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你醒了？”
是王莽的声音。姚姚有些不愿醒来，她还不想见到他，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可是启迅理智而温和的鼓励，却再次闯入了她的脑海。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姚姚才伸手悄悄地摸摸了自己的身子，确定了自己的确是穿上了衣衫后，姚姚强忍着心中翻滚的仇浪，睁开双眼。
借着昏黄的灯光，姚姚环视了一下眼前的地方。原来，这是祀魂殿。雪白的流苏纱帐、雪白的锦被床单。除了翠绿的竹几和青黄的铜镜，这里的一切都是雪白的，就连铺在地上的毡毯也是雪白的绵羊毛皮。是的，这里就是祀魂殿，是她每次来祀魂殿住的怜竹轩。
看完了四周的一切，姚姚深吸两口黎明前的夜风，看向王莽。微张的双唇似有千万无语，却终究化作一滴无声的泪水。
她，恨他！
虽然她早在成堆的史书中读到了有关他的种种评价，但对于一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来说，史书的记载实在有着太多偏颇的地方。曾经，她甚至和卿兮?还一起为王莽叹息过――那样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如果不是想要沽名钓誉的成为第二个尧舜禹汤，就不会违背历史前进的脚步，倒行逆施的妄图恢复古制。甚至连已被历史淘汰的原始货币，他都不会妄图用一道圣旨便彻底恢复了。王莽的败，不是败在了他的智计上，更不是败在他的手软上。他的败，而是败在了他自己的狭隘历史眼光和太过想要名留青史的虚荣上。哪怕他的狭隘和虚荣，都是人之常情。
那时的她，并不恨他，其实也根本不可能会恨他。毕竟两人隔着千年的时空，一个古人的作为又跟她有什么关系。所以那时的她，甚至是同情他的。可是现在，她恨他！他不该用启迅的样貌来骗取她的信任，更不该骗取她的……
她恨自己！为什么她会幼稚的推翻史书。她应该明白，就算历史的记载是有偏失的。可是一个能谋朝篡政的人，就算再多仁慈、再多善良，那种仁慈和善良也是有极其限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任何无尚的荣耀，都逃不开最肮脏的交易和最血腥的争夺。如果不是她轻视了历史，她绝不会在看到王莽的第一眼就将他错认作了查启迅，更不会在看到他屠戮了那么多的生命后，还自欺欺人的认定他就是查启迅。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再多恨他，再多恨自己，她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回了姚姚。她要忍，她必须要忍。同样的错误，绝不能犯两次！
“哥……”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里样，姚姚只觉这个称呼说不出的讽刺。“你走吧，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飞燕。”王莽心痛的疾呼。姚姚却求助地看向穿松。不料，看到穿松的同时，她也看到了穿松身后，波澜不惊的衣胜雪身旁――有一双愤恨、痛苦却无比熟悉的眼睛。
卿兮?？
怎……怎么会这样？
姚姚震惊地看着卿兮?，却见他几乎不查地对自己摇了摇头。迅速地闭上自己的双眼，姚姚飞快地思量着眼前的一切，混乱的思绪似找到了一线光亮，又似突然变得沉重不堪――冷静，姚姚，你一定要冷静。首先，不管那人是不是卿兮?，你都必须先让王莽离开。就现在的你，根本无法在王莽的面前应对自如。一旦你露出了马脚，哪怕是一丁点儿，王莽也会察觉出你已经不是赵飞燕了。所以，冷静、冷静，先让王莽离开，其他的，搏一把也无妨。
姚姚呼吸急促地睁眼看向王莽。眼里，除了屈辱的泪水，就只有但求一死的决裂。
“噗――”滚烫的鲜血飞溅了王莽一脸。
“飞燕！”
“小姐！”
两声同时响起的惊呼中，姚姚“昏死”了过去。
“衣国师，你快来看看飞燕。”王莽急呼道。
衣胜雪走到姚姚的榻前，切脉细听了半刻后，说道：“怒极攻心，吃几副败火静心的汤药再静养一段日子，就好了。大人不需担心。只是……校尉大人，不若就留飞燕在祀魂殿降养几日吧。我想，她一时半刻，还不能面对这么多的事情。”
半响，姚姚才听到王莽近乎苍茫的声音。
“如此，有劳国师了。飞燕，我……哥哥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说到“公道”的时候，王莽的脚步声已在怜竹轩外，随着王莽和穿松的两声“驾”喝，姚姚知道他们真的离开了。奇怪，怜竹轩和祀魂殿的大门相隔不远却也不近，怎么今日的马蹄声会突然变得这般清晰。算了，难道能够确定他离开了还不好吗。就你现在的麻烦……
姚姚突然感到一阵透心凉的惊慌……如果，如果那人不是兮?怎么办？如果她看错了怎么办？如果……没有如果，你不可能认错卿兮?，就像你不可能认错查启迅和童佳媛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
姚姚紧闭着不愿睁开的双眼，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问道：为什么卿兮?会在这里？为什么他穿着古人的衣服？衣胜雪既然能帮自己圆谎，而他又站在衣胜雪的身旁，那么是不是说，他们俩才是一伙？那王莽跟衣胜雪算什么？还有，卿兮?怎么会搭上衣胜雪呢？
“飞燕。不，应该叫你姚姚姑娘了。姚姚姑娘，你可以醒来了。校尉大人和他的护卫已经走远了。”
姚姚惊悸地猛睁开眼。她的判断是对的，卿兮?果然是和衣胜雪一伙的。可是衣胜雪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卿兮?什么都告诉她了？
“不用惊慌，卿公子和你的来历我都已经知道了。卿公子现在的身份是庆安世。”
绝没有想到衣胜雪会这么直白，直白就像她把自己变成赵飞燕也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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