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温暖……我眯着眼睛感叹,不禁在背上蹭了蹭头。今晚的月色朦朦胧胧,整个庭院都像被烟雾笼罩一般,所见之处概是银光闪耀,充满着诗情画意。凉风习习吹来,引得那人墨发纷飞,时而抚过我酡红的脸,却温柔如锦缎般缠绵。
“呵——”我微微笑出声来。真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走下去,不要停;真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理那些近在咫尺的阴谋;真想撇下所有的怀疑,就停留在令人感怀的这一刻。天盛大陆的是是非非与我何干,幽冥教的生死利益又与我何干?既然只是命运掌控的一颗无不足道的棋子,少了我,局面也不会有多大改变吧。
可是,不能呢。我轻轻叹着气,心中是说不出的哀痛。不能就这么走了,即使不是身中剧毒,我也不能脱离这个黑暗的漩涡。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解不开的羁绊令我不得动弹。长歌,是你么?是你的意念在我脑中回响么?为什么心中时时阵痛,为什么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总是纷纷扰扰,令我无所适从呢?如果是你不甘死去的灵魂把我召唤到这个世界,如果你要让我代替你完成你没有完成的遗愿,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更清楚地解释呢?我这样懵懵懂懂地被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周围充斥着危险的气息,我的心里真的好不安,好不安……
为什么嘴角有些咸咸的?是我的泪么?眼眶中满满蓄积的水涨得难受,我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努力了几次都未成功,好困呵。
一根手指爬上我脸,轻轻拂去了那恼人的湿意,指腹中尽是老茧,粗糙却不刺人。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它,很熟悉。
突然,眼前面画一转,一片姹紫嫣红。画面中一位少女身着七彩锦衣,踏着乱琼碎玉,踱步来到中庭,前方若水好似瑶池,粉红色的樱花雨洋洋洒洒,落在水中好似沾上了雨露,自在漂游,树下一个墨发少年,玉冠锦袍,流苏缨络,鹤纹玉偑,迎风而立,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拿着一柄闪着幽幽碎光的剑,望着盈盈走来的少女的眼中闪着温柔的光彩,他宽大的袖袍随风鼓起,翻飞,真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美少年缓缓回过头,深情款款地說道:“你来了。”
那转过的脸庞让我一阵惊骇,虽是少年,那肖似辰远的脸孔,竟是陵哥哥!莫非这是长歌幼时的回忆?
我奋力摇摇头,想要看得更清楚,终究只是徒劳。脑袋好似灌了铅一般沉重,眼皮同样也撑不开。
只觉那人抚上我发,拉上锦被,自己手中被塞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便一阵恍惚,再也撑不住,沉沉睡去。
第二天。
好刺眼。伸出五指背上脸,试图挡住那倾洒进来的阳光,嘟囔了一声,扭动身子想要翻身靠里睡去。只听“叮——”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被那声音惊得清醒过来,连忙坐起身来。
朝地上望去,一个金属状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这是什么?我迷惑地捡起它。那银色的链子上坠了一个号角状的饰物,环身雕着祥龙金珠,云纹金边,衬得这饰物高贵无比。
这个是?昨日那人给我的?我拧着眉试图在回忆中找到一丝线索,却只是徒劳。正当我握着银链怔怔发呆之际,桌上压着的一张字条,引起了我的注意,“长风破浪会有时。”
我隐隐有些不安,突然神色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拿着银链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到嘴边,对着那精致的小号角轻轻地吹了起来,一声啸音连绵地传出。
这个号角状的坠子不是个饰物,而是用来传令的!我瞬间明白了它的深意,继续吹着哨子。
突然一阵嘈杂,眼前雕花木门上的纸窗被一个阴影挡住,像是什么东西的利爪在刮着门窗,异常刺耳。我连连走上前去,打开那门,眼前一黑,一只庞然大物向我飞来。是鹰!天哪,居然是一只雄鹰!在这气候温湿的江南怎么会有鹰的存在?
怔忪间,它已悄然落上我肩。好听话,我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羽毛,这是驯养的鹰!莫非,它就是这银哨所传唤之物?我低头看了看银哨,小心地戴上脖颈。
拾起桌上的字条,心中一动,笑着抚了抚那鹰,“从今而后,我便是你的主人,你便唤作长风吧。”那鹰似乎颇通人性,听了我的话扑了扑翅膀,便离开肩头,又向外飞了起来。
我心中十分欢喜,忙叫了潋秋前来。
“昨夜是谁送我回屋的?”我神情愉悦地看向潋秋。
“小姐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却一挑眉,卖起关子来,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看着我上扬的嘴角似是也十分开心。
我虽记不起昨日那人,但恍惚之中也稍有猜测,加上见到她这般摸样,心中更加确定。
“是陵哥哥么?”
“恩,正是五殿下!”那丫头冲我甜甜一笑,“五殿下对小姐真是异常用心呢,昭昭心意日月可鉴,断不是寻常女子所能取代的!”
我听了莞尔,这丫头字字句句都在维护陵哥哥,不禁打趣道,“你这丫头片子,时时站在那人一边,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潋秋嘴巴一瘪,委屈道,“当然是小姐。”刚说完想想不甘,又补了一句,“奴婢只是道出事实。”
我一手抚上额头,哎,真受不了这衷心的丫头,笑骂一句,“多话!”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看看外面的日头,随意问了句。
“小姐,您昨晚宿醉,五殿下吩咐不要打扰您,因此潋秋卯时没敢叫您,现下已过辰时了。”
“什么?辰时?”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糟糕,之前和狐狸约好每日卯时晨起练武,此时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我却还傻傻地坐在屋里。狐狸教起武艺来十分严格,活生生一个铁面教练,就算昨夜醉酒,也难保他不会体罚我。
他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耐心,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在后山等我。
我深叹一口气,这次是我错,还是去后山看看吧。想着便支开了潋秋,独自往后山走去。
樱花树下,那人动也不动,站得笔挺,要不是我看惯了他这副样子,真要怀疑是不是一座雕像了。
突然一阵劲风,一柄长剑袭来,我猛然警觉,头往右侧一偏,险险躲开那剑,不由舒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谋杀啊?”我气得跳脚,大吼一句。
“练武之人自当时刻保持警觉。”他冷冰冰地吐了一句,缓缓朝我走来。到我面前站定,状似随意地瞥了我一眼,气压顿时诡异地下降,“日后若是迟到……”
我头皮一阵发麻,瞬间屈服在他零下几十摄氏度的眼神下,伸出四指,直指穹苍,信誓旦旦地说道,“七哥让卯时起,绝不会晚上一刻。”
他这才淡淡一哼,眼里的温度慢慢回至正常。
“把刚才那把剑拾起来。”他微抬下颌,指了指适才险险擦过耳际的剑。
我依言走过去拿起它,瞬间惊呆。好特别的一柄软剑,寻常软剑已比一般的剑轻上一些,这柄剑拿在手上却轻不可察。不同于它物的造型紧紧吸引了我的眼球,其剑腹上长长一缕镂空,只边缘闪着的剑光证明着它的锋利与势不可挡。
好剑!我不禁颤抖,“这是……”
“从今而后,你便用这柄剑习武。”他看着我可欣赏此剑,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真的给我么?”我开心得抱着剑,抬眼向他求证。
“刚锻造好,还没有名字。”他朝我点了点头。
狐狸居然真的给了我一柄软剑,还是这么一把绝世好剑,竟然打断了我对“寒夜”的肖想。我拿着它随意挥舞了几招,“寒夜”固然绝世难求,但眼前这把中空的软剑显然更适合我!
“孤雪,就叫它孤雪!”我想象着我手持软剑,驰骋剑场的样子,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拿着它试炼了。
“孤雪?好名字。”狐狸的心情似乎也很好,竟然表示赞同。
我笑嘻嘻地拿着孤雪练剑,竟然无比地顺利。一招一式,宛如行云流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不待思考,剑式便一一使了出来,完全是下意识地舞剑。令我连连称啧。
“看来这柄剑挺适合你。”狐狸优雅地靠在树身,面上虽无什么表情,眼中也闪出赞赏的光泽来。
还不待我言谢,又凉凉说了句,“以后我也不用再为怎么让你这无药可救的笨蛋缩短阶段练习而伤了心神,真是幸事一件!”
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好话。我暗暗一恨。
……
总得来说,今天收获不小,不仅得了长风,又来了一个孤雪。不禁心情大好,连回苑的路上都一直哼着小曲儿。
“长歌。”正哼到高兴处,便见凌逸神色担忧地向我走来。
“这是怎么了?”我望着他拧着的眉毛,非常不解地问道。我这个性情洒脱,胸怀坦荡的三哥,很少见他如此神色呢。
而此时的这份担忧似乎是向着我来的,心下不禁有些不安。
“你昨日去了何处?”他正色问道。
昨日?莫非是白天和若悠秘密出府被发现了?迟迟疑疑答道,“也没什么,不过和若悠随便逛逛。”
“若真是如此便好了。”凌逸似乎不太相信我的回答,“母亲让你去后堂。”
后堂?这不是府中责罚不守规矩之人的地方?我神色慌张地看着他。
凌逸见此轻拉我手,语气温柔地说,“放心吧,大家都在。”
大家?是哪些人?四姐六姐也都在么?那些私下嫉恨长歌的人若在场还不趁机落井下石?思及这里,我脸色一沉,心中那种不安更加强烈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