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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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维拉迪的一席长谈,着实让丰绅伊绵收获颇丰,不但知道了这伙阿拉伯临时雇佣军参战的缘由,还借机发散话题,大大补了一堂十八世纪国际关系学课程,时下科技发展及航海、殖民等概况也一并做了了解,尤其是现在英国与其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发展情况作为重点了解。这一谈就是到午夜才散,期间就游云栋过来汇报次昨夜战果及我军伤亡数据,间断一下。

    回营躺在床上思虑,我们初来乍到的丰绅少爷惊叹之余又带了几分庆幸,这一席话既打消了自己先前许多无知可笑的想法,也让他明白世界格局绝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仍需不断努力,否则就是空多了两百年的见识也是枉然。庆幸后又有些欢喜,实在没想到在西藏竟能遇到这样一个同时精通东西方文化的阿拉伯商人,或是说阿拉伯海盗,就仅凭通晓东西诸国十多种语言这一点,他就足以称上是个难得的人才了,何况还是精明的海盗商人,能在西藏这荒山野岭的让自己给碰上,当真是缘分了,又或者可以说是福分。

    作为回报,也是对人才的尊重,我们的丰绅将军大笔一挥,当夜就将他从战俘册中删去,并单独提了出来,独设一帐关押看护,伙食水平也顺道给提了上去。

    自从十几年前那个得知自己是老瑞恩遗嘱中的财产继承人后的夜晚以来,维拉迪还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兴奋过,此刻仿佛听到真主安拉与耶和华在同时向自己祝福和赞美。他在黑夜里能如此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真是太出人意料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个奇怪而地位尊贵的中国青年贵族的缘故。

    维拉迪越是仔细回想,越是觉得这个青年和他先前所了解到的所有中国人都与众不同,甚至可以说简直就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除了他们都是垂着根长辫子外。作为一个和中国打了很多年交道并用心研究过中国人的外人来说,他自信对中国人很多方面习性的了解,已经超过了多数中国人自己本身――这是有道理的,毕竟有许多事情是只有站出来才能看得清的。在他观察来,此时的中国,尤其是当政的官员们与主流的学者们就犹如一只只把自己关在破旧笼子里,自顾欣赏身上美丽羽毛的金丝鸟,外面的世界似乎永远不值得他们去看一眼,只活在自己的骄傲和自夸中。殊不知已临近的外来飞鸟,不光有更漂亮的彩羽还有锋利的啄人的喙。不过就在今天,让他不得不考虑重新审视中国人了,因为所接触到的这个丰绅伊绵是那么的不一般,虽然他也同样有很高的地位和官职――起码他的父亲和伯父都是显要的高官,这是毋容置疑的,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谦逊与好学,可他又不是那些无知的不知所以的雏鸟,可以随便蒙骗过去的,在和他的谈话中很容易看出,外界很多事情这个年轻的中国贵族显然都是做过了解,而且有自己的判断。这样的一个人在这个古老神秘的东方古国绝对是罕见的,要知道现在几乎所有的中国人都还坚持认为这个世界地是方的,天是圆的,一只一直向西航行的船最终能从东边回来,这是他们许多人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和接受的。最令他高兴的事并不是失手被俘后在异国战场上遇到一个给他礼遇,并将他解除战俘身份,且基本确定不会再处死他了的睿智开明的年轻中国将领,而是这个家世极其显赫的青年在与他的言谈中一直表现出对航海的向往与热情,又不时对他的个人遭遇表示同情。于是在整个谈话过程中,由我们老练的巴士拉商人刻意的引导下,那个热心的贵族少爷险些就当场许下了支持他重建船队的承诺,虽然最终没能获得这个承诺,但好心的贵族还是慷慨地做出了答应会尽力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可以以朋友身份私人借钱给他,可能的话还能动用他在京城的的关系为他在粤海关处说上几句话。能在广州海关的官场上有可靠的关系,正是维拉迪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愿望――能稍微摆脱一下海关与地方官员们近乎无度的勒索,是每一个来华经商的贸易商共同的愿望――这怎能不叫他兴奋。他清楚地知道这个青年所说的话绝不是在讲大话,因为他有个对中国政坛或是中国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的,一个权势和金钱同样出名的伯父――和?。

    粮队过了河,离济咙越来越近了,所走的路也越来越陡峭,行车逐渐艰难起来,有些路段是得要人抬车过去的,很是麻烦费事,一日行程不足百里。

    再次宿营的时候,丰绅伊绵又见到了前来问候的藏将白马诺顿,两日没见,这会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只见额上包扎着白布,想是上次伤到头了,不过瞧着精神还不错,料想只是破了皮。相互一阵嘘寒问暖后,白马诺顿便急忙暗示希望丰绅伊绵将来能在福康安面前为上次夜袭战事帮他说些好话,对于这个请求丰绅伊绵当即委婉地解释了自己家与这位福大将军关系并不好,说好话只怕会适得其反,反而坏事,不过往上汇报时定会据实书写,为他说理解释的,请他放心。白马诺顿是在京城呆过些日子的,将相不和的事他是有所耳闻的,本没抱多大希望,尽尽人事罢了,略带失望,但还是千恩万谢了好一阵子。最后他提出要先行一步了,他准备今晚连夜赶路,想赶在明天前到达济咙。对此丰绅伊绵自然没什么意见,又不用担心他先去会在福康安面前打自己小报告或是向这边推卸他自己失利的责任,量他没这胆子,再说自己也没什么短处让人说去,身正不怕影子歪,虽然收了点小礼,于这时的官场来说却算不得罪的。于是,一脸关切地道了句“天黑路滑,小心跌倒”,就拜别了。末了,又照例收了份礼――十块大金饼,历来分量最重的一份,也是最俗的。

    一宿无话,第二日继续赶路。济咙眼见就到了,路虽越发艰难,大伙却都是很卖力,脚程较昨日还快了些,入夜时分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济咙城下。

    入营前,丰绅伊绵在那日的指点下,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远处闻名已久的济咙城上的几点火光,城池的模样形状却看不清了,不免有些遗憾。城两侧山冈上建的三处石堡看的到真切,黑洞洞的竖在那一动不动,像值夜的卫士。

    待游云栋将粮车安排好,与前来清点核实的官员做好了交接,丰绅伊绵跟着签了文书,画了押。一阵忙活后,这趟差事总算了结了,众人都觉得很轻松许多,起码晚上睡觉不用再那么提心吊胆了,没个安生。丰绅伊绵暂时却还轻松不得,作为主官他还得依例去向主帅福康安复命。这边刚忙完就有人来催,急忙背人塞了两个糌粑,灌了几口酥油茶,就随来人去了。

    一路上,丰绅伊绵一边怀着忐忑的心情暗自提醒自己莫要忘记刘顺事先教的礼数,一边默念着上次廓尔喀大军夜袭之战的各项统计数据以及押运的粮食军械数目,生怕临场忘了。七拐八拐的走了会,来到了个相对而言较大的帐篷前,瞧着气派该是福康安的帅帐了。果然,那传令的军士给他指了个地,让他停在此等候,自己去通报。片刻之后人便回来了,说是福大将军正在会见重要客人,要他在此稍候,待会客完毕自会召见,丰绅伊绵闻言忙称了声谢,就老实在原地站着等了。

    谁知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直站得他两腿发硬脚发?。看着旁边一个个雕塑般站立的侍卫,他也不敢随便乱动,当真是苦不堪言,要知道他现在病还没好呢。若不是里面不时传来隐约的谈话声,丰绅伊绵当真怀疑是福康安在公报私仇,故意晾自己。

    终于,帐内马拉松式的长谈结束了,响起几声洪亮的大笑,几人在笑声中走了出来。在前走的两个竟是类似廓尔喀人打扮的外族人,脸部出了帐后就立即用纱布遮上,神秘的紧,其中一人说着汉话,应是个翻译。随后出来的两人均是身着清军将袍,先半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将领,体形修长,面容清瘦英俊,显得极其干练,一双似剑的眼神,任谁看过一眼也不会忘记那里所射出的自信与骄傲。他侧身的是个体壮面黑的老将,须发皆白,精神奇好,嗓门也高,口中的话最多,笑声也是他传出的,正说话与那二人告别。

    “那两个廓尔喀装扮的人不知是什么人物?这会来又是做什么呢?”丰绅伊绵在一旁暗自揣测,“这两个清军将领想必定然是大名鼎鼎的大将军福康安和参赞大臣老将海兰察了。”

    只见福康安与海兰察送走了两个神秘人物后,随即转身回了大帐。满心以为能马上被召见的丰绅伊绵在外又站等了一个刻钟后,终于等到了结果。

    “丰绅将军,我家大将军的公务实在过于繁忙,今晚就先不见你了,明日一早麻烦你再来趟吧,我家大将军说有事吩咐。”

    “是……”

    “娘的,白站了。”丰绅伊绵暗骂了句回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