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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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十二月后,根据传来的消息,刘福通自突围后,屡败元军,攻占周边府县,拥众已至十余万,声势大震。其它地方也纷纷有人举事响应,起义的烽火已经如星火燎原之势在迅速铺开。正如谢顿“预测”的那样,元朝的外强中干显露无疑,天下大乱的形势已经初步呈现,周围知道密谋的众人自然更觉得谢顿所料无有不准。而这种局势带来的有好有坏,好处是举事成功后,周围的元军不见得有多大精力马上来对付这股新的叛军,坏处是最近几月,濠州及周近州县里的官员们也终于警觉起来――虽然仍主要是防备刘福通的人马而不是眼皮子底下的谢顿、郭子兴这样的豪强――城郭的守备明显加强了许多,举事后攻打的难度自然要大了,这是让谢顿等人有所焦虑的,起事首战,只可胜不可败,只能更加加紧各方面的准备,又扩大挑选数百精壮汉子操练,以为举事时决胜之用。

    不过最近濠州连下了几场大雪,天气的寒冷加上已近年关,令得大多数人们自然而然有所松懈,谢顿等人也不想逼得人们太紧,毕竟对下面的消息仍然封得很严,没有充足的公开理由,就让众人一刻不得闲的忙了近半年,已经是很赖于谢顿数年来累积的德望了,偶尔的放松也是必要的――对于谢顿自己也是。

    午后,正当谢顿在房中逗着自己的儿子谢瑞奇玩,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林氏说话。突然,林恩在门外喊了一声:“姐夫”。回头一看,林恩已经半迈进门了,正要招呼他坐下,却见他脸上甚有焦急之色,又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肯立时就说,心里知道一定是有事。于是站起身,淡淡的吩咐让林氏照顾小孩,随即出了房门,直趋书房。林恩追上谢顿,见前后无人,近耳低声而急促的说道:“衙中有消息,官府已经听说我们这里有异动了。”

    谢顿一激灵,竟生生停下了身子,随即沉声说到,“其他有人知道了吗?”林恩摇摇了头,“刚到的消息,就直接来与姐夫说了。”谢顿点手招过站在远处的两个下人,让他们速去寻韩定、苏霍伦、朱元璋、徐达等头目来议事。不多时,在庄中的头目俱已到齐,谢顿让林恩又说了消息,房中先是突然一静,随即常遇春率先开口:“如今务要先发制人,好在也准备的差不多了,立时树旗罢了吧。”其他人也纷纷点点,就连一向极稳重的韩定、苏霍伦也言道,千万不可让州府里去求了大兵来,打己等一个措手不及。

    谢顿挥手让众人安静,眼光落到唯一没有开口的朱元璋和徐达身上,“元璋、天德(由于原有的习惯难改〔其实是作者为了偷懒-_-b〕,除了对单字名的人称字,对其他双名者示以亲热时,谢顿经常是直接称呼他们的名),你们也觉得需得马上举事吗?”朱元璋和徐达互看了一眼,年长些的朱元璋说了话,不过却是先问林恩:“舒学兄,消息如何得到?官府到底了解了我们多少底细?城里现在又有什么动作?”林恩看了看谢顿,见他微微点头,就回答道:“传出消息的,是州衙里我们的一个乡党,前几年受过大哥的恩,后来也是大哥出钱替他充了个班头,家里也多得照顾,很是可信。据说是有乡人在市上多嘴,说我们这里数月来很是热闹,却被个书吏听了去。那人竟报于同知,同知又命吏目调查,那吏目已令衙中准备,明日就要带人马来查探。”听到这里,谢顿和另几个人已经面露喜色,徐达追问到:“这些细处可靠吗?人真的明天才来?同知有没有报于达鲁赤花或是知州?濠州城门关了没有?”林恩道:“那人一向稳重,从来都是有一说一,这等事情更不会乱添乱删的。消息传来时,城门似乎盘查紧了些,但却没有关门,那吏目晚上还有应酬,今天肯定是来不了。倒是同知有没有说与达鲁赤花与知州晓道,却是不知道。”

    朱元璋一旁已经笑了起来:“看来还不太妨事,若是官府当我们是大敌,这濠州城早就四门紧闭了。大家不需太急,还可思量议计。我意倒不必今日便起事,明日摆个假样给那吏目看,若是瞒过了,他们回城后,守备必然松懈,取它就反更容易些。万一被识破,区区几十人,正好拿来祭旗。”

    韩定问:“虽然我等一直都很小心,但毕竟也弄了好几个月了,想在明天把痕迹抹干净只怕不可能。奈何?”旁边的苏霍伦悠悠道:“何必要全部弄干净,那样反而露了行迹。不如只将大宗兵器、精壮汉子藏起,却弄些老幼,拿些粗细不等的棍棒摆开架式。待官府来人,只说是防盗自保而已,时世不平,这也不并奇怪。再多送些银子,想来就可无事。”

    谢顿抚掌:“此计甚善,就依此而行。不过也要防得意外,舒学、元璋,你们立刻派人紧紧监视住所有来往的可疑人等,注意州县官府的动向,万不可让我们给人家打个措手不及。韩先生、苏先生、你们去安排遮掩事宜,教谕众人知道,要注意村中那些舌长的,到时不要让他们泄了底。天德、伯仁、你们率领精壮汉子,带了马匹兵器,明日一早伏于庄外林中,若是无事,切不可为外人探知,若是有事,则不许来者有一人走脱。”

    停了一停,又说道:“不过由此看来,起事也不能再拖了,迟恐生变。我意就在正月初一,过年之时,州中官人多归家、多饮酒,正可一鼓而下。可派人立即去通知郭子兴,告诉他,若来得及,请他一起来攻濠州。大家看如何?”众人无有异议,然后随即散了,各行布署。

    第二天中午,果然从州里来了一队官差,为首的是个姓刘的吏目。早在他们刚出城时,谢顿这里便得到了报告,等他们到了,一切都已安排妥当。谢顿带人假装诚惶诚恐的出迎,又大声呼唤备下酒食招待上官。那刘吏目本来就不相信谢顿会谋反,想那谢顿也是濠州有名的富户,平日里又甚知情趣,每年给衙门上下的孝敬很不少,官府中于是也蛮关照他。怎么看也不象是会被逼造反的人。而若不是被逼,放着好好的富家翁不做,造反作甚?至于听说他在组织操练乡里,大概也就是结寨防备强盗,最近这在两淮也不算罕见。他之所以带人下乡查访,除了上命所差,实际大半倒是想着趁此机会大大敲笔竹杠――事实上,派他下乡的同知其实也在吩咐时透出了同样的意思。现今见到谢顿等人如此,心中更是大定,脸上却是摆出一副峻寒的样子,喝道:“谢顿,你可知罪?”

    谢顿事先推演,已经料到这是来人的反应之一,只是在脸上装出一点慌乱之意。“大人,这是从何讲起,您是知道的,小民一向是安份良民。”刘吏目冷笑一声,“安份良民?安份良民怎么敢私自打造兵器,聚众操演,莫不是想造反吗?”

    “哪有那种事!不知是何人诬告!只不过是因为最近盗贼甚多,谢爷和村中长老们商议,趁着冬闲让汉子们修了修寨子,纯是备寇耳。大人切勿轻信谣言。”旁边的韩定接口道。

    “大胆,如今皇上英明,正是太平盛世。你等竟敢借口盗贼横行,聚拢刀兵,是何居心?”

    另一边的朱元璋忍不住讽刺道:“方国珍横行海上,数年未及剿灭,刘福通屡破大郡名城,更近在咫尺,真是好个太平盛世。”

    刘吏目的脸色当时一变,正待发作,见势不妙的苏霍伦急忙上前,“大人远道辛苦,天气苦冷,不如先饮杯酒暖暖身子。”一边就把一大锭银子暗塞进刘吏目的袖子。刘吏目在手中惦了惦分量,总算是暂时放缓了颜色,跟着走向谢宅,却又命随从,“你等先去寻视镇子,见到可疑之事,速来报与我知。”谢顿与周围人互视,暗作手势让韩定、朱元璋随这些人去,自和苏霍伦、林恩小心陪着刘吏目。

    等进了房子,在厅里坐下,等美酒热食端上来,加上一连串的恭维,刘吏目终于缓下脸来说道:“我也知道谢爷绝不至于会想作大逆不道之事,但上命所差,不得不秉公办事,不然不也好向同知大人交代。其实同知大人已是替谢爷担待了不少,并未报与知州大人,更不曾说与达鲁赤花知晓。否则,想来你等也知道,蒙古大人可不象我等这般讲道理。”

    谢顿等心中确是暗叫侥幸,本州的达鲁赤花贪暴无厌,他若知道,倒也并不见得就会相信,但十有六七却可能借机纵兵来劫掠,如今已有准备倒也不是很怕他,但如果前日被偷袭了可就不知后果了。于是半真心的更加千恩万谢,又当即献上好几件玉器珠宝与一盘金银。刘吏目见谢顿果然极是识相,目的既已达成,于是改了官腔,与谢顿等人重新称兄道弟、推杯换盏起来。林恩趁势请刘吏目下令约束手下,免得村中妇孺不安。刘吏目也知道自己手下不加约束必然扰民,自然允了。这边又安排了酒菜与刘吏目以下的一行人等吃食,还有钱钞献上酬劳官人辛苦,自然比起在冷风里寻些不知在何处的“反迹”强了十倍不止,于是个个欢喜。待得所有人酒足饭饱,刘吏目等也不多留,起身回城,谢顿等恭恭敬敬的送出村口很远,又请在州里大人们面前多多美言,刘吏目一口答应,主宾这才尽欢而别。

    待到刘吏目走远,徐达、常遇春却是骑马赶来,虽知道这光景必然无事,但仍急着询问具体。谢顿的脸上早无了丝毫笑意,沉声吩咐道:“回村,让有联络的人都马上到我们庄来,从即时起,没有我的允许,只准进、不准出,周围多派人侦视,遇有可疑之人,就暗中拿了。切记,不动手则已,一旦动手,决不准有一人走脱。另外,到周围各村放出消息,就说我在大年初一要敬神唱大戏,布衣布食,来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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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

    谢老爷要请人唱大戏,布衣布食的消息传的很快,早早就有四乡八邻的人拥到谢家所在的庄子来,果然,庄口已经搭起了高台,更有好几百号人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等到太阳升上杆头,这庄子已经比赶大集还热闹了,还真有个戏班在上面开唱,只是甚是难听,动作更是别扭,显然是刚组的草台子。但确如传言,有很多大桌摆开,村里又有大股香气飘来,显然是准备了许多吃食,甚至有些孩儿长得可爱,已经有人给了个馒头、窝窝,却不要钱。见果然将有的白食可吃,众人自然高兴,以为是自己来得早了些,于是都一边聊嗑一边等着。

    谢顿此时已经打扮停当,此时正坐在大厅里听着众人最后的报告。

    “报与大哥知,计算共得马二十九匹,刀剑一百一十三把、枪三百四十枝,一石以上弓弩四十七张,另有百数十件其它军器,皆已分给精壮汉子。另制得棍棒千余条,长梯十架,投石器六具,火焰弹百十枚。”――那火焰弹是用硫磺等混合成的燃烧弹,实际杀伤力并不大,但火头却甚难扑灭,又有浓烟,用来吓唬未久经战阵者却是很有用处。

    “汤和已经带了胡大海和吴家兄弟,领了百余人潜往城中,到时见城外烟花为号,就夺了南门,引大哥入城。”

    “郭子兴使者快马来报,他将于今日誓旗起事,集众不下数千,最迟后天可赶至濠州。”

    这些话听进谢顿耳里,其实却没有多少进了他的心里。虽然想了许多回了,但真正要造反打仗了,脑子里仍很是混乱,腿也有点打软。但有一个声音却不断回响,最终驱散了所有其它的想法――“没有退路了。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谢顿突然站起身来,喝道:“一切依计而行,今日之事无有不成。日后必与尔等共富贵!”众人纷纷暴诺,谢顿再不多言,撩衣出了厅堂,直奔高台而去。

    等到了高台下面,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台下的韩定见谢顿来了,忙一挥手,正唱得大汗淋漓的几个“临时戏子”如逢大赦,立刻停了下台。下面的看客正奇怪,却见谢顿急急登台,朱元璋、马骆紧紧跟上,站在身后两边。众人见状,知道有事要说,谢顿在四乡素有人望,原来吵吵嚷嚷的于是纷纷自动停了,不一会儿竟安静得不闻一点声音。

    谢顿先作了个罗圈礼,算是问候了众人,又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父老乡亲们,今天是什么日子,昨晚大家作了什么。”

    下面一片愕然,谢老爷是不是傻了,这是问的哪出?有人答道,“今天是年初一,昨天是大年夜,大伙都在家里敬祖宗、吃团圆饭。”

    谢顿大声说:“敬祖宗?吃团圆饭?我等祖宗是华夏胄族,如今却是胡虏的奴隶,有何面目敬祖。吃团圆饭?怕是以后再吃不成了,官府里有令要下来,为治河工、平盗贼,凡有二丁之户皆要出一人为役,过了元宵就要征发,什么时候河工治好了,盗匪都平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此话一出,下面立时大哗。对不起祖宗倒也罢了,这天下是蒙古人的天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要二丁出一丁服役,而且还没有时限,那可不得了。谁都知道河工、军夫是役差中最苦的,还要治好了河,平了盗匪才能回家?那要多少时候?只怕十人中也没有一人可以再见到亲人。混乱中,有人大喊:“谢爷,这是真的吗?”

    这个主意是谢顿等人早就商量好的,所以不等谢顿开口,朱元璋抢先喊道:“我大哥一向豪侠仗义,照顾乡邻,这是四乡兼知的,怎么会骗人。这消息是花了大钱打探得来的,绝对假不了,前几日州里的吏目官差们不就下乡来了吗?那就是来探底的。”官府前些天来乡下骚扰的事,附近人都知道,更糟糕或者对谢顿来说更妙极的是,由于刘吏目那次捞得油水很肥,令得其他官府中人甚是眼红,于是纷纷打着清查有无乱党的旗号下得乡来,排查户籍,搜索壮丁,扰得四乡纷乱,却正好给了谢顿等人口实。乡人怎么知道其中的关节,那元朝又一向视汉人为奴隶,抽重税重役却是常事,这次谢顿说的虽然尤其夸大,但惶恐之下这些人又如何马上分辨的清。再加上人群中早就安排了些托子,这时一起鼓噪,见这架式,有些妇人和孩子首先慌了,竟有人开始哭泣,这混乱、哀伤之气很会传染,一不会大人叫、小孩哭,倒仿佛官府已经来抓人,就要生离死别了一般。

    又有人喊:“逃难吧,逃了就不用当役了。”立刻有更大的声音回到:“逃到哪里去,到处都有强盗,要么就是官兵,哪里可逃?如今又是大冬天,就是没人管你也只能是冻死饿死。”人群更是茫然无计。突然有人大喊:“谢爷义薄云天,本事又大,既然能告诉我们祸事将来,也一定能给我们指点活路。我们快求谢爷。”这种时候,就是根稻草,大多数人也会抓住不放,于是哀求谢顿的人立刻越来越多,很快有人开始跪下,不多时,几乎所有的人便都跪下了。

    见形势差不多了,谢顿于是向台下众人拱手言道:“大家都请起来,我谢继华(谢顿自起的字)今日不顾犯下了死罪,告诉大家官府的阴谋,就是不忍看见父老们被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大家放心,只要有我谢顿在,就一定不让大家受这份灾。”人群见谢顿如此慷慨正义,无不感动。谢顿更加作态,跳下台子,与手下一起把人们纷纷扶起。

    等人们重站起得差不多了,谢顿又回了高台。正容大声喊道:“这元朝无道已极,我前几日夜观天象,有赤气贯于长天,主胡朝气数已尽,天命当改。既然官府又不给我们一条活路,不如应顺天象,举义起事,待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不但可以保全父母妻子,大富大贵也是垂手可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男人的就跟我走!”

    谢顿这番话声嘶力竭的一出口,下面的人一时间大多数都被吓傻了――造反?!对于忍耐和顺从度超强的农夫来说,这是平时几乎不会想都敢想的,更何况本来是高高兴兴来听戏吃白食的,突然发觉自己参加的其实是造反现场动员大会,有这种反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不过可怜的是,连这也落在了谢顿的算计之中,于是不待人群来得及转过弯来,下面早有事先安排好的托发问道:“要是造反,我们打得过官兵吗?”马骆立时跳将出来,“当然打得过!官兵其实一点没用,你看那些州县的官人,有个球本事?还不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刘福通的红巾军前几月举事,已经横扫三省,官兵被他们打得屁流尿流,现在河南、湖广、江南、山东各地到处都有人举兵响应,蒙古人眼看就不行了。”――当然,事先教马骆说这番话的谢顿心里很清楚,元朝离“不行了”还早得很呢。不过谢顿心里自我辩解: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十几年时间也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短短一瞬,所以说“革命形势一派大好,不是小好”也不算完全是在骗人。

    这时韩定走上台来,高声对众人说道:“父老们,请听我一言。”――虽然有元一代,官方并不真的看得起儒生,但由于历史惯性和实际需要,当时几乎可与“知识分子”划等号的儒生在民间仍然受到相当的尊重,而且韩定成了谢顿的主要幕僚后仍然坚持经常给村中的蒙学上课,还变成了免费,更让他在这四乡得到了很高的声望。见人们安静了下来,韩定接着说道:“乡亲们,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光是平常的税赋徭役都快把我们逼死了,现在又要乱征重役,征去的人能有几个活着回来的?还有,蒙古人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今天这件事都到了这地步,就是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散回家去,蒙古人得到了消息,也会来把我们男人、老者、小娃子都杀光,女人都抢了去。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不如跟着谢爷死中求活。我一介书生也不怕死,你们怕不怕?!”

    台下有人立时跟着大呼“不怕!不怕!反了!反了!”徐达、常遇春等人最是起劲,气氛渐渐感染了一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也跟着喊了起来,不坚定的大多数总是会被坚定的少数所驱使,再说元朝至顺帝时确实已经压榨中原百姓太苦,早就是干薪遍地,只等星火了,否则刘福通、徐寿辉等人也不能一起事就势不可遏。于是,跟着喊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竟连老头和小孩也跟着嚷,状若疯狂。见此情景,谢顿又站出来大声喊到:“好!好!这才是我华夏的大好男儿!好男儿们,蒙古人占了我们的花花世界数十年,早就天怒人怨。今日我等举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必然符合天意,一举成功。大家上前来,排队领了家伙,去村中吃了饭食,一同去打濠州。”

    于是,愿意跟着谢顿的男子纷纷拥近台子,领了木棍、斧头、甚至镰刀、铁铲、锄头等物当兵器,然后被徐达、常遇春等人分别领进村中,那儿早有准备好了大批饭食,却不让人们都就坐下来吃,说是人太多。分成数批,一批人被引到一面旗下后再发放食物,然后再放另一批人进去。这一上来就招待新招之人吃饭,除了补充体力好去打濠州外,其实也是谢顿等人事先想好的一招棋,通过把新附之人一批批领去吃饭,也迅速完成了初步的分队编组。

    等人们吃得差不多,突然一阵梆子响,只见谢顿已经全副武装打扮,重新登台站在中央,韩定、苏霍伦、徐达、常遇春、朱元璋、马骆等人分列于左右。台前台后又有几十名大汉四面护住,也都是手持利刃,横眉立目,杀气腾腾的样子与刚才已是云壤之别,人群顿时静了。又听到一阵鼓声,却见花云、陈德带人抬着一根高大的旗杆到得台前,将它竖起,上面绑了一面大旗,待风吹来只见红字黑字,正中书着一个斗大的“谢”字,由于安静,那旗子的猎猎之声居然透出了一股子肃杀之气。谢顿也不说话,一挥手,就有两个五花大绑堵了口的人被押上台来,强按着跪了。谢顿用手一指,“这两人是官府的探子,昨日让拿了,今天在这里将他们斩首祭旗,也告诉元廷,我等与他们誓不两立。”随即又是一挥手,常遇春和马骆抢上前来,抽出大刀,各只一刀,便将人头斩下。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喷出老高的鲜血仍然令得谢顿脸色一白,幸亏已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的他早前暗中先在脸上涂了一层腊,加上台下的人多离他甚远,台上的人又都在他身后,无人识破。斩人而不是杀牛马祭旗这码子戏,一是为了立威,二是更多的断了众人的犹豫之心。这二人倒确实是在村子周围鬼鬼祟祟才让暗中拿下的,只不过问话后其实是俩小贼,却正撞上这时节,作了倒霉鬼。谢顿扫了一眼台下众人的反应,效果似乎不错,砍了两个人,虽然前面近处,吓得呕吐的人也有,但这队中马上也肃然了不少,有点“军伍”的样子了,三四千青壮持了家伙站在那里,倒也颇为壮观。谢顿满意的略一点头,回身从手下那里拈了一柱香,高高举起,插在台上的一只大香炉中,然后领众人拜倒行了大礼,大声祷词道:“淮右之民谢顿,领众兄弟,顿首祈告昊天上帝:鞑虏窃居中国数十载,以我华夏贵裔为奴仆,民心实已厌之。今日,吾等顺应天意,倡义军,荡暴元......(以下省略百余字)”

    背完韩定起草的倡义讨元檄,又分派诸将。命常遇春带两百最枭勇的汉子为前锋,命徐达带最先整编好的千余人为二队接应,自己率朱元璋、马骆、花云、陈德等人领其余大队,韩定、苏霍伦留守庄子,安抚老幼,一旦城破,即立时赶去城中会合。一切安排妥当,已近中午,于是人马如流水般拥出村庄,杀奔濠州城而去。

    骑了一匹马的谢顿站在村口一处高地,看着也颇为壮观的滚滚人流景。本来这场景,身为主脑的谢顿心中应该是有无限感慨,或者应该赋诗词一首,比如念几句“江山如此多娇,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什么的。但他虽然苦心经营数年,故终有今日能号令几千之众,参与逐鹿天下之举,不过别说削平群雄,混一万里江山还遥不可及,就是能不能顺利拿下濠州城先立住脚都不知道,确实是生不起什么将大地踩在脚下的豪情壮致,但又怕弱了士气,还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实在已是蛮辛苦了,再也无心它暇。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大队也已经整队完毕,陆续开拔,也请主帅行动。谢顿点一点头,口中低低的吐出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骰子已经掷下了!我的命运之轮将会停在何处”。用力的抽了一下座骑,驰向大队,身后只留下尘头,久久不能散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