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凌峰缓步走出民务府,他揉着自己发酸的右手,想着自己的画技得到大家认可,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画师,但心中却很充实,他含着笑向中城走去。
“这位兄台,不知因何事笑得这般开心呢?”身后传来的说话声让廖凌峰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玉面公子正负手站立在他身侧,那唇红齿白的俊俏脸庞,不是楼儿是谁?他忙拱手笑道:“原来是楼兄,呵呵,在下今日来的颇晚,等着在下画头像之人竟排了数十人!呼!可苦了在下这双手了,呵呵!”
楼儿与他比肩而行,并笑道:“如此真是辛苦廖兄了,听说前边迎风巷内有间雅店很是出名,此时天色亦已不早,咱们便去那吃个晚饭如何?”
廖凌峰闻着楼儿身上散发出的丝丝香味,竟没来由的心中一颤,虽说江南才子爱施妆,自己倒也不反对,但如此近的距离就有些……他回想起楼儿第一次与自己见面时的眼神,背上不禁一阵发麻,他紧了紧双拳,说道:“在下自是悉听尊便,只是,小妹独自在家,若见我……”
楼儿打断他道:“唉!廖兄莫要担心,有翠儿莲儿陪着她,她可不孤独,呵呵!”
毕竟是寄人篱下,廖凌峰笑着点了点头,自无拒绝之词了。二人说话间已进入中城,走得数十步,楼儿领着廖凌峰进入一旁巷内,再行不远,来到一间名为“出云间”的雅店,在门左右题有:“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二句。只看这门联,廖凌峰便心有所感,他很是好奇,不知这雅店为谁所开。二人走入门内,行出数步,面前出现一张屏风,绕过屏风后,才见大厅。厅内有四张梨木桌,一个身着素白长袍的男子正坐在其中一桌看着书。楼儿亦是首次来到此处,她对那人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台可是店内掌柜?”
那人闻言转过身来,但见其眼神专注,眉若柳,唇红且薄。楼儿和廖凌峰心中同时叹道:好一个俊俏公子!那模样实是如女子般柔美,但见他站起身来对二人拱手道:“二位公子,不知是来敝店饮酒还是用膳?”
这时,他身后一卷门帘撩起,廖,楼二人所站之处,正好看的清楚,只见一位身着紫色粗布衣裙,面容娇美的女子走了出来,那闪亮的明眸,俏鼻丰唇,再加上那头上的粉色额帕(头箍)。二人不禁看得呆了去,如此美人,虽身着粗布衣,却丝毫不减其丽姿,反多添几份平凡亲和之美!那男子见楼儿二人如此看着那女子,却不见恼色,他亦不说话,等着二人。过得片刻,二人才发现自己失态,楼儿拱手赞道:“唉!如此俊俏的公子和如此柔美的小姐,怎会在这小巷内开店呢?呵呵!在下楼尔,这位是廖公子,我们听闻此处有一雅店,是以慕名而来,不知公子贵姓?”
那人拱手回礼道:“在下洛承思,这是内人梦玉。来,二位请!”说罢请二人坐下,他的妻子梦玉对二人说道:“二位公子不知想吃些甚?”
楼儿对廖凌峰伸手做个请字,廖凌峰忙拱手笑了笑,而后对梦玉说道:“不知贵店以什么菜出名?”
洛承思和梦玉相视一笑,他对二人说道:“敝店并无名菜,只是内人随手做的罢了,呵呵!既然二位如此说,那便尝尝内人做的素菜吧!”
二人闻言点了点头,廖凌峰看着这淡雅的大厅笑道:“不想北英城有如此静雅之处,楼兄,你可真是百事通呀!如此格局仿似让在下重回江南般!是了,洛兄该是江南人吧?”
洛承思摇首笑道:“在下本是大同人士,数年前举家来到关外,无缘江南矣!此间乃内人亲手布置,她才是江南人,呵呵!”
楼儿闻言又想起梦玉的妙容,于是赞道:“无怪乎夫人举手投足间如此纤柔,原来是江南女子,哈哈!廖兄,你算是见到同乡了!”
这时,梦玉端着一盘子走了出来,只见盘内有几样小点心和一壶茶,她笑道:“哦?原来廖公子亦是江南人士,咯咯!来到北英可还习惯?”
廖凌峰笑道:“怎会不习惯,见多了小桥流水,不免会想看这关外的一马平川,万里青蓝。呵呵,夫人不远万里来到关外,而与洛兄相识,想来该是段奇恋吧?”
梦玉为三人斟了杯茶,笑道:“若公子这般认为,那便是了。”说罢又隐入帘后。
楼儿端起茶杯闻了闻,笑道:“洛兄,不知贵店可有美酒?”
洛承思笑道:“这个自然。”他起身走入帘后,过了会儿拿出一密封的小坛笑道:“这是在下托车马行自鲁地运来的陈年兰陵美酒,二位可有兴趣?”
楼儿击掌道:“哈哈!如此美酒怎能错过!”
廖凌峰亦是眼馋的看着那坛美酒,洛承思将两个方形玉质器皿放在二人身前,又将酒坛盖子打开,顿时一股醇厚的香味飘然开来,待酒倒入器皿内时,二人更是喉头一滚,廖凌峰端起器皿轻尝一口,点头赞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好酒!无怪乎青莲居士如此赞她!”
楼儿亦饮得一口,她对洛承思笑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在下与洛兄一见如故,不妨举杯同饮,酒钱便算在下的,如何?”
洛承思闻言哈哈一笑,他拱手道:“承蒙二位抬爱,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呵呵!”
三人对饮一口,廖凌峰突地想起自己昨日一张画像,他偏着头看了洛承思一会儿,奇道:“在下昨日去民务府画的第一张相,怎的与洛兄如此相像?咦,是了,那位公子似乎也姓洛来着……”
楼儿笑道:“哦?怎会如此之巧?难道那位公子会是洛兄的胞兄不成?”
洛承思抿了抿嘴,面上嫩红一片,他笑道:“那位公子可是被人称为‘洛二公子’?”
廖凌峰点头道:“是了,正是洛二公子!”
楼儿闻言诧异道:“洛二公子?不会是城巡府知府洛大人的二子吧?”
洛承思为抚了抚脸颊,笑道:“有些日子没饮酒了,我这脸儿见酒便红,呵呵!这北英城倒没几家洛姓大户,除了他还会有谁?”
楼儿思量了会儿,旋即恍然,她对洛承思拱手道:“在下倒是眼拙,原来是洛大人的公子,失敬失敬!只是,洛公子怎会在此开个小店呢?”
洛承思摇首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此事说来话长呐!呵呵!”
这时,梦玉端着盘子走了出来,她将几样精致素菜放于桌上,笑道:“二位公子请!夫君,你身子不好,莫要多饮酒才是!”
洛承思笑道:“难遇知己,千杯亦觉少。呵呵,夫人莫要担心!来,二位请用。”
二人笑而不语,提起筷子夹了几样素菜吃,楼儿竖起拇指赞道:“夫人真是心灵手巧,如此佳肴,无怪乎在下常住内城亦有耳闻,哈哈!”
梦玉闻言盈盈一拜,螓首微摇道:“楼公子过奖了!”
廖凌峰面色亦有些发红,他看着梦玉笑道:“夫人太谦虚了,何谓秀色可餐矣?有夫人仙容在侧,即便是一片菜叶,食下之后,亦能浸入骨髓,令人难忘之!”
梦玉闻言不禁面现桃红,楼儿看着廖凌峰一阵汗颜,当着人家夫君的面怎的如此说话?
却见洛承思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他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哎!来敝店的客人,十之七八皆是家父的朋友,是以对在下恭敬之极,难得二位说话如此直白,在下亦想起了当年风流时!哈哈哈!来,我再敬二位一杯!”说罢将玉杯斟满,与二人轻碰一下,又一饮而尽。
梦玉站在洛承思身边秀眉微皱,那模样儿直让楼,廖二人心际一阵摇曳。廖凌峰看了看洛承思,又看了看楼儿,打趣道:“在下看楼兄和洛兄,竟都似女子般迷人,可惜在下是男子,否则,定要尝尝那滋味儿,嗝!来,干杯!”
楼儿和洛承思闻言,同时眼带别样色彩的看着他,那眼神是如此的相似!楼儿和洛承思似嗅到了同类的气味一般,互望一眼,洛承思对楼儿微微一笑,而后轻轻握着梦玉的柔荑。楼儿会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廖凌峰的肩膀笑道:“廖兄,你今日可是累了?怎的二杯便醉了?”
梦玉闻言笑道:“非是廖公子累了,而是楼公子您海量,咯咯!这坛兰陵美酒乃是特酿,虽可口然后劲十足。唉!夫君你……”她话还未说完,只见洛承思已靠在梦玉腹间,他口中还迷迷糊糊道:“你,你怎的,把,把那特酿也放在那儿……”
梦玉一阵汗颜,她向楼儿告声罪,抚着洛承思送入帘后。这时,廖凌峰面色已是一片潮红,他用手臂枕着头,侧脸半眯着眼看着楼儿笑道:“楼兄,嗝!你,在下怎的见你穿着裙子?你是女子?”
楼儿闻言一阵汗颜,她拍了拍他后背道:“廖兄,你先歇息会儿吧!”
廖凌峰脑袋晃了晃,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却不再言语。这时,梦玉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很是自然的对楼儿笑了笑,而后坐在凳子上。楼儿轻声道:“洛兄可还好?”
梦玉点了点头,轻声道:“这酒后劲虽足,但去的也快,睡得一两个时辰便好了。”
楼儿笑道:“可惜了夫人的妙手,做出如此美味却是浪费了,呵呵!”
梦玉看着楼儿,突地笑道:“怎的公子亦如夫君般面容细嫩呢?惹得梦玉都有些嫉妒了,咯咯!”
楼儿摇头笑道:“夫人肌肤已很是细滑,还用嫉妒在下这粗糙的皮肉么?呵呵!想来洛兄为了夫人付出了很多吧?”
梦玉闻言面色一黯,她轻声道:“嗯,为了梦玉,他已和家人决裂,若非二叔暗中资助,怕是此刻我们夫妇二人便要露宿街头了,哎!”
楼儿喝了口酒,说道:“洛大人想来是拉不下那个面子罢了,他着朋友来此,亦是想探知二位过得如何。是了,不知夫人以前可是风尘中人?”
梦玉妙眸微转,说道:“公子何以如此相询?”
楼儿饮尽杯中酒,提起酒坛边倒酒边说道:“虽说咱北英不似中原那般讲究妇德,但夫人这般抛头露面,嘿!”
梦玉抚了抚头上额帕,螓首微点道:“公子倒是看的准。”说罢她提起酒坛将洛承思的酒杯斟满,而后仰首饮尽,顿时双颊一片嫣红,她用袖子拭掉唇边酒渍,赞道:“果然是好酒!唉!生来不喜秦淮水,年长又憎江上舟!那年载着夫婿去,经日经岁又经年……”
楼儿看着梦玉双眸里两行清泪,她明白了她心头的苦楚,只见梦玉又斟满酒杯饮尽,并泣声道:“梦玉在江南本有夫婿,那年他散尽家中财,随船入海,这一去便是三年!他本是拖其友人照顾我,谁知!呜呜!那人竟生得虎狼之心!那晚梦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而后,那人将我卖给大同的一个富贾,并随他去到大同,随后沦落风尘……”梦玉又斟满一杯,她看着杯中琼浆,眸中含着一丝欣慰道:“而后,梦玉遇见了夫君,他是如此的体贴入微,他为梦玉赎了身,并结为夫妻。如今来到关外,虽说公公仍不答应,但我们已有夫妻之实,他亦无法,哎!可惜了我的夫君,本是前途无量,如今却在这僻巷中开一小店,真是苦了他了……”
楼儿见梦玉竟如此敞开心扉,她不禁深受感动,她举杯道:“夫人能洗尽铅华伴随如意郎君身边,即便是贫苦又如何?来,这杯酒我敬你!”
二人皆将酒饮尽,梦玉妙眸已是一片迷朦,她自嘲的笑道:“我这是怎的了?与楼公子才见得半个时辰,竟将我那不堪往事皆倒了出来,唉!”
楼儿看了看身侧睡熟的廖凌峰,摇头笑道:“相见一刻,仿若十年。相识一刻,已然百年!夫人可信命?命里注定今日你要向在下诉说这些,是以你会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梦玉闻言唇际不禁微微一动,那朦胧的双眸直直的看着楼儿,她轻声问道:“那,若是相知一刻,又是几何?”
声音虽细,但楼儿是何人,她闻言亦心头一跳,那感觉,是如此的令人兴奋。楼儿突地起身来到她身边,轻抚她耳后敏感处,而后捧着她的俏脸轻声道:“相知一刻,永世难忘!”说罢,她拿起梦玉的酒杯含了口美酒在嘴中,而后吻上了梦玉那鲜红的双唇,梦玉被楼儿的这番举动激得浑身颤抖,相互散发出的醇厚的酒香似催情剂般,梦玉贝齿轻咬,但这却不能阻止琼浆的缓缓浸入。突地,一道柔舌越过她的红唇,叩着她的贝齿,她默契的放松贝齿,那道柔舌顺势滑了进来,“唔……”只这短促的一声低吟,二人随之迷失了方向……这深深的一吻,似过了一世般,美酒仿似在二人间转了千百回,直到消逝……
梦玉此刻兴奋几近极致,她一直在心里说,我有有夫之妇!另一边,楼儿给她的刺激却又无法抗拒,那种矛盾夹杂着的兴奋,是如此的清晰……突地,楼儿停止了一切动作,她轻柔的抚摸着梦玉那嫣红的俏脸,而后自怀内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梦玉那颗已浮上喉咙的心却未平静下来,她贪恋的感受着楼儿抚摸自己的脸,楼儿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夫人还是去服侍洛兄吧!若有机会,在下定会再来!”
说罢,楼儿转身抚起廖凌峰,深情的看了她一眼后,向外走去。来到门口,一阵微风迎面拂来,梦玉的心渐渐平静了,她看着楼儿的身影逐渐远去,嘴角微动,轻声笑道:“好一个偷心的贼……”
天色已是昏暗一片,‘出云间’外灯火稀少,楼儿抚着廖凌峰行出不远,楼儿靠着墙壁笑道:“廖兄,你可是清醒了?”
廖凌峰以手撑着墙壁,轻声道:“楼兄,在下该用何语赞你?想来那梦玉夫人已迷上你了吧?嘿!”
楼儿回首看着身后灯火摇曳的‘出云间’,叹道:“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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