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飞燕的摺扇顺势滑过美婢的下颚。只听台下一阵冷气倒抽后,又传来一阵阵讽刺的嘲笑。心满意足地收回摺扇后,飞燕看着已然呆若木鸡的龟兹美婢,桀骜的眼波中,流满了恣意的调戏。
如此羞辱一个女子,本是她最不愿做的事情。可是这个龟兹少女,却让她不得不“大开杀戒”。
美婢没想到这位玉面公子竟这样大胆,虽然她的心中有些恼恨,可是那少年男子独有的酥骨玉音,和着对方的如兰吐气,已经齐齐撩过了她的心田。悄然,恼恨慢慢变成了窃喜。于是,美婢无限娇羞,又无限欢喜地凝视向眼前这位俊逸公子。
只见――他浓密相间的睫毛,又长又翘,在他半合微启的眼睑之上,好似翩翩的雨蝶,散着点点骄阳的华光。还有他那微薄丰挺的樱唇,此时正勾勒这一抹玩世不恭的调笑。还有还有,他略显尖削的俊逸下颚,更似神来笔触,将他的潇洒桀骜推至巅峰。
如果,他的身形能再高一点,就更好了……美婢不无遗憾地自顾想道。
但是很快,这点遗憾在美婢看来越来越微不足道――汉族的男子本就清秀。这位公子虽然骨骼略小,却越看越有一种绝世独立的味道。就连那花名在外、艳名远播的燕赤凤,都少了一份这位公子的大气与淡定。
特别是此时……此时自己的眼睛,正好对着他的……他……他,他那雪华凝脂的美颈处,微微隆起的――喉结,就像一颗沾着露珠的玛瑙葡萄,从晶莹滑润中,透出引人遐思的流光。
美婢越来越炽热的眼神,到底让飞燕有些撑不住了。悠摆摺扇,悄悄侧身,飞燕不查地用摺扇抚过自己的玉颈,在喉结处一滑,心下大喜:穿松的销音丹果然是个宝贝,以后有机会定要多弄几颗,以备不时只需才是。
“阿丽尔。”
纱幔之后,珠帘之间,一声软糯香酥的娇吟,翩然飘出。
美婢一个激灵,垂下眼帘,恋恋不舍地走回纱幔边,应道:“奴婢在,公主。”
摺扇轻摇,飞燕合眼瞥过品香楼上又开始悠哉品茗的穿松,心道那个美婢原来叫阿丽尔,只是不知自己的调戏有没有惹恼那个张狂的龟兹公主,如果有,那就再好不过了。
转身、颔首、合扇――飞燕向着纱幔珠帘行出一记优雅的龟兹之礼:“美丽的白樱殿下,您好。”
台下的众人皆战,谁都不曾想到这玉人一般的公子,竟敢当众直呼公主的名讳,虽然这位公主特立独行,一来大汉便打出了自己的闺名。
众人兀自担心的时候,阿丽尔却满脸惊喜的回望过来――眼中,尽是赞赏迷醉的神色。
“你竟懂我龟兹之礼,很好。”
沁脾的手铃一声脆响,纱幔缓缓挂起,五彩缤纷的宝石珠帘后,那传遍长安却无人能知的神秘容姿,第一次透出玲珑的剪影。
“这位公子既已来到战舞台,还请禀明门派和姓名。”又是那让人骨酥的销魂侬音。
台下,顿时一阵打颤的磕牙之声。
飞燕浅浅一笑――这个龟兹公主,还真懂得利用自己的天赋本钱。几句再寻常不过的闲话,她都能说的软如糕糖、酥如甜点,真不知道她本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尤物。
把持着自己的风流浅笑,飞燕突然想起卿兮?惯有的冷漠,和王莽惯有的温柔,笑意渐渐有些苦涩――这两个人,还真是女人的克星。一个孤冷如月,让人充满了幻想;一个煦暖如阳,让人充满了感动。只是,这个白樱不是等闲之辈,无论是卿兮?的冷漠,还是王莽的温柔,都不可能轻易的打动她。也许,唯有云淡风轻中带出自己的傲骨,才能克住这个被宠坏的女人。
“门派无从有,不过一喜好乐舞的闲云野鹤。至于姓名,受之父母却有愧于他们的养育栽培。为了不辱没家门,只好自称桃花闲人。”
“哦!”白樱似有不满,却又很快继道:“呵,你倒是乖巧之人。不过公子既知我龟兹之礼,想来是个明理的人,可是刚才公子出言阻拦,所谓那般?”
“龟兹之礼,在下不过有幸偶得。至于出言相拦,是不明白为何与公主比舞,还要发誓。在下愚钝,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今日冒昧登台,请教公主。望公主不吝赐教。”
“原来,如此――”
飞燕只见帘后寒光一闪,就听白樱不无促狭地说道:“闲人――公子所惑何处,只管明言。”
台下一阵唏嘘,白樱故意加重的“闲人”二字,一下撩起了所有在场之人的肝火。
飞燕满不在乎地淡淡一笑后,幽幽抚开摺扇,慢慢摇起。
不知怎地,白樱忽然觉得那招摇的扇子好似有着魅惑人心的法力,一下将她扇上天山之巅,又一下将她扇落黄沙大漠。这般身不由己的感觉,便是对着那该死的冤家――庆安世时也未曾有过。
心头大恨,白樱正要开口,就听那人皓齿吐乐般缓缓又道:“素闻龟兹国中上至国主下至臣民,无论男女老幼,就连龟兹的羊儿、马儿也无不能歌善舞,故而龟兹又名歌舞之乡。”
算你精乖――听到这话,白樱略略转喜,昂首回道:
“公子倒也有些见识。在我龟兹,乐舞便是我们快乐的源泉。垂髻孩童、耄耋老人、豆蔻少女、弱冠男儿,各个能歌善舞。若说我龟兹是歌舞之乡,乐舞圣堂,一点不过。”
一听此言,飞燕笑的越发灿烂。白樱看着飞燕,只觉那不上不下的感觉又突然窜了出来。
“如此说来,龟兹真是乐舞的天堂了。而龟兹国人,也是懂乐知舞的可敬之人。那么敢问公主,乐舞之艺在龟兹这样的歌舞天堂是否有如神祗,神圣不可亵渎?”飞燕说道。
“那是自然!”白樱傲然。
“啪!”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飞燕猛合摺扇,打入掌中,上前一步朗朗问道:“那公主为何要来我大汉,亵渎乐舞!”
“什么……”
全场惊呆,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公子,说起话来竟这般辛辣锋利。转眼,震惊变成了波涛暗涌的低呼――人们,都在期待着这个辛辣的公子,能给汉人带来更多的威风。
“你竟敢信口雌黄中伤本公主!”白樱勃然大怒。原来,飞燕突如其来的狂傲,也将她怔懵了片刻。
“中不中伤的,只怕公主就算心如明镜,也不敢让大家知道吧。”飞燕颇有些无赖地说道。
“好!你说!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这张利嘴,如何颠倒是非黑白!”
“就凭公主的战舞誓约!”
飞燕铿锵,白樱一愣,正要喝斥,就听对方又朗声言道:
“公主的今次下帖请战我大汉各乐舞教坊,与众乐师舞者切磋乐舞,本是一桩美事。可是公主不但对获帖前来的乐师舞者百般折辱,还要他们在比试输后发下终生不得弄乐起舞的誓言。这,就是公主对乐舞的亵渎之一!”
顿挫之间,飞燕略停片刻,又继续说道:
“乐舞不但对贵国百姓有如神?,对天下所有的乐师舞者来说,都是如有神?。乐舞既是贵国人民的信仰,更是普天之下所有喜爱乐舞之人的信仰。公主贵为歌舞之乡的公主,又是乐舞圣堂的使者,本该率先摒弃乐舞一技的门户之见,将乐舞的艺术发扬光大。可是公主今次前来,非但没有海纳百川的广阔胸怀,还要如此折辱我大汉子民。这,就是公主对乐舞亵渎之二。”
白樱气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能如此巧言令色、混淆视听。
又要喝斥,就只听那人稍停一下,又朗声说道:“在下斗胆请问公主,贵国百姓在乐舞一技上有多少能胜过公主。公主既能舞冠西域,只怕不但龟兹无人能及,就算整个西域也没有几人能与公主匹敌。再请问公主,贵国的百姓乃至整个西域百姓既都无法胜过公主,那么他们是否也要和我大汉的乐师舞者一样,对天起誓,从此不得再乐再舞?”
又是一停,却短促非常:
“如若他们无需对天起誓,那公主为何独独针对我大汉皇朝!公主这是在欺我大汉无人,还是以为我大汉以‘礼仪之邦’名扬四海后,便成了只有圣人学问,而没有强兵壮马的可欺之国?”
全部说完。此时的飞燕桀骜无比、又豪气干云。她站在台上,任由翻飞的衣袂滚进风中。就连那一直轻轻摇曳的桃花摺扇,也在此刻停在了她的胸前。只有那细长飘逸的翠绿扇坠儿,随着她的衣袂一起飞扬着。
“好――说得好――”
“啪啪!啪啪……”
掌声雷动,彻响云霄。所有听完飞燕豪言的人,都似在这一刻渲进了胸中的怨气――那自燕赤凤被辱后,一连累积了五日的怨气。
唇紫脸青,白樱再也忍不住浑身激战起来。
饶她平日再多刁钻,也不会想到此人会把一场小小的比舞,扯到军国大事上来。这是她无法驳斥的,就连她的父王也无法驳斥。
品香楼上,三楼雅间,掀起了一角的竹帘已然彻底卷起。
一位头戴紫珠金羽金缕冠,身着冬雪傲梅雪锻深衣的玉带男子,深深地望着飞燕――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激越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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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今天的第二更哦~~也是1200分的加更~~
终于写到存稿的地方了,只是存稿如今也有很多需要修改的地方……唉,谁让偶这个写书的手,还是有点儿生呢。
很多不如意的地方,明明知道,也把握不好。
感谢所有愿意陪册册走过这段成长之路的读者。真的,没有你们的陪伴,册册很难想象这条路,要如何走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