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是福不是祸,明知山有虎,他好奇心大起,还就硬是上了虎山,战争的经验告诉潘泽尔,逃跑是摆脱自己人的好方法,但是敌人处心积虑的想对付自己的话,就不是人两条腿就能解决的问题,比如很多次兵败如山向后溃逃,结果早就测好了射击诸元的联合炮兵部队炸自己的后路一炸一个准,要是迎面上去,说不定还能捡个好的地形躲避一下。
进去发现塔里冷冷清清的不像走动过什么人,潘泽尔很自然的认为伏击了那群军人的家伙恐怕不是跑了,就是还隐藏在外面。至于这座螺旋形的高塔,本身在塔身的中间就没有什么房间或者可以躲藏的空间,而底层的门厅里除了几张旧座椅就没有什么东西了。他握紧了手中的棒子,那种长大的盾牌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对付一拥而上的乱民还行,单打独斗的话,不但限制个人的视野,还占用了一条宝贵的手臂,得不偿失,眼前就怕不止有一个对手,那样棒子就不好施展了。
铁质楼梯很薄,走一步,惊心的响,夜里恐怕很远都能听见,他颤巍巍的扶着墙,在越来越黑暗的旋转楼道中慢慢摸索着。这座塔上没有窗户,更没有照明设备,半夜三更除了下层大门外的光亮,在楼上就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潘泽尔忽而想起,以前所在的阵营部队专门有一种人,他们每天什么都不干,就是大量的服用特殊的药剂,什么维生素啊、护眼液啊、提神药啊,配合训练,能提高眼神的犀利,然后就会成为最好的哨兵或者?望员,据说也有人能在练习很久以后达到夜间视物的程度,在夜里警戒狙击的场合大大有利。
联合这种出产怪物的地方,连喝药打针的手续都省了,别的人潘泽尔没见过,就喵雪那种贼兮兮的恶猫儿,晚上就会变得老实么?他一想到喵雪现在,八成正在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利用夜视能力折磨她可怜的小受的情景,心里好笑的连怕字怎么写都忘了,只要上面不是喵雪的窝,其他的人能把他怎么样?
铿锵的脚步终于告一段落,潘泽尔很庆幸,路上没有遇上类似喵雪的物体,眼前的视野也慢慢因为视力适应而改善了一些,他可以看见楼梯已经到头,前面是一个小平台,当然也没有特别多摆放东西的余地,就是一扇门前有落脚的地方而已。
潘泽尔索性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黑暗中的感觉很奇怪,明明睁大了眼睛,还是总是觉得会有什么东西撞到自己身上似的。外面的声音听不到了,他就背被靠在墙边上,浑身上下的瘀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哼!等自己缓过这口气,找到天女搭档,练好本领,飞上天训练时,找个没人看也打不成群架的地方,一个一个的让你们好看,实在不成就求喵雪教点真功夫,反正那个傻猫儿唯恐天下不乱,无论是他打别人,还是别人打他,猫儿肯定都打心眼里爽快。
嗯?奇怪的是,潘泽尔用手摸了摸门上的灰尘,明显不像楼道里那么肮脏,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使用,可是大门是上锁的,用棍子捅不动,还摸到了一层薄薄的纸,十字交叉质地一般,不过中间断了,很明显也不是民间装神弄鬼的神符咒语之类。
虽然看不见上面有什么文字,不过这里尘封了一段时间,八成是个学校的封条。门也不是关的特别紧的那种,门缝还是有的,可惜什么都看不见,估计也就能伸进个指头,没工具指望撬开是难了。
搞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人在这里,那么下面的门怎么就无端的打开了?那些被撂倒的汉子难道是喝醉了酒狂欢了一场?潘泽尔的好奇心愈发强烈,就推了推那道门,也就是普通的门板,明显没有什么防御怪力猫娘那种妖怪的设计,半天就折腾了一手灰,为了这道平常的门,他还袭击了军校的卫队,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办法,无论想要做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多么无足轻重,他都要做下去,毕竟天地间除了他的脚下,根本就没有自己容身的地方,就算是恰巧当了别人的影子,还必须走下去,想到这里,潘泽尔不禁心中悲凉,发自内心的凄苦充斥了胸腔,膨胀,变形,放大到吞噬整个躯体的压抑,难以忍受。
“你……也很难过吗?”
他吃了一惊,有人!
睁大了眼睛环视自周,空间不大,如果是有人在身边就算没有光也看得见,可是现在周围空空如也,那个低沉声音里有一种解不开的哀愁。
潘泽尔?华伦斯坦先生不是文人墨客,形容不了那种特殊的意味,抛开现象看本质,我至少很快就确定了两件事,第一,说话的是个女人,第二,肯定不是喵雪,因为她出来肯定直接让自己更难过的。
既然不是确定了不是恶猫儿,就算是女鬼也就那么回事吧?至少女鬼还不像猫儿,白天就出来乱抓猛扑的……
最恐怖的都挺过去了,这点灵异事件才难不倒谁,反正除了喵雪登场,就是诸神的黄昏。大家都说是神鬼怕恶人,虽然潘泽尔的恶质比起恶猫儿还要甘拜下风,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向来不敬鬼神,以前也做了很多冒犯神灵的挫事。
以前打仗的时候,阵营西南方面军扼守要地克谢尼娜堡,特地把从别处收编来的散兵游勇们,当然也包括潘泽尔在内,集合起来当一线炮灰,要构建防御阵地的地方更是让人恼火,大军的脚下居然是块乱坟地。不过为了活命,就算是挖人的祖坟,也要在坟地里修出能藏人的堑壕来,后来大家干脆拿着墓碑搭工事,挖出棺材当掩体胸墙。联合炮弹落下来的时候,骨头渣滓慢天飞,炸碎的棺材木屑好像下雨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碎木厂。
守了十多天,能拿来修掩体的大棺材都没了,死了一天的人和死了一百年的人,都一样拿来当眼前的沙包用,这样做也有好处,就是让人不想吃饭,节约粮食。
最后潘泽尔打累了实在挺不住,晚上枕着根木头就睡得不省人事,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别人都像看见鬼一样看他,原来昨天晚上枕的不是一根木头,而是一条人腿,形状和味道都不怎么好。
和很多会对未知事物产生由衷恐惧的人不同,潘泽尔胆子很大,或者说神经很粗,说不清原因是怎么样的事情他才懒得管,只有那些当着面发生,而偏又无法改变的挫败才会让他心力憔悴,比如猫儿发威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无论现在遇到的是鬼还是怪都无所谓,只要不伤自己,潘泽尔也不介意跟她多说几句。
“唔,最近我流年不利,打仗当炮灰,进修挨猫揍,好不容易有机会想找个天女当搭档,还被全体男学员往死里打,如果你不是喵雪的男朋友那种贱骨头,你就会和我一样伤心难过了。”
“喵雪是谁?他们为什么那样欺负你?”
这时潘泽尔才发现那个声音原来是从背后传来的,要不是靠在门上,估计耳朵不好的都听不清楚。有一阵很轻的力量从门上传来,看来是有人也靠在门上了,其实这时他们的背脊中间似乎也就只有这一层门板,甚至可以听见那种小孩儿吸鼻子的好玩声音。
“一个恶猫儿,爪子比西瓜还大,眼睛大的能当灯泡,全身都是脏兮兮的毛,胸小屁股大,别看样子不怎么样啊,性格也一样差,我这种天涯流浪人她都能痛下杀手,你说坏不坏?而且她手下还有一干恶党,却个个人模狗样……”
不经意之间潘泽尔就把自己来到天兵高校以后的所有倒霉遭遇都讲了,门后不知道是女鬼还是女人的家伙静静的听着,如果不是睡着,就是过分专著了。
潘泽尔有感而发,说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当他说到自己被人屡屡戏弄欺负时,门后传来了怜悯的叹息或嗔怒的责怪;当他说到外面都帅哥都比自己帅气很多时,门后也好奇的打听他的面貌;当说到他被人把头按进马桶冲水时,门后传来了强忍窃笑的谴责声;当说到喵雪蓄养了一个天然小受时,门后也终于传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奇迹!潘泽尔摸了摸脑袋,自己何德何能,居然把鬼都逗笑了。
“我……除了看书,从来都没听人讲过这么有趣的故事,能继续给我讲吗?”
“我够倒霉的了,还有意思?”
摇了摇头,潘泽尔还是把自己袭击了卫队队员,然后稀里糊涂上楼的情况说了一下,表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潘泽尔?华伦斯坦先生将成为这一期学员里最晚一个报到,最早一个被开除的历史性人物。
门后的声音沉默了很久,潘泽尔心里也有点难过,毕竟他现在落到了和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讲话的地步,而更荒唐的是,那么大的一间军校里除了她或它,硬是没有一个人想听自己说话。潘泽尔在联合的新生是如此的孤独和寂寞,如果她愿意,他会毫不犹豫地和她说上一晚上,弥补她不能再听说自己故事的遗憾。
现在,潘泽尔倒有点希望她就是个鬼魂什么的,那样他可以在这个让人狂热后又丧尽幻想的伤心地里,留下自己曾经被埋葬的过去,而不会让其他闲杂人等知道。没有人真正厌恶自己的过去,所以,重要的回忆只能托付给最可靠的人,或者最老实的人,潘泽尔还有比无形的孤魂野鬼更保险的倾诉对象吗?其实,本来那任性的小狐狸就足够了……
潘泽尔?华伦斯坦先生一直没有当过赢家,幻想过飞上天空,却经常落入地狱,他过去曾经活得苍白单调,无论付出多少都与目标擦肩而过,有一天良心发现想要重新来过,可是命运还是吝啬的只给了他这个想做人的汉子一个狗洞,还驱使所有人像对待一条丧家犬似的欺辱自己,野狗也会愤怒,就算被打断了脊梁,再也不能发出一声的狂吠,流着血遍体鳞伤,也要昂起头走路。如果不能回头,那野狗就只好这样等待,然后死在一个远离故乡的地方,至少要做到不向他人摇尾乞怜。
“大哥哥,你真可怜,我觉得我们很像。”
那个声音忽然恰到好处的响起来,打断了令潘泽尔窒息的绝望和厌恶,这次,潘泽尔都奇怪起来。
“很像?哪里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