引大军于十月下旬回到了已经离开近半年的建康。待与留守的李善长、韩定、苏霍伦、汤和等人会面,很是对其等在建康、太平、镇江诸府谨守经营有方、调度粮饷得力嘉勉了一番。确实,就在谢顿举兵大力扩张地盘的同时,后方也在忙着计民编户,招募新兵、屯田捕鱼,修订盐、茶等诸生计法度,开矿冶、铸新钱等等事务,这些事如果让谢顿自己亲自来做,也不会如李、韩、苏等人作得出色,而汤和、马骆、胡大海等留守诸将,都枕戈达旦、夜宿城楼,严防有变,几月里虽无大战,但也数退周边各路人马的试探,不失寸土。要不是没有后顾之忧、粮饷也源源不断,这几个月里,吴军主力也不能一直维持着高昂士气,放心的在太湖东岸与各路元军、江北张士诚、常熟张士德等周旋,连战连捷了。故此,谢顿在回建康后升赏此次东征有功之臣之时,特别言道:“今虽首重武事,但亦不可忘萧何之功。”乃亦计后方文武诸臣功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