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御书房,牛公公正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将窗户关严,又取出已经收起的火盆,倒入已然烧得红红的木炭,这木炭是建真女真进贡的,燃烧起来没有平常木炭的烟雾,却隐隐有一种清香,是以朱棣很是喜欢,为此还免了建真女真三年的赋税,虽然东北的女真从来都未曾交过什么税。今年的倒春寒就像那富户人家的穷亲戚,反反复复的总是流连不去,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小雨,越发显得阴冷。
就在几人忙活着的时候,朱棣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牛公公几人忙跪下行礼,朱棣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到御案前坐了下来,牛公公见状忙站起身来,转头低声吩咐两个小太监退了出去,自己则走到一旁泡了一盏茶,恭敬地放在朱棣面前的御案之上,然后束手低头站到一旁,拿眼偷偷地瞄着朱棣。
作为朱棣的近侍太监,他知道朱棣这是在为迁都一事发火,关于迁都北京一事,自从朱棣登基以后就在谋划,现在那北京的宫殿已经是造得七七八八了,可那些大臣们总是以迁都动摇国本或者北京距北疆太近,京畿重地安全无法保障为由阻挠这迁都计划,在朝堂之上也不知辩论过多少回了,可这迁都还是得不到大臣们的认同,尤其是最近几日,翰林院的那些文人们联名上书,引经据典反对迁都,搞得朱棣是异常震怒,若不是太子与几位尚书相劝,想这翰林院多多少少已经死了几个了。
其实朱棣要迁都北京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有深层原因的,一来在他还是燕王之时,封地就在北京,镇守北京二十多年,对北京有深厚的感情,又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因此迁都北京能更好的巩固他的统治。二来北方鞑靼与瓦剌的势力仍是明朝最大的威胁,迁都北京,必然有利于巩固边防,控制蒙古,做为一个有着开疆拓土之心的皇帝,北京,将成为朱棣北征的起点与基地,因此迁都对朱棣而言,已是势在必行之事,可惜朝中那些大臣,守成之心太重,使得朱棣甚是恼火。
今日早朝,在迁都一事上一直保持中立的户部、吏部两部尚书一反常态,公开表明反对迁都,甚至抬出祖训来压朱棣,若不是左谕德杨士奇见机转移话题,今日早朝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风波。
牛公公偷眼看着阴沉着脸的朱棣,犹豫了一番,还是凑上前,弯腰低声说道:“刚才有大宁都指挥同知刘晋的密折送到,奴才已经放在案上了。”
朱棣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稍息,猛地抬头,问道:“刘晋?快,把密折递上来。”
牛公公闻言忙道:“奴才已经放在案上了。”
朱棣哦了一声,伸手拿起案子上一摞奏折旁边单独放着的密折,打开迅速读了起来,逐渐的,朱棣紧锁的眉头展了开来,细细读了几遍,读到最后,朱棣忍不住放声一笑,啪地合上密折,站起身来兴奋地走了两圈,然后坐下,拿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打开刘晋的密折看了一遍,眼中精芒一闪,敛去脸上的笑容,沉思片刻,抬头对立于一旁的牛公公命道:“去,宣纪纲来见。”
牛公公忙低头弯腰答应一声,快步走到门口,招来门外伺候的小太监说道:“快去宣纪纲觐见。”
那小太监答应一声,快步奔了出去。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那小太监领着纪纲走到御书房门前,轻声说道:“臣纪纲奉旨来见。”里面朱棣闻言说道:“进来吧。”
纪纲忙低头恭敬地走了进来,跪倒在地,口中说道:“臣纪纲参见皇上。”
朱棣看着下面跪着的纪纲,笑着说道:“不用多礼了,起来吧。”
纪纲忙叩谢圣恩,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垂手低头立于一旁。
朱棣端起桌上的玉瓷茶盏,撇了撇茶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一旁,看了纪纲一眼,说道:“纪爱卿可还记得当初是谁认为朕任命刘晋为北征军指挥太过轻率,是儿戏之举。”
纪纲闻言顿时一惊,心想当时自己好像只是说刘晋任命一事须斟酌,哪有说皇上儿戏之事,可这话他哪里敢说出口,但是皇上的话又不能不回,忙跪下说道:“臣惶恐。”
朱棣见状呵呵一笑。拿起案上的密折,扔到纪纲面前,说道:“你是应该惶恐,看看刘晋的奏折吧。”
纪纲头不敢抬,跪在那里打开奏折看了起来,匆匆读完,大喜,叩头说道:“恭喜皇上除去阿鲁台这心腹大患。”
朱棣摇了摇头,命纪纲起身回话,说道:“阿鲁台不过是一疥藓小疾而已,不足挂齿,而且就算他死了,很快鞑靼蒙古又会有新的阿鲁台出现。朕欣喜的是拿刘晋不以诛杀阿鲁台为功,而是趁势北上,兵指锡林,这甚合朕意啊,呵呵,攻克锡林,将鞑靼并入我大明疆域,这才是斩草除根之计。而且,如若鞑靼能并入我大明,还有另一个好处,你可知道?”
纪纲沉思片刻,抬头说道:“迁都?”
朱棣笑着点点头,说道:“如若刘晋能顺利攻克锡林,一举收服鞑靼各部,到那时我看那些不识趣的家伙们还有什么理由来反对我迁都北京!”
纪纲点头笑着附合道:“如若刘晋真能将那鞑靼并入我大明版图,到时九边之外有鞑靼以为缓冲,北京将再无直面蒙古贼寇之虞。”
朱棣点点头,敛去笑容,眼中寒芒一闪,冷声说道:“那钱?诸人今日竟然在殿上反对迁都,甚是可恨。哼,难道真的以为朕不会杀人吗?”纪纲闻言心中一惊,知道朱棣这是动了杀念,忙躬身进言道:“皇上,礼部尚书钱?等人固然可恨,其心亦是可诛,只是日前正值边患未定,内政未稳,钱?诸人又是洪武帝时的老臣,微臣以为暂时还是不动为好,等鞑靼之事平定以后再做打算不迟。”
朱棣闻言点了点头,说道:“爱卿所言甚是有理,朕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纪纲闻言忙跪下叩头,然后站起身来,退着出了御书房。
房内,朱棣一人沉思不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