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前，伏在太后耳边说道：“母后，这几日你的餐饭都是绿歌亲自下厨给你做的，看着你吃的欢喜，我已经跟她讲了，你什么时候想吃，叫个士倌去，她自会做了给你拿来。疆上的女子没有那么多的心机，母后若还想再这后宫找些慰藉，这个绿歌是最好的选择。找她来说说话罢，母后不会后悔的。以后，如果母后喜欢了绿歌，可定要多护着她，这后宫的变幻你我都清楚，她就是个面人儿，一人捏一把就没了。”
太后愣了片刻，终是点头。
虽说将军府离皇宫不远，但是宫文儿还是令人快马加鞭回了将军府。只是离开了半个月，再回去时，却是物是人非。
德兴斋住进了一个妾，就是这几日亓还刚纳的。名为柳无涯，原本是豆蔻苑的琴师。亓还替她赎了身，接进了府里。宫文儿回府，柳无涯站在门口迎接，见到宫文儿，笑靥如花，“姐姐，无涯可是等候多时了。这外面风大，快些进屋。”一时拉着呆愣住的宫文儿进了连理斋。对道路熟络的似是自己的园子。
亓还依旧是不见踪影，宫文儿心下漏了几拍，这个亓还到底要跟她怄气到什么时候。还有这个柳无涯，看起来不过二八年纪，怎生说话老练市侩，这下子府里又要热闹些时日了。
跟在宫文儿身后的如意，瞅着柳无涯的背影，扁了扁嘴。
柳无涯将宫文儿领着进了连理斋，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倒了茶，点了火盆，站在一边笑道：“无涯才来府上几日，一直想见见姐姐，可惜姐姐进宫了。这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姐姐回来，心下高兴不知说什么好了。”
宫文儿手中的一盏绿洲沏得恰到好处，微抿几口，笑道：“妹妹是何方人氏？”
“无涯自幼不知父母是谁，从小被卖到妓院学琴，三年前妈妈将我从东城妓院买下，无涯便在豆蔻苑做了琴师。直到几日前将军将我赎身。”这个柳无涯对自己的出身倒是毫不避讳，言下之意，似乎是在说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宫文儿吹开杯中的茶叶，“将军呢？我适才没见到他。”
“将军整日公务缠身，我都不见得能见上几面。”
如意站在一边，皱了皱眉，这个柳无涯，讲话句句带刺，仔细一想却又挑不出毛病。果真妓院出来的女子就是不一样。想着不由得担心起宫文儿，却见宫文儿面带微笑：“本宫知道了，你回自己的园子吧，本宫一路劳顿，现下想歇歇了。”
柳无涯道了安，自下去了。她的背影一出连理斋，宫文儿的脸色顿时铁青，一张微笑的脸也皱起来，气得连手中的茶杯都抖着，“好一个亓还，好一个柳无涯……”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个字，却是气的茶都不喝，砸了手中的青瓷茶杯。
一连几日，亓还还是不见踪影。宫文儿实在是耐着性子等着亓还来给她一个解释，但是等了些许时日，直到欢庆喜气都过去了，亓还仍旧没有来到连理斋。倒是柳无涯每日早上都来给宫文儿请安，有的没的说了不少，宫文儿面带微笑却是半句没有听进去。这个女子，青楼出身，说话滴水不漏，面子上对宫文儿是恭恭敬敬，但心底到底是怎样，宫文儿还没有谱。不像阁阁，一眼就能看穿。
正月十五，宫文儿瞧着府里上上下下挂了红灯笼，管家一笔一划写了灯谜，柳无涯的德兴斋喜气洋洋，只有她这连理斋还是冷清一片。如意张罗了一天，宫文儿站在门口，想了很久，唤道：“如意，跟我走。”
两个人简简单单到了亓还的书房。虽是正月十五，但是亓还的书房还是亮着灯，宫文儿似乎是早就料想到了一样。
虽然之前早就想到，亓还失去了阁阁，心里不会好受，但是真正见到亓还还是略微的吃了一惊。他瘦了，脸上的轮廓越发尖锐，身形似乎也细长了好多。宫文儿脸上毫无表情，心下却是针扎一样的疼。
亓还见到宫文儿，眼睛斜了斜，问道：“公主有什么事情吗？”
“近几日都不见将军踪影，文儿自是担心。”
亓还冷哼一声，“劳公主费心了，亓还不敢惊动公主。公主请回吧。”
宫文儿语气变得自责，“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见死不救，早知道有人给她下毒却不救她。她……”
“够了！”亓还打断她的话，“阁阁已经死了，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从你的口中说出来。”
“亓还，你现在恨我这我可以接受。但是请你听我说几句话，如果我说完你还是恨我，那我宁可回宫，不做这个将军夫人。”
亓还在座椅上坐下来，皱着眉头，没有再讲话。
宫文儿在亓还对面坐下来，“亓还，我之前对你分析过那个刺客，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我问过阁阁，他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杀手。这样一个步步为营，能将阁阁安插在你身边三年而不被你发现的人想杀了你，我们防不胜防。阁阁只是其中的一个棋子，其他的我们还未发现，我如果不顺着阁阁这条线索将他找出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你我的最后一日。亓还，你死了不要紧，我的命也不值钱，但是你是我大祁的镇边将军，没有了你，南边的游寇必要作祟，疆上的贵族势力尚未罢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皇上说，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用兵奇才，如你这般镇边将军在身旁，龙虎焉敢来犯。”
“哼，区区一个南边游寇和疆上贵族，恐怕公主有些杞人忧天了。不要说皇上英明决断，就是随便一个聪明少将，都会解决的很好。公主担心的，恐怕不止是这些吧。”
宫文儿咬了咬下唇，如意瞧了瞧天色，说道：“奴婢去给将军和夫人做些燕窝来。”说罢去了，并且识趣地关了房门。
宫文儿缓缓开口，“的确不止这些。将军一定也知道，幕国今年要更朝换代，太子幕南君辛性格张扬暴戾，尤其喜欢马背上得来的天下。如若疆上铁骑附倒于幕南君辛脚下，俯首称臣，到时候凭借疆上与我大祁的边界优势和他们铁骑的力量，再加上幕南君辛在背后的支持，来犯我大祁，将军可想过后果？”
亓还皱眉不语。
宫文儿接着说道：“我大祁才人辈出，的却不缺你亓还一个。但是我真正担心的不是那人要杀你，而是那人要你。你也知道疆上蛊术猖獗，其中奥妙神秘无人知晓。那人之前完全可以安排一个不是疆上的女子来你身边，但是他却独独找了一个疆上女子。是否跟蛊术有关我不敢确定，但若是真与蛊术有关，你的下场定是比死还难过。他可以控制你做任何事情，包括降敌。且不说你现在是大祁驸马爷，就算你仅仅是个镇边将军，连被皇上看重御封的大将军都抵不过疆上诱惑投降于他，谁还能死守边防？到时候我大祁边界必定像一盘散沙，不攻即败。受苦的还是百姓。将军你出身平民，百姓的生活你比我更能体会，战乱之苦谁能承受，将军三思。”
半晌，亓还说道：“你只是给自己找杀了阁阁的接口。”
宫文儿冷笑道：“亓还，且不说阁阁只是个侍妾，就算你想扶她做正房我宫文儿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我是皇室的人，生在皇族，见多了身不由己。皇上身边多少为了和亲攀附嫁入皇室的女子，若没有看透这一点我也不会嫁给你，我身边贵族王爷多了去了，嫁给你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将军如何以堪。”
亓还微微气闷，原来，自己在宫文儿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也对，聪明如斯的女子，理应能配上更好的男子的，而不是他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他揉了揉额头，“我累了，你若没有其他事情，就回去吧。”
“将军，还请保重自己身体。”
亓还恼道：“我知道了，就算是为了大祁我也会保重的。公主一心想着大祁江山，如此之心真是令亓还佩服之极。”
宫文儿微微一笑：“将军言重了，文儿告辞。”言罢福了福身子径自走了。留下亓还一个人看着宫文儿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书房院落中，柳无涯一身素净衣衫将两人神情尽收眼底。春寒料峭中，柳无涯一身冰霜。58xs8.com