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的。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们这还没到噶勒拉山,才走了不到一百里,后面的路还长的很,足足有好四五百里在等着,其中的几道关口与栈道还是根本无法绕行的必经之路,只要随便派几个人在那堵着,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了。既然已基本确定我们是被发现了,就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得改路线走才有活路。”
“对,我也赞成伊绵哥哥的。这才走几步远,就碰到这么多批拦路的,后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天罗地网在等着呢。不能奢望每次都是我们先发现他们,并且又都能毫发无伤地将他们全部杀了,虽然大黑熊很厉害,但这是不可能,万一我们三人中谁有个闪失,情况就不堪设想了。只是我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言语又不通,两眼一抹黑的,就只走过往济咙去这一条路,不走这条还能走哪?”
“傻丫头,难不成忘了成德将军是从东路的聂拉木攻进来的?那不是有条回去的路么?我看过地图,大致的方向还能记清楚,我们可以走那条路。阿大哥,你看怎么样?”丰绅伊绵转向阿满泰问道。
“行,俺也觉得去济咙是走不通了,这才刚刚被发现,就有这么多的追兵来围堵,看来他们是真打算非把俺们给揪出来不可。再说,俺们这几天杀了他们那么多的人,估计也没讲和的机会了。至于去聂拉木,只怕路途也不平静,得有所准备,从长计议才是。”
说话间,他已搜罗完几具尸体,将收集来的几把廓尔喀弯刀分别递给丰绅伊绵和明琪儿各一把短的,其余短的自己都插进腰里,长的只留一把,连刀鞘一起绑在背上,手上留了一把短的,摆弄了一阵,指给二人看,“瞧见没,刀身底部的这个小小的凹口,可以将拔出后的鲜血引导,不会沾污刀柄,弄的满手是血,俺也是今天用它杀了几个人才注意的。这短的刀不过尺长,灵便小巧,既可用在近战刺杀,又能当作飞刀远投,关键平时还可以用来削东西去皮什么的,甭提多方便。长刀则是头重脚轻,前宽后窄,背厚刃薄,抡砍时力量自然集中在刀的前部,这便有了斧子的杀伤力,非常适合战场肉搏砍杀,在从林中行进开路用也很不错。真没想到这小小的蛮夷之邦竟也能制出这般精巧的刀具,实在是难得。”经他这么一说,丰绅伊绵才发现这头重腰细的小刀的妙用,以前似曾听说过廓尔喀的弯刀在外是极有名气的,因造型奇特和耐久实用,而广受欢迎。
这边阿满泰又在一杆长枪上缠了些破布条,递了过来,“你那个拐杖就先别用了,换这个吧,下次再遇到危险也能帮把手。”明琪儿闻言从旁伸手接了过去,将上面的布条解开,重新缠了遍,使之看上去更顺手利索些,才转递给丰绅伊绵。
三人处理完尸体,再合计了一番,确定了改道走的必要,就暂定了个声东击西的计策,姑且一试。
比兰拉姆很是恼火,从前日在小山村与火堆发现到的线索推断,对方只不过才二三个人而已,最多不超过四个,可在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一支巡防队,足有四个人,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向来谨慎的他,便迅速做出了调整,将每队的人数均增加到八至十个,并发放了武器。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又一支整整八个人的小队被人给无声无息地灭了,这次比兰拉姆有些吃惊了,对手的厉害显然已超出了想象,在重新审视情况后,他决定不再单干,加派人手巡查的同时,也开始积极联系附近各城的官员,尤其是噶勒拉方向的,通知他们联合抓捕这群穷凶极恶的中国散兵。
接下来的几天,情况逐渐明朗,噶勒拉地区又陆续出现几起攻击事件,甚至其中有一处是个有兵把守的小关卡,也在黑夜里被人给端了,手法与在甲尔古拉和堆补木的极为相似,老练凶狠,被害者都是一律被灭口,一个喘气的没放过,而尸体处理也都很草率。由此大家基本断定,对方正是想通过噶勒拉去追赶前面的中国军队。既已判定对方的动机与行动方向,比兰拉姆动作也很果断,马上派出目前所能动用的所有力量――三百个士兵进入目前兵力尚处空虚的噶勒拉和雍鸦等地,协助当地官员进行协防擒拿。在得属下回报,北上各关口及道路已被悉数堵死,保证绝不会有一只苍蝇飞出去后,他终于安下心来,抱着瓮中捉鳖的好心情,坐在堆补木山上静等好消息的传来。
不幸的是,好消息来的往往都不是预想中那么顺利。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对本次抓捕寄以厚望的比兰拉姆也逐渐由安心转为忧心,接着再转为焦虑,最后便是绝望了。这些天下来,非但没收到关于那几个中国散兵被抓的消息,甚至连他们的踪迹也没有再被发现,似乎这群人根本不存在过一般,又或许是先前的判断真的错误了,他们压根就不是什么所谓的中国散兵,只是群普通的本地悍匪而已。
这一网撒出去了,最后打到的却是清水、淤泥,什么有用的也没捞到,让雄心勃勃的比兰拉姆很担心自己这样兴师动众的行为沦为同僚们的笑话,更生怕这件事传到阳布的大人们的耳朵里,对他仍寄以厚望的仕途会有不好影响。
他的担心不幸成真,这么大的动作,确实很快传到不远的王城阳布去了。玛木萨野听到这件事后,终于想起了这个谁也没听说过的将领好像是自己提拔过的,当时还似乎对自己很感激,很尊敬的样子。于是有感于在朝中势力有些单薄的他,就向国王拉特纳巴都尔推荐了这个他嘴中办事认真诚恳,很得部下的拥护的位优秀老成的军官。刚巧,拉特纳巴都尔正打算在军中选拔一些没有背景,而又有才干的低级军官来制衡一下现在实力明显过大了的贵族将军们。雷厉风行的小国王没等比兰拉姆的抓捕工作完成,就一道令下调他入进京,委派了个护送英属印度总督康沃利斯勋爵派遣来援护廓尔喀免受中国侵略的柯克帕特里克使团一行人及几个阿拉伯商人出境的任务,由此来培养下资历,以日后方便提拔。就这样,在比兰拉姆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地被调走了,至于抓中国散兵的事,他是没心思再管了,那是继任者的问题,现在的他考虑最多的是自己怎么会突然得到高高在上的国王的青睐,这让他很迷糊,难道是自己以前在当面鄙视喀尔达尔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要为此表彰自己的忠心?有可能。
“大黑熊,没看出来你这人高马大的身子还蛮灵活的,雪豹都能打死,真了不起。”
能得到素来与他不和的明琪儿的一声称赞,阿满泰觉得非常意外,忙扔下手里的正剥一半皮的雪豹,将身上被抓坏的几处皮甲不着痕迹地遮上,嘴里得意地高声道:“那是,你大概还不知道俺们索伦达呼儿的男子都是有规矩的,从五岁起就要日日持刀背弓在身,就是睡觉也得枕着刀睡。黑龙江边上的林海中能要命的东西太多,老虎、土狼、熊瞎子,就是野猪也是很吓人的,常害人性命。你想,每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能活下来容易么。更何况像俺们当爷们的,还得要养活老婆孩子一大家人,手上没点真功夫那哪行?这打猎就是第一条要精通的本事,这是填饱肚子的事,不行就饿死。一只小小的雪豹算什么,俺当年可是和老虎对干过的,那家伙比这个大多了,这豹子到它面前就是个孙子,没得比。”
“你还杀过老虎?那真太厉害了。我可是听说你们那山里的老虎个子最大,站起来比人还高,我二嬷以前就老是是拿那个吓我的。”明琪儿显然对老虎比较感兴趣。
“俺那年只有十五岁,没打过老虎,是被人给救了的,差点让它给吃了。不过要是搁现在,一定捶死它。”阿满泰说这话声音小多了。
丰绅伊绵听了不禁一笑,见明琪儿又要嘲弄这个率真的东北汉子,忙拦道:“明琪儿,你不知道,这虎口余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就在书上听说过,还真没见谁真能在老虎最下逃掉。能逃掉那不是一般的命大,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福分的。如此看来阿大哥你当真是个命中该有大富贵的人,每次遇险都能有贵人相救。”
“你说的这话还真对,俺从十几岁就出来打仗,算算有二、三十年了,从回疆到金川、兰州,再到这廓尔喀,大大小小身经了数十战,前后有近十次都是命悬一线的,可巧最后都没事,不就是你说的有贵人相救。你看,这次不就是又遇到你们这对大贵人了。”
见他说上“对”字,明琪儿觉得他又要打趣自己了,忙先下手道:“好啦,好啦,少贫嘴,没人要你报答什么救命之恩,不用整天挂在嘴上,好好剥你的豹子皮吧。小心点,别弄破这张皮,我还打算用这皮给我阿玛做件坎肩呢。雪豹肉我还没吃过哩,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伊绵哥哥,你猜这是什么味道啊?”
就在丰绅伊绵三人在喜马拉雅山南麓丛林中昼伏夜出地小心逃命时,福康安率领的大军在别人恭恭敬敬地护送下,顺利撤出廓尔喀了,并于九月下旬到达了济咙。众将士稍作休息,随后再次启程,刚好赶在九月底大雪封山前翻越了大山,十月初三赶到了后藏重镇日喀则。
身为大将军的福康安在到达日喀则的次日,便立即率众将前往修整尚未完成的扎什伦布寺拜会了七世斑禅,虽然对方还只是个不大懂事的十几岁小孩,但作为朝廷的代表,礼仪是务必要尽到的。再者,向这小孩宣达下一步即将要展开的关于西藏事务改革章程的大致内容,是很有必要的,主要是借此机会给此刻尚在前藏的八世达赖喇嘛事先通个气,好叫他这个目前主持西藏大政的当事人有心理准备,以便大家以后共事顺利点。在日喀则药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提走去年在廓尔喀大军攻占扎寺时,不思率兵护寺保庙,动辄卷起细软物件自行潜逃的六世斑禅之兄仲巴呼图克图及当时托词占卜,言廓军不可抵抗而惑乱人心的济仲大喇嘛等一干犯人,将他们悉数押往拉萨,一并等候圣旨发落。
福康安一行人动身前往前藏的同时,邀请藏区各大寺活佛共聚大昭寺的信使也从日喀则飞奔四处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