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探春猛的抬起头:“请太妃明示。”
“北番新国主登基,向圣上恳求赐婚公主”北静王妃接过话带笑回答:“可公主年龄尚幼,皇上的意思是如果哪家大臣的女儿肯为国解难分忧则即使是罪臣也可特恩宽赦。”北静王妃说到此处,美丽的杏眼带笑看向探春。
探春略作思考,复又跪奏:“请太妃、王妃复命皇上,探春愿往。”
闻听此言,太妃、王妃相视一笑:“果然是一位有才有貌、胆识过人的脂粉英雄。”
探春苦苦一笑:父母啊,此后我们只有从此分两地,各自保平安了。
南安太妃站起来拉起探春:“我是看好你的!不过皇上的意思是此事定要万无一失。”太妃停了一下接着说:“为了显示大国气度,圣上的意思是要选一个万里挑一的人材。”
“贾府虽然做事欠妥,惹圣上震怒,但贾府的佳丽却是誉满京城。”北静王妃接过话来:“不只是你,薛府的二姑娘闺名唤做宝琴的,史侯家的小姐小名湘云的,还有通判傅试之妹芳名秋芳的都是极佳备选女子。”
“哦,还有那个娇滴滴像个病美人一样的林家姑娘小名唤做黛玉的”南安太妃拉着探春坐下来:“听说她是前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人物风流,文采颇为出众”。说到此处,太妃目注北静王妃道:“咱们那日可是特别相看过的!这几位除傅家姑娘没有见过外其他几位还真是出类拔粹啊!”
北静王妃笑向探春道:“傅家姑娘年龄偏大了些,不过传闻也是才貌双全。傅通判倒是支持妹子和番,本来那日定的是薛家大小姐可听闻已许配令兄只好作罢!”
二妃在这里好象说故事一样娓娓而谈,探春却是满心苦涩:原来和番远嫁也是如此抢手!
“不过听闻林黛玉秉性清高,性情冷傲,又是客居贾府,不一定肯和番远嫁。”太妃质疑道。
“是啊!我家王爷说她体弱多病,若去和番怕没有到达就支持不住了,因此并没有算上她的名额”。北静王妃笑答。
“哦,可惜了这个花容月貌满腹文章的女孩儿,她倒真可人疼”。
探春在旁边听说黛玉排除在外不禁放下心来。
当晚探春就被安排到北静王府的洛水阁暂住。此时此地,她见到了一个最不想在此地见到的人,——刚才被二妃谈起来的她的表姐林黛玉。探春心内不禁咯噔一声:林姐姐,难道你也逃不开这苦命的安排吗?
“林姐姐”探春试着轻呼一声。
“三妹妹!”黛玉乍一见探春,也是分外讶然。
“姐姐如何在这里,老太太不是把你送出……”探春说到此处,看了看旁边侍立的宫女:“暂且退下。”
王府果然训练有素,宫女们悄无声息的退到十米以外。
探春连忙询问黛玉到此地理由。听到黛玉如此这般的道来,探春低头不语:”林姐姐,你可真真是羊入虎口啊!以为你能避开这些纷扰,没想到还是被卷进这场政治风波里了。“
黛玉诧异道:原以为是北静王爷热心相助。只是没有想到他口里的故人竟是三妹妹。
听闻此言,探春拉拉黛玉袖子站到一株翠竹前:“林姐姐,这个地方竟然和你的潇湘馆有异曲同工之妙。”
黛玉不解地目不转睛看着探春。
“但不知北静王爷比二哥哥怎么样?”探春冷冷地问。
“三妹妹”黛玉抬头看着天边:“别人不知道,我不信你不知情。在我眼里没有人比过宝哥哥。”黛玉苦笑一下:“我倒想问你觉得我比宝姐姐如何?”
探春张了张口,缓缓说道:“两位姐姐一个是瑶池仙女,一个是月殿嫦娥,实实让人难分高下。”
黛玉轻轻摇头:“你抬举我了,我不过是普通的草木,而宝姐姐是花中之王啊”。
探春眼睛一红:“林姐姐,你的美貌有目共睹,你的才华无人能及。你只是输在宝哥哥对你的真情上”。
黛玉一愣:“此话怎讲?”
探春微微一叹:“老祖宗最疼你和宝玉,恨不得时刻把你们两个留在身边。二哥哥虽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可在二哥哥心目中老太太是摆在太太前面的,如果林姐姐嫁给二哥哥,太太恐怕会更感到寂寞吧。”
探春看了黛玉一眼:“说实话,林姐姐,和宝姐姐相比,你是一块儿无价的玉,她只是一块儿华贵的金啊!”
闻此言黛玉一愣:谁都讲我不如宝姐姐啊。
“那是姐姐你恃才生傲,目无下尘所致吧”。探春淡淡道。
黛玉闻言,惨然变色。
“林姐姐,你虽然文采出众,可看人的眼力要差一些。不比我从小要看人眼色行事,因此上能看个眉高眼低来。”探春话锋一转:“为了贾家,我要争取和番远嫁。”黛玉闻言一惊。
“林姐姐,你并不是贾府之人,因此应是无罪之身。听王妃的口气,北静王爷并没有把姐姐考虑在合番名单之内,听妹妹的话,速速离了此地。”
看黛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探春接着轻轻说:“北静王妃看似年轻,却行事很有手段。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嫔妃命妇,对她没有不夸的。”看一眼黛玉探春继续缓缓说:“你看她像不像宝姐姐?”
黛玉一皱眉:“三妹妹你在暗指什么?”
探春一笑:“姐姐其实是个聪明人,只要勘破情关,便极少有能牵绊到姐姐处。北静王妃虽然贤名在外,却不如宝姐姐冷静持重,宝姐姐能容得袭人麝月秋纹之流,北静王府的姬妾却不怎么好过”探春脸色变得严肃:“闲来没有少听过宝哥哥说北静王府的事,他的姬妾一个个短命的很”。
黛玉拉住探春的手:“妹妹认为黛玉贪慕虚荣?”
探春浅浅一笑:“毕竟宝哥哥就要成亲,毕竟北静王爷风流绝世。”
黛玉冷笑:“你以为我会屈居人下?”
探春摇头:“姐姐这样的人物,探春从来不作此想。但王府的侧王妃从来都是非富极贵的。”
黛玉脸色微变。探春忙笑:“就当妹妹多虑了”。
却说黛玉听了探春一番言语,晚间独坐灯下暗自沉吟:虽然方才探春言谈之间颇有怪责语气,却也明白她所言句句在理。
“自己怎么会这么轻率的来到北静王府呢?”黛玉托腮沉思:自己不是糊涂之人,昨日的决定看来是过于草率了。
但不这样做,又能如何,若有其他方法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黛玉眼前浮现出昨日与水溶二次相见的情形: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中午时分紫鹃说了许多好话也没有打动看守的禁军,送来的饭菜黑糊糊的,平时锦衣玉食的黛玉在此动荡不安时刻更是食不下咽。
“诸位军爷,我家姑娘素日最是娇养,况且身子本来有病,请军爷破恩通融为姑娘另寻点儿细软吃食,小女子替姑娘谢谢各位了。”紫鹃眼泪汪汪地哀求着门外铁塔似的守卫。
“小姑娘,有的吃就算不错了,您以还是原来贾府好的时候,你家姑娘仍是公侯家的小姐还是怎的。”一个留着小胡子有点儿滑头的禁军满脸讥讽的瞧着紫鹃:“依我说,劝你家姑娘好歹吃点儿,没事儿消停点儿念念经保佑自己没事儿才是正理儿。”
紫鹃银牙咬住下唇,那些东西别说姑娘了,就连自己都没有胃口。
黛玉在屋内字字听入耳内,令雪雁叫回紫鹃:“傻丫头,平时看你是个伶俐人,今儿个怎么做起傻事来了。现如今凡和贾府有关的人只有被落井下石的份儿,那位军爷说的有理,你还当是往日啊?俗话说的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到这个份儿上,只有自求多福了,谁还会怜念我们呢?”一席话说得紫鹃雪雁是珠泪滚滚。
黛玉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来:谁不知道自己平时是眼泪不断的,可到了这个时候却还要拿出主事的骨儿来,必须装作坚强的安慰比自己还要大两岁的丫头。
“看来警幻姐姐所言甚是,却原来我的眼泪只为宝玉而流,只为还情而流。如今我和宝哥哥恩已断,情已逝……从今日起黛玉的眼泪只为自己而流。”黛玉抚住心口,悠悠叹气道:“以后再也不要提往日,只能看以后了,苦和难都在后面呢。”
不再看两个丫头的苦恼和眼泪,黛玉的眼睛穿过房门看向正厅的方向:如今贾府已是抄没之家,所有贾府人丁均被管役,自己一介孤女在诺大京城如何立足?何况本是贾府近亲,如若来个连座似乎也百口莫辩。想到此处黛玉心里是更是苦恼。
正自愁肠百结之时,却被北静王府的常随奉北静王命传唤自己。坐轿来到正厅,下轿后见往日仆役来回穿梭热闹非常的贾府被禁卫军层层包围着,昔日繁华已四散凋零。绕是她看惯人情冷暖也不免心痛神伤。
“林姑娘!尔外祖母已于两个时辰前辞世,舅父舅母等人也已解往城东狱神庙。所有仆妇家丁家养的与主同罪,外头来的已遣散归家。”北静王一脸温文,目如点漆的眸子越过黛玉看着远处的屋檐娓娓道来。好象在诉说一个动听的故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