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盎然的花园里,敬武公主坐在华美的洗月亭中,身披火红绡锦牡丹邀彩蝶披风,发绾牡丹金钗飞仙髻。她悠悠惬惬地浅捧着玉埙低吹,婉转绵长的曲子,细听之下,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悲凉和孤独。
方才被张放斥作薛况的黑衣人,踏着园中月色,往洗月亭走去。此时,他已换上了――东珠白羽银丝冠、百灵戏珠繁花报春袍、黑屦兰芝缀珠青葛屦。就连腰间垂下的香包,也是彩云白玉缀雪锦的精致之物。
这一身耀眼的珠晖,在月色下辉映着他烟行如雾的挑眉、妖媚如狐的凤眼、玉立如葱的秀鼻、薄翘如瓷的朱唇和雪白如玉的瓜子脸、摇摆随风的婀娜姿,哪怕是远远地望着,也让人从脚底生出一阵说不出的旖旎酥软。
终于走到亭中,薛况跪坐在敬武公主的脚边,那抬眼凝视敬武公主的崇拜与敬爱,就像敬武公主身上的火红披风――艳艳热辣又妖妖露骨。
但见,已嫁过了三位夫君的敬武公主,就像一位嫁衣初卸的风韵少妇――润滑饱满的鹅蛋脸上,精心修剪过的眉黛有如一弯高挑的下弦月。卷长浓密的睫毛,掩映着宛如宝石的象眼。秀挺刀刻的玉鼻就像天鹅优美的脖颈,呼应着好似一粒南国相思之豆的朱唇。
待薛况仔细又珍惜地看过敬武公主的每一寸脸颊后,就见敬武公主放下了玉埙,断曲轻叹。抬手抚过少年的脸颊,敬武公主看着亭外的繁花问道:“那个女子,可是飞燕?”
薛况回道:“正如母亲所料,就是飞燕。”
双眸电闪,勾起火红的朱唇,敬武公主凝视着远方,再次抬手抚过薛况妖娆的脸颊。徐徐而行的指尖滑过薛况的眉宇时,敬武公主好似虚空的声音幽幽飘来:“这么多年了,司马大人,您是那么让人失望。况儿,飞燕可是中了降魂术?”
“回母亲,正是。但……”
薛况皱起好看的眉头,低低地颔首看着自己的锦袍银边,就像他华美的锦袍上突然被烧出了一个窟窿一样,让他恼恨不已。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空空洞洞的感觉。他知道敬武公主之所以还留着他,不是因为他有着比大哥张放更妩媚的容颜,也不是因为他对她的“谦恭”、“忠顺”无人能及。这个在他十岁时,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女人,是大汉有史以来,最野心勃勃,也最具夺位实力的公主。她留着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研制巫蛊的天分、举世无双的画技和那连张放都望尘莫及的伪装、逃逸之能。
可是无论他有多大的本事,他都比不上张放,永远比不上。如果说王莽是苍穹中的雄鹰,张放就是冰原上的雪狼。洞察先机、运筹帷幄的聪睿,才是敬武公主最欣赏也最喜欢的东西。更何况……想到飞燕诱人的雪胴,此时真在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摧折,薛况空洞的心开始充满轻柔如羽的快感。
张放,你虽聪明过人,却也逃不过情字的纠缠。就这一个字,便足以毁了你。况虽愚笨,却也因此保住了性命和名节,而你……
眉黛依然紧皱,却不复刚才的那种恼恨。
“母亲,王莽既知飞燕是咱们的人,降魂术又是咱们姬影传出来的,他怎会还……”薛况恳切而真诚的巧问道。
“不错。王莽也算是王氏这一辈中的翘楚人物了。若说他收买人心的本事,就连你大哥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惜,唉……”
多么情真意切的一声叹息啊。可是熟知继母秉性的薛况在听到这声叹息后,心头却生出一阵霜寒。
“就算有顾家的那个丫头相助……”略停,又道:“他的这番苦心,也只能在王家的那帮草包手里,化作虚无。”
似想到了久远的过往,敬武公主又忽然静默了下来。薛况不敢多言,只是乖巧如兔般敬畏地仰视着这个让他恨入骨却离不开的女人。
话锋一转,敬武公主突然说道:“况儿,是否还想为凝洗作画?”
薛况忽闻此言,竟呆呆地傻愣了三秒有余。紧接着,薛况从头到脚都不可抑制的战抖起来,就连他袍衫上的百灵鸟,也似被他抖的欲飞冲天。
画尽天下的女子最为动人的刹那,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就像他对赵飞燕的迷恋,其实迷醉的是她起舞时的种种曼妙姿态,带给自己的冲击。可是飞燕一直都是张放的,他碰不得,更画不得。他知道,就算是敬武公主也不会让他对飞燕轻易举起画笔。
而诗凝洗――长安城内,连老弱妇孺都耳熟能详的绝世歌妓,就连柳眠阁阁主――柳红眠那样歌舞双绝的艳妓都不能不心服的才女。早已是他想要捕获的佳人之一。只是荣耀的背后,没有人知道诗凝洗其实才是敬武公主最得意的弟子,更没有人知道,姬影的半壁江山其实都握在诗凝洗的手中。
对他来说,诗凝洗就像一朵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芙蓉花。可是今日……
敬武公主含笑俯视着满眼狂热的薛况,一阵银铃的脆响后,好似天外飞来的仙音在薛况耳边悠悠响起:“凝洗等会儿要来禀报放儿的近况。到时,我一定帮你向她求个情。唉……也只有凝洗,才能制得了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畜。”
薛况一听张放的竟是由诗凝洗亲自监控督导,心头的热血顿时冷掉了大半。其实他并不害怕自己的荒唐被敬武公主知道。更何况今晚的事情,本就是公主一手策划的,他只是在执行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阻力,不得已改变了计划。只是诗凝洗……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总是由张放第一个享用!
不动声色地掩掉自己“不该有”的欲望,薛况从善如流的说道:“母亲,况儿还有一事禀告。”
“你说。”
笑眼如春,敬武公主说的十分亲切。薛况却在看到敬武公主的笑容后,手冰,脚凉。
“今日况儿发现飞燕的眼中有一抹几乎不察的绿色,也不知衣胜雪到底还在飞燕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也许王莽敢如此的起用飞燕,正是跟那抹绿色有关。可是,就在况儿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大哥却突然来了。不得已,况儿对飞燕下了缠思蛊。”说罢,薛况强忍住胃中的痉挛,顺服又“愧疚”地低下头。
他不敢再看敬武公主,虽然他的智计不及张放的千分之一,更不及他这位继母的万分之一,可是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否则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名动长安的画师。他知道,敬武公主那突如其来的亲和后面,正孕育着他摸不透的怒火。虽然他不知道敬武公主为何会突然动怒,就像他不知道敬武公主为何要他今晚去破飞燕的身子一样。
“唉……”
薛况又听到了一声情真意切的叹息,手脚的冰冷瞬间向他的全身蔓延。只见一双美如玉葱的纤手伸到了他的眼前,缓缓抬起了他的下巴。
对上敬武公主悲天悯人的双眼后,薛况银牙暗咬,全力克制着自己浑身的寒战,“坦然”又“迷惑”地看着敬武公主。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战战兢兢。唉,真是难为你在这样的时候,还想成全放儿。其实,放儿与飞燕的感情本宫又岂能不知。如今王家想要借花献佛,我是不能让他们全然如意。若非皇上要将皇后的姐姐许配给你大哥,母亲今日又怎会派你去冒险呢?可是你能在最后的关头了却放儿的心愿,本宫还是应该感谢你的。”
“母亲”与“本宫”的互换之间,薛况的寒栗越发激烈。只见映照出他惊慌双眼的火红朱唇,忽然勾起一抹镰刀般的嘲弄,就听一个再平淡不过的声音,无波地穿透他的耳膜。
“那日,你将放儿毒鸠飞燕的鹤顶红换成相思蛊时,是否已经料到了今日?呵呵,难为你能为本宫想的这般长远。只是……”寒光四射,薛况看到敬武公主刚刚还安然如一面银镜的眼中,骤然掀起了狂风巨浪。“本宫,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更不喜欢越俎代庖的人!今日要你去破飞燕的身子,就是要你一石二鸟,打掉那个孽畜的痴心。可是!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说罢,敬武公主拍桌而起、抖合披风、转身离去。
看着敬武公主远去的身影,薛况惊悸地回想着那日偷换鹤顶红的事情。骇然一阵后,薛况慢慢平静下来。以敬武公主的个性,若是不满他那日所为,只怕他早已身首异处。只是今日的事情……
薛况不敢再作深想,收回游思,他看到了正孤立在石桌上的玉埙。刚刚定下的心神,又溜进一阵莫名的惊慌――两年前,有个侍女在收起玉埙的时候,少放了一块玄冰在玉埙盒里。众人虽知那侍女定会受罚,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她竟会被敬武公主活活打死。那么今天……薛况死死地盯着那个玉埙,面青唇白。
突然,玉埙发出一声“噼啪”的脆响,薛况惊恐地一战,还未回神,又听“乒乓”一声――玉埙碎成了两半。
惊悚的战栗再也无法抑制,冰冷的手脚也似变成了他人的手脚一样,再也不听使唤。惊骇的思绪如惊涛骇浪一样,扑打着他的全身。这一次,薛况深刻而清醒地领悟到――他,在敬武公主的眼中,其实就是那只玉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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