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松看着台上的飞燕,听到楼上竹帘缓缓卷起的声音后,心中一声冷笑。
飞燕又滑扇瞟过穿松,见他在楼上淡然地看着自己,眼中好似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奇怪了,穿松怎会半点反应都没有呢?难道说猎物还没有来?不会吧,衣胜雪连王莽今日要跟她说些什么都能算出来,又怎会弄错了成帝今日的行程呢。就算成帝没来,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穿松于情于理都该给点反应吧,可是……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自己今天的戏码也不是只为了那个昏君一人演的。王莽和穿松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们的那些花花肠子寻常人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也想不明白。衣胜雪既然那么厉害,那么……干脆点,把这个问题直接扔给她去烦恼吧。
不过――乐舞,是她毕生的追求,是她唯一的信仰。她不允许任何人借着乐舞的名义来侮辱他人,甚至逼得别人自杀。今天,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看到燕赤凤被辱会那样愤怒。也明白了为何已经失忆的她,会记得那么多的巧思。原来,乐舞和那些巧思,真的是早已刻进自己骨髓的事物。
如此想着,飞燕完全定下了心神。而她桀骜如一的眼中,也多了一层旁人难以言明的柔韧。
再也忍无可忍,白樱嘶声大怒道:“狂徒!”
彩光流射,四溅乱飞,众人只见一个白皙如玉的手掌,拍开了耀眼的宝石珠帘。又见一个浑身上下如同裹了一层又一层黄金的美人,从宝石珠帘后,冲身而出。
“公主!”
阿丽尔大惊,一众护卫迅速冲到白樱身旁,为她护驾。白樱挥退所有护卫,玛瑙般的眼眸,傲然如鹰地俯瞰过众人。
这位公主长的还真是有点儿高挑,飞燕如是想着,因为此时白樱看向她的眼神,亦有些俯视的味道。只见白樱浓黑的挑眉越来越挑,而台下众人――哗……”
鼎沸的人海,化作了一浪接一浪的诡异窃语。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特立独行的龟兹公主不但一来长安,便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的闺名,就连穿着的衣服,也是如此的怪异、裸露,却又如此……妖娆、撩拨。
只见她那雪白的蛇腰,正从金色的绕身蝉翼薄纱下,婉转起伏地透出诱人的雪光。而她凝脂如羊脂白玉的藕臂,正从一件无比短小的金色无袖紧身小马甲下,随着交叉地握在肚脐处的双手,随意放在两侧。至于她修长的美腿,也正透过骄阳的华光,从她金色的坠地薄纱长裙中,撩人的隐现着。
略掉白樱的俯视,飞燕看着她,也对白樱的打扮有些惊讶,特别是她那连耳鼻之间都挂着金链子的脸颊。但是转眼,飞燕便似想起了什么一样更加淡定地看着对方。唯有她修长的纤指,轻快地滑开手中的摺扇,缓缓摇起。
低颦浅笑中,飞燕微侧一点儿身子,让白樱浑身的金光,都打在了她的扇面之上。众人只见那扇面的碧桃在飞燕手中猛然生出俊俏的风流,一朵朵娇艳欲滴的绿花桃好似要从纸上跃然而出一般,就连碧绿的扇骨也在一阵阵的金光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而这所有的惊艳,竟都直逼着白樱雪白的蛇腰和藕臂。
觉出了飞燕的算计,白樱顿时更加恼怒地喝道:“你这狂徒竟敢在本公主座前撒野!”
飞燕万般无辜又颇带几丝无赖地一笑,“撒野不敢,只是有心向公主挑战,却不得不先把是非曲直讲个明白。”
“就凭你这徒逞口舌的孟浪之辈也配跟本公主叫战!”
“呵呵,难不成,公主――怕了?”
“你……好!本公主就让你献技一场,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这样张狂!”
“甚好!在下虽比不得我大汉衣国师在乐舞一技上的万分之一,但是应酬公主今日这一场,倒也足以。只是在下一旦获胜,公主当如何?”
一听到这人提起衣胜雪,白樱真是恨不得现在就能一剑抹上对方的咽喉。
“你想怎样?”白樱咬牙切齿道。
“我要公主收回战舞誓约。并昭告天下,与公主比试失败的乐师舞者,所起誓言一律无效!”飞燕清晰答道。
“狂口刁民!阿丽尔,取我揽月来!”
很快,阿丽尔躬身捧出一个镶满东珠玛瑙,又滚着金边的雕漆沉香木盒。恭谨开启后,阿丽尔将木盒奉到飞燕面前。
此刻,她再也不敢多看一样这为让她意乱神迷的玉面公子了。
扫过盒中之物,飞燕心头一滞。很快,又撩眉浅笑,只见她手臂一展,取过盒中乐器――琵琶。
“五弦四品曲颈琵琶,不错,不错。”
白樱心尖一颤,心想这曲颈琵琶乃是她从身毒刚刚带回的乐器。大汉虽也有不少琵琶,却都是承自先秦的直颈“秦琵琶”,自己的曲颈琵琶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汉人识得才对,可是……
“紫檀身,象牙音,冰蚕弦。公主这把琴,尚算好琴。”
心头又震,怒火更甚,白樱听着飞燕言下的不过如此,更加咬牙切齿地说道:“公子这就献曲一首吧!”
“敢不从命。”
一合摺扇,扇撩衣摆,飞燕盘起修长的美腿,落座台上。
怀抱琵琶,落指搭弦,飞燕然然说道:
“公主可知我华夏自古不但多俊杰,便是巾帼女儿亦有无数。她们为这大好河山,为我大汉百姓,更为人世少一场战火涂炭毅然献出自己的一生。昔有南宫阏氏、细君公主,今有解忧遥嫁、昭君出塞。当她们立身他乡,?望南归的大雁时……”
琵音撩落,切切如私语低诉:“谁作桓伊三弄,惊破绿窗幽梦,新月与愁烟,满江天。”
琶音擂鼓,隆隆如雷云踏浪:“满江天。欲去又还不去,明日落花飞絮,飞絮送行舟,水东流。”
琵琶交错,如珠落玉盘,莺啼燕鸣,花逝山涧:“欲去又还不去,水,东流……”
弦音渐远、余音绕梁、人海静默……白樱,神颤。
“这一曲名叫《昭君》……《昭君念》,公主以为如何。”
弹罢苏轼的《昭君怨》,飞燕轻快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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