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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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在如此宁静的房间里略显突兀。宫文儿和刘庆天同时回头,却是亓还生生捏碎了一只茶杯,一手的碎片。白瓷锋利的边缘扎进手中,乳白的瓷片上染了点点血色。烛光摇曳下,显得不知该说是鲜艳还是刺眼。

    刘庆天表情自始至终未有半点变化,眼角斜了斜亓还,不讲话。

    宫文儿想了想,道:“尔国皇后只活了半年,我还有多少时日?”

    刘庆天不再说话。宫文儿心下算了算,自从太后给了自己大圣香料,到如今也有四个月了。想着,用手揉了揉额头,倦怠道:“幸苦刘太医了……”

    刘庆天自是告辞离去。

    亓还捏了一手凝固的鲜血,只觉得全身冰凉一片,僵了一般动弹不得。宫文儿轻唤道:“亓还……”这才回过神来,全身骨头还是咯咯作响。动作迟缓移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宫文儿三千青丝,顺滑细腻,带着香气,无不动容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

    宫文儿微微一笑,虽是面色苍白,但这一笑却是明媚如三月阳光铺天盖地散落下来,美得洗净沉色。声音略微沙哑道:“亓还,你以为这果真只是凑巧吗?”

    亓还一怔,“什么意思?”

    宫文儿唇边漾开几分惨淡,“你不会忘了,还有一个人在想尽法子杀了你吧?”

    亓还牙齿紧咬,凤目微颦,已经很久没起过杀念了。此时却是红了眼,铁了心,手指掰得咔吧作响。宫文儿一手抚住亓还的手,微微道:“我不是他的目标,他自会来找我们。我不会死的。”最后五个字,虽是气若游丝,但是却自信满满。装着对亓还的一往情深,说出来字字掷地有声。

    “可是,他若不来……”

    宫文儿纤细的手指立到亓还唇前,“他会来的,一定会来。”

    “你知道他是谁了?”

    宫文儿摇摇头,“不知。”

    窗外一轮弯月带着苍凉,举目望去,似是心里也这样被掏空了一块,掺杂着血肉,淋淋漓漓疼遍了全身的神经。

    天刚蒙蒙亮,太后移驾将军府,浩浩荡荡一行人在正厅落了座。太后冷着眼神扫了亓还一眼,手里的茶盏抖得哗啦作响,手上的护甲恨不能生生掐下亓还身上的肉来。

    亓还置若罔闻,行礼道安。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想着将公主托付与你从此便能美满幸福,想不到你亓还三妻四妾都不是简单人物嘛。”这自然是听闻刘庆天以实禀报,认为这将军府里似那后宫纷争,都是女人招来的麻烦。

    亓还垂眼不语,一夜未睡,双眼通红。眼底暗涌翻滚却被一片浓密睫毛结结实实盖了去,只老实地站在厅中听太后奚落。

    太后言语不多,只想着赶紧瞧瞧宫文儿的病情。遂说不了几句就急急到了卧房,一见到宫文儿没有血色的脸就红了眼眶,抽出帕子擦眼泪。

    宫文儿想起身,却被太后一把按住,“好生躺着,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儿臣自是想给母后请安。”

    “好生躺着罢,哀家早上听刘太医说了说你的病,惊出一身的冷汗。你还是跟哀家回宫吧。”

    宫文儿皱皱眉,“哪有这样的规矩,说回宫就回宫,将这将军府当成什么地方了?”

    太后也知道于理不合,但是无奈于心疼不已,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宫文儿一笑,“母后不要太过于担心了,既然是毒就一定会有解药。总会有办法的,天不绝我。”

    母女两个相互安慰了半晌,这才作罢。

    太后一行人离去之后,亓还问道:“太后都说什么了?”

    宫文儿一贯微笑的脸僵成了石板一样,凛冽语气道:“母后跟你一样,杀念大起。白绫毒药已经备下了。”

    亓还道:“她想杀谁?”

    宫文儿似有似无瞥了一眼柳无涯院子的方向,缓缓道:“这将军府里的妾室。”

    刘庆天虽是开了方子,药该喝的喝了,该闻的闻了,宫文儿脸色和身上却不见半点气色。还是咳血吐血。每每半夜咳醒胸前都是撕心裂肺一样疼痛。一转眼五天过去,除了刘庆天每日来看,太后每日差人来问,没有其他动静。

    第六天夜,宫文儿照旧咳醒,一身的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一层丝布黏在身上,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亓还扣住她的手腕传了真气给她才略微好些。宫文儿白着一张脸紧咬下唇,靠在亓还肩头。亓还矫健的肩膀和胸前韧性极佳的肌肉隔着两层薄衫透出了男子的体温。宫文儿低头轻嗅,笑道:“你身上可是有些味道呢。”

    亓还低头,问道:“什么味道?”

    “男子征战四方之后都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任什么都洗不掉的狂野,还有前几天你的杀气,再加上有时候的柔情蜜意,混杂着。”

    亓还揽过宫文儿细瘦的肩头,吻吻她的额头。自从宫文儿生病以来,两人虽是每夜都睡在一起,却没有行过房事,亓还细数,已经禁欲一个月之久。现下被宫文儿这样撩拨,自知不能害她更加虚弱,身体确已不听话地有了反应。下身肿胀难受,只好咬牙坚持。

    宫文儿感觉到亓还身体的僵硬,细弱无骨的手指顺着亓还的胸膛一路滑下,深入到衣襟里面。亓还的皮肤是少有的细腻弹性,略微几道大大小小的伤疤在指端穿过显得更加魅惑。肌肉都是坚韧饱满,皮肤下面没有半点赘肉,摸上去颇有感觉。亓还伸手抓住宫文儿的手指,她的手指在腹部的六块肌肉上揉捏滑行,身下已经高昂,全身都着了火一样。宫文儿的另一只手摸上了亓还的颈前,略微突起的喉结,颈部堪称完美的线条,向下是两根翅膀一样的锁骨。加上麦色的皮肤,在烛光下影影绰绰,宫文儿自己都沉醉了。

    亓还齿缝里溢出喘息,声音嘶哑道:“不要玩火。”

    宫文儿却是满目绝望,“我不知还能有多少时日,亓还,我若死了,唯一不甘的就是没给你留下个孩子。”

    “你自己都说你不会死。”

    “可是我现在竟觉得惶恐,万一我要是死了……”

    “不要胡说……”说着吻上她的唇,将她的话吞下。细密的吻一落下就像脱了缰了野马,铁蹄哒哒一路踏平了前方,忘却了顾及,只有眼前的奔放和热情才是真切实际的。

    宫文儿偏首,亓还含住她的耳垂,双手解开了她仅存的一层衣衫。身下,旖旎光华无限。

    今生有你,再无他求。

    云雨之后,宫文儿缩在亓还怀里,身上一层薄汗,还在微喘。亓还却突然警觉起来,一手围上外袍,另一手已经够到床边案上的佩剑,握剑的手背上青筋绽放。一双凤眼璀若星辰,闪闪发亮,像极了等待伏击的兽。宫文儿回首一瞥,第一次见到备战状态下的亓还,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獠牙和利爪。一时忘却了应该有的惶恐。

    亓还眼睛盯着窗棂,低声道:“来了……”话音刚落一只利剑划破窗棂,直冲亓还喉管而来,亓还本能扬起手中佩剑阻拦。只听“铮”的一声,利剑改变方向戳到了墙上。入墙三分,边缘整齐,出手力道可见一斑。剑下还压了一张纸,亓还扫了一眼,从窗上跳出去,只见到眼前黑影一闪,自是使用轻功跟随。来者身形修长,动作麻利,轻功一流,亓还紧追不舍,一连跟出了三条街道,来者还是狂奔于前。如此轻功,已然与亓还不相上下。亓还心下一沉,止住脚步,转念一想,飞奔回府。就怕这是一出声东击西。

    回到府里,宫文儿已经穿上外衣,简单绾了一个发髻。两指拈了一张蝇头小楷的信笺,笑道:“果真是来了……”

    亓还凑上前一看,八个活色生香的楷书跃然纸上,筋骨毕露,银钩铁划。

    想要解药,拿命来换。

    亓还心里默念一遍,抬起头来,正撞上宫文儿似笑非笑的一双丹凤眼,眼底落了一片的芙蓉,风光无限。亓还开口问道:“你知道他是谁了?”

    宫文儿笑笑,“猜得到。”

    “是谁?”

    宫文儿却禁了声。只是举头看了一眼墨一样的夜空。

    多少年前的事了,回忆起来却还似昨天一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