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温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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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天三人在李岩营中留了三日,直至闯军要拔营北上,这才依依作别。袁承志初出茅庐,对李岩的风仪为人,暗生模仿之心,过得潼关,便去买了一套书生衣巾,学着也作书生打扮;而杨天则仍是一袭白衣显得越发英俊;而陈圆圆则一身蓝衣,由于戴着面具,所以并不惹人注目,三人径自朝江南而去。

    江南地方富庶,虽然官吏一般的贪污虐民,但众百姓尚堪温饱,比之秦晋饥民的苦况,却是如在天堂了。这日来到赣东玉山,吃过饭后,到码头去搭船东行,见江边停了一艘大船,相问之下,说是上饶一个富商包了到浙江金华去办货的,三人便求附载。船老大贪着多得几个船钱,和包船的富商龙德邻商量,龙德邻想想便同意了。

    坐上船后,杨天看了袁承志一眼,寻思:看来那温青青快要出现了。

    不一会儿,船老大便要开船,忽然码头上匆匆奔来一个少年,叫道:“船老大,我有急事要去衢州,请你行个方便,多搭我一人。”杨天三人转过头一看,只见这人十八九岁年纪,穿一件石青色长衫,头顶青巾上镶着块白玉,衣履精雅,背负包裹,皮色白腻,一张脸白里透红,俊秀异常。袁承志不禁一呆,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少年?”而杨天则知道她就是女扮男装的温青青,虽然她长相极美,但和陈圆圆比仍是相差太远。

    龙德邻见青青服饰华贵,人才出众,心生好感,命船老大放下跳板,把她接上船来。青青一踏上船,那船便微微一沉,袁承志心下暗奇,瞧她身形瘦弱,不过百斤上下,但这船一沉之势,却似有两百多斤重物压上一般,她背上包裹不大,怎会如此沉重?青青上船之后,船就开了。

    青青进仓之后,和龙德邻、袁承志、杨天和陈圆圆见了礼,自称姓温名青,因得知母亲病重,是以赶着回去探望。杨天一听,在无怀疑。

    青青见了龙德邻不以为意,一双妙目却不停的在袁承志和杨天身上打量,尤其是杨天,更是不停地看着,把杨天看的心里发毛,心道:她不会爱上我吧?我可不喜欢这种醋劲儿大的女子,在说了,她还是袁承志未来的妻子呢!

    其实这也难怪,杨天长相俊秀,胜袁承志十倍,任何女子在他二人面前自然会多看杨天的了。

    只听青青问道:“听袁兄和杨兄的口气似乎不是本地人吧?”袁承志道:“小弟原籍广东,从小在陕西居住,江南还是生平第一次来。”杨天说:“小弟原籍京城。温兄弟,小弟这次和妻子义弟来到江南是为找一个人。”这话倒不假,杨天原来就是北京人,这次到江南也正是为了找袁承志的师傅穆人清的。

    青青一听杨天已有妻子,心中不禁微感失望,又看了看戴着面具的陈圆圆,心道:怎的这么一个相貌俊秀的公子竟娶了这么个相貌平庸的妻子。

    这时,忽然两艘小船运橹如飞,从坐船两旁抢了过去。青青眼睛盯着小船,直望着两船

    转了一个弯,被前面的山崖挡住,这才不看。杨天看在眼里,心知是那些游龙帮的人在找青青。这时,陈圆圆走到杨天身边,低声道:“天哥哥,这个温公子是个女的。”杨天一听,低声笑问道:“圆圆是怎么知道的?”陈圆圆说:“圆圆以前在秦淮河时接触过许多女子,这个温公……温姑娘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圆圆敢保证,男子身上绝不会有这种味道。”杨天笑着吻了吻她,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你可别告诉我二弟。”陈圆圆奇道:“为什么不告诉袁大哥?”杨天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陈圆圆一见也不再问了。

    吃中饭时,龙德邻很是好客,邀请三人同吃。杨天和袁承志一餐要吃三人碗,鸡鱼蔬菜都吃了不少,陈圆圆和温青只吃一碗,甚是秀气文雅。

    刚吃过饭,只听得水声响动,又是两艘小船抢过船旁。一艘小船船头站着一名大汉,望着大船狠狠的瞪了几眼。青青秀眉一竖,满脸怒色。袁承志心感奇怪:他为甚么见了这两艘小船生气?而杨天则心道:看来游龙帮的人是铁定了不放过你,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青青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登转柔和,跑去和袁承志东拉西扯地聊了起来,杨天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心道:这样才对嘛!你们两个就应该这样。

    到了傍晚,船在一个市镇边停泊了。袁承志想上岸游览,龙德邻不肯离开货物,邀邀杨天夫妇和青青时,杨天说自己累了不想去;而青青则嘴唇一扁,神态轻蔑,说道:“这种荒野地方,有甚么可玩的?”似是讥他没见过世面。袁承志觉青青骄气迫人,却也不以为忤。他见江南山温水软,景色秀丽,与华山的雄奇险峻全然不同,一路上从不肯错过了游览的机缘,当下上岸四下闲逛,喝了几杯酒,买了几斤枇杷回船,想请龙德邻、杨天夫妇和温青吃时,见四人都已睡了,便也解衣就寝。

    睡到中夜,杨天醒来,忽听远处隐隐有唿哨之声,知是游龙帮的那帮家伙来了,连忙将怀里的陈圆圆摇醒,悄声说道:“一会儿可能会遇到些麻烦,不过你别害怕,有我呢!”陈圆圆点了点头,杨天便即坐起。

    此时袁承志和青青也都相继醒来,青青从被窝中取出一柄精光耀眼的长剑,跃到船头。袁承志一惊,便要去取金蛇剑。由于事先杨天担心到了温家会提前暴露袁承志和金蛇郎君的关系,所以让袁承志将金蛇剑用布包住,现在见袁承志要去解布,忙向他摇了摇手,袁承志一见,便不去取金蛇剑了。

    只听得船头外的游龙帮的船上一个粗暴的声音喝道:“姓温的,你讲不讲江湖义气?”青青叱道:“讲又怎样,不讲又怎样?”那人叫道:“我们辛辛苦苦的从九江一路跟踪下来,你倒好,半路里杀出来吃横梁子!”

    这时龙德邻也已惊醒,探头张望,见四艘小船上火把点得晃亮,船头上站满了人,个个手执兵刃,登时吓得不住发抖。杨天上前道:“别怕,他们不是来打劫你的,他们是黑吃黑,正在那里抢金子呢!”袁承志也上前安慰他道:“莫怕,没你的事!”龙德邻道:“他……他们不是来抢我货物……货物的强人么?”陈圆圆上前问道:“天哥哥,我……我们该怎么办?”杨天说:“圆圆,你别怕,有我在没事儿的。”

    此时青青已经和那个游龙帮的沙老大说僵了,他们便打了起来,袁承志刚才听到沙老大说青青是石梁棋仙派的,想起张春九二人,不知道该不该帮忙。

    杨天和袁承志看两人拆了数招,已知青青武功远在沙老大之上。沙老大刀沉力劲,看来倒是十分威猛,但刀法失之呆滞。青青以巧降力,时候稍长,沙老大额头见汗,呼吸渐粗,身法已不如初战时的矫捷。刀光剑彩中只听得温青一声呼叱,沙老大腿上中剑。他脸色大变,纵出三步,右手一扬,三枚透骨钉打了过来。青青扬剑打飞两枚,另一枚侧身避过。他打飞的两枚透骨钉中,有一枚突向袁承志当胸飞去。

    青青见了吓了一跳,心想这番要伤到无辜了。哪知袁承志伸出左手,只用两根手指,便轻轻巧巧的将那枚透骨钉拈住了。沙老大带来的大汉中多人手执火把,将船头照得明晃晃地有如白昼,青青瞧得清楚,不禁一怔:“这手功夫可俊得很哪!原来他武功着实了得。”沙老大见青青注视着袁承志,面露惊愕之色,乘他不备,又是三枚透骨钉射了过去。

    袁承志急叫:“温兄,留神!”

    青青急忙转过头来,只见三枚透骨钉距身已不过三尺,若不是得他及时呼叫,至多躲得

    过一枚,下面两枚却万万躲避不开,急忙侧头让过了一枚,挥剑击飞了另外两枚,转身向袁

    承志点头示谢,挺起长剑,向沙老大直刺过去。沙老大一击不中,早已有备,提起泼风刀一

    轮猛砍。青青恨他歹毒,出手尽是杀着。拆了数招,沙老大右膀中剑,呛啷啷一响,泼风刀

    跌落船板。青青抢上一步,挥剑将他右腿砍下。沙老大长声惨叫,晕了过去,他手下众人大

    惊,拥上相救。青青掌劈剑刺,登时打死了七八人。

    袁承志看着不忍,说道:“温大哥,饶了他们吧!”青青毫不理会,继续刺杀,又伤了

    两人。余人见他凶悍,纷纷跳江逃命。青青顺手一剑,割下沙老大的首级,跟着两脚,把他

    首级和尸身都踢入江中。

    袁承志见她一下便杀这么多人,心下不快,暗想你既已得胜,何必如此心狠手辣,转头看龙德邻时,他早已吓得全身瘫软,动弹不得。跳入江中的龙游帮众纷纷爬上小船,摇动船橹,如飞般向下游逃去。

    袁承志正要上前说教一番,杨天已经走上前道:“温兄弟,我义弟刚才救了你,你怎么也该说声谢谢吧!”青青想想也对,忙上前对袁承志道:“袁大哥,适才幸得你出声示警,叫我避开暗器,谢谢你啦。”袁承志脸上一红,还了一揖,心下发窘,刚才心中那些想斥责她滥杀无辜的话现在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觉这美少年有礼时温若处子,凶恶时狠如狼虎,不知到底是甚么性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